唐寅帶小嬌妻來西山度蜜月,朱浩不會過多打擾。
雖然還在正月里,到處游覽有些不方便,唐寅的小嬌妻還懷孕在身,行動也不是很便利,但這并不影響唐寅帶妻子出來各種吹牛逼。
看看,這些都是我之前親手開發出來的。
上次我來的時候,這里還只是個土丘,現在你看看,已是一條街道。
再看這里,曾經我想在這里修個亭子,結果現在居然有人修了棟五層高樓…
朱浩只是偶爾跟唐寅見上一面,交流一下心得,有朱浩這個正經的“城主”在,曾經的代城主唐寅就沒有存在的價值,什么事交給朱浩去做就行了,根本不需要唐寅出手。
與此同時。
京城內,有關誰入閣的爭議還在持續進行。
一連幾天石珤都在四處奔走,想通過各方關系,舉薦賈詠入閣,但收效甚微,就在于現在沒人想參與到這件事中來,左順門事件對文官的士氣打擊非常大,一改宣宗以來文臣受到禮遇后所表現出的自尊自信自強。
現在文臣開始變得噤若寒蟬,任何跟皇帝作對的事情都提不起斗志。
同時這也跟左順門事件中素來以耿直著稱的翰林院翰林和六科御史言官是受罰重災區有關。兔死狐悲,同僚的遭遇幾乎是赤果果向大臣進行演示,光靠耿直沒用,皇帝不會因為你們打著為國為民的旗號就輕易放過。
而跟石珤聯絡朝中人幾乎同時進行的,是黃瓚在為自己致仕后接班人問題而四處游走。
黃瓚知道自己在朝時間不多了。
之前他還覺得,可以利用文官跟皇帝之間劍拔弩張的對立關系,讓他的存在有著特殊的價值,不至于早早就被掃地出門,但隨著左順門事件中皇帝大獲全勝,黃瓚終于意識到,他這個內閣過渡人的身份當到頭了,隨時都有可能會把權力交出來。
他想栽培的接班人,并不是讓其入閣,而是進入戶部,最少拿到戶部右侍郎的職位。
最近一段日子,蘇熙貴都在西山,他時常想找朱浩談事,都每次都不是很順利,一般都被朱浩以公務繁忙為由拒絕相見,就算見面朱浩也提前申明不要蘇熙貴談及朝中人事任免問題。
“…小當家的,實在是…黃公在京師催得緊,他自知已完成歷史使命,說隨時可以退出朝堂,再是他年歲也大了,撐不住了快…”
蘇熙貴這天終于忍不住,趁著朱浩吃晚飯時,上門來找。
見面后,趕緊跟朱浩提及此事。
朱浩道:“黃閣老致仕,并不在最近的議程中,為何黃閣老卻這么著急引退呢?朝中仍舊需要參與議禮之人留守內閣,算是給朝中文臣做一個榜樣。”
蘇熙貴湊過來小聲道:“其實是黃公覺得留在內閣,做不出什么成績。還不如…”
朱浩皺眉。
黃瓚舍得把權力交出來?
這家伙分明是個官迷,有機會繼續當閣老,怕是想干一輩子,最好是能當到首輔。
只能說,最近朝堂上的變化讓黃瓚有點心灰意冷,明明皇帝掌權,但黃瓚卻感覺不到勝利者的快樂。
人在內閣,上有費宏、劉春壓著,一邊還有石珤當競爭對手,另一邊卻要受制于朱浩,甚至連張璁都想插一杠子…
當閣老只是表面風光,論實權遠不如留在戶部當尚書。
之前是真正的大權獨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而現在入閣后名聲是有了,但也僅僅是聲名在外,充當著皇帝顧問的角色,卻不是每次提出的意見都能被皇帝采納,久而久之就形成一種厭倦心理。
如果是從翰林院體系一路升遷上來的閣老,這種感覺不會太強烈,因為翰林院體系包括詹事府乃至禮部都算是清水衙門。
但黃瓚畢竟體會過當戶部尚書的滋味,這種反差太大了。
朱浩琢磨了一下,問道:“蘇東主,那你問問黃閣老,如果現在仍舊委任他做戶部尚書,他愿意嗎?”
“啊?”
蘇熙貴一驚。
入閣基本就是當官當到頭了,所有官員都是爭取先當尚書,后入閣,風風光光退休,還沒聽說誰當過閣老后,還主動追求退回去當尚書的。
但既然朱浩提出來,蘇熙貴就認為…這其中一定有可操作性。
蘇熙貴震驚之余,為難地道:“其實鄙人也希望黃公一直留在戶部部堂的位置上,畢竟…小當家您明白鄙人為人處世之道。”
“是,我當然知道,你蘇東主最喜歡玩官商勾結那一套,戶部尚書油水多大?現在黃閣老人在內閣,你去西北走一趟,都能感覺到別人的白眼,是吧?”
朱浩悠哉悠哉問道。
蘇熙貴盡管不想承認,但還是無奈點頭。
他以為黃瓚入閣后,西北那些將官對他會更加恭敬,誰知事實正好相反,人家都開始不待見他了。
就算黃瓚在內閣也多能多過問戶部之事,彼一時此一時,你又不是戶部尚書,不直接關乎到西北官將的切身利益,人家憑什么把你當神仙一樣供著?最多是面子上的恭敬,見面也多是走過場。
朱浩道:“其實我也想跟黃閣老說說,這翰林學士當過了,內閣大學士的滋味也親自體驗過了,如果實在覺得沒什么意思,不能一展為朝廷效力的抱負,那不如回到自己熟悉的環境,繼續為朝廷發光發熱。”
蘇熙貴差點五體投地,當即感恩戴德道:“小當家的,若真是這樣,事成后鄙人會代黃公向您送上厚禮。”
“怎么又提到送禮?現在沒禮,不能辦事了嗎?”
朱浩有些不滿。
蘇熙貴突然想到什么,試探地問道:“如今內閣中有五位閣臣,卻還是有風聲傳出,說要增加閣臣人選,不會就是因為…您早就有所安排吧?”
到這會兒蘇熙貴才明白,為什么有人會放出風聲,說是內閣要在現有五名閣臣的基礎上繼續加人。
朱浩搖頭:“此事跟我,跟陛下,沒有太直接的關系,是有人想借增加閣臣之事來擾亂視聽。另外,讓黃閣老留意一下,小心謹慎,不要誤入歧途才好。”
這是在提醒讓黃瓚少跟張璁接觸。
但朱浩又很清楚,現在黃瓚內心跟張璁那邊更親近些。
這就叫聯弱勝強,誰讓他朱浩鋒芒畢露,說讓你入閣就讓你入閣,說讓你回來當戶部尚書,跟陛下提一句就能回轉來?
黃瓚的頹廢原因,也在于他發現再怎么努力也只是朱浩手里的一枚棋子,自然會跟張璁產生一樣的想法,就是要想繼續當官,就必須先把朱浩的獠牙給拔除。
當然光憑他一個人成不了事,這就涉及聯盟的問題。
朱浩越是提醒,黃瓚心中的逆反心理反而越強。
這正是朱浩想要追求的效果…盡可能為自己培養幾個對手。
別人看他順眼與否,并不重要,重點是不能讓朱四早早對他產生猜忌,在朝中文官集團已經開始沒落的背景下,他們這對發小至交,不可能永遠保持絕對的信任。
“派人回去通知一聲,當然蘇東主你不必親回,我打算讓你走一趟居庸關,把開春后造火車和鐵路的事落實,順便看看徽商那邊是否還愿意出資…”
造火車和鐵路的成本實在太大了。
現在朱四又開始追求物質方面的享受,說是要從戶部往外調撥錢糧,但其實不讓朱浩給他填補就已算好的,光是蔣輪回一趟安陸,估計花費就至少在五萬兩往上,若是多花一點,把興王府宅子、家廟和朱右杬的陵寢修一下,十萬兩可能都打不住。
大明經濟如此落后,十萬兩銀子…能讓朱浩做很多事了。
卻白白被朱四“浪費”“揮霍”掉。
朱四為了維護帝王的面子,根本就不會考慮到能為大明帶來多少改變,這就是時代的局限性,連受過朱浩系統教育的朱四都不能免俗,朱浩只能想辦法湊銀子,持續推進鐵路建設。
最大的麻煩仍舊是開山、修橋這兩大難題。
正月十五,朱浩中午去了趟火車站,迎接一位特殊的“客人”,卻是朱浩自己的妻子孫嵐。
唐寅非要跟朱浩一起去迎接,大概是他覺得很郁悶,每次都是朱浩摻和進他的生活中去,他也想試著打擾一下朱浩的生活。
朱浩卻沒覺得怎樣,孫嵐下火車時,沒有像唐寅妻子那樣有任何不適。
這并不算是長途旅行,火車有玻璃車窗,光是出京師后沿途風景,就讓孫嵐沉迷其中。
“老爺。”
孫嵐過來給朱浩娉婷行禮。
朱浩指著一旁的唐寅道:“唐先生,你應該見過,恰好這段時間他就住在這邊。”
孫嵐又向唐寅行禮。
唐寅道:“看到你們這對小夫妻,便想到我年輕時候…一轉眼…”
“行了先生,你都馬上要進黃土的人了,別感慨人生,就算追憶也別想那么遠,就想想當初在安陸你我認識時的模樣便可,前面你經歷的那些糟心事,沒人想聽。”朱浩給他硬頂了回去。
唐寅笑著搖搖頭,不再說話。
孫嵐覺得很奇怪,這倆根本不像師生,更像是好友,而且聽起來,朱浩才是強勢的那一個。
“夫人,最近唐先生在這邊度假,我覺得該讓你來看看,畢竟這是通過我的努力,逐漸形成的城市,就好像自家院子一樣,不親眼看看有些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