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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八十九章 大限將至,命數使然

  得到唐寅的邀請函后,朱浩乘坐轎子到了唐寅府宅外。

  在朱浩到來前,錦衣衛已提前布控,同時有專人在前開路,那些在唐府門前等候唐寅接見的人,只能讓開一條道讓朱浩的轎子靠近,就在眾人紛紛猜測是什么人到來時,卻見一個半大的少年郎從轎子里下來。

  看年歲,很難讓人想象,眼前的弱冠少年已經是禮部右侍郎、翰林院侍讀學士、詹事府少詹事這樣的正三品京官。

  朱浩表情嚴肅,對圍觀人群熟視無睹,抬頭觀看唐府門楣。「這是誰?」

  「就是那位禮部侍郎,姓朱,安陸出身的狀元。」

  「哦,龍潛之地出來的狀元,難怪年紀輕輕就能當侍郎了。」「他好像還是唐伯虎的弟子。」

  「那就是說跟當今圣上出自同門,這仕途能淺了?」

  在外人眼中,朱浩做官有著得天獨厚的優勢,光是「安陸出身」、「君王同門」這兩條,不用管是否狀元,只要是個進士出身,大概就可以飛黃騰達。

  但朝中稍有眼力勁的官員卻不這么想。

  主要還是因為朱浩出自錦衣衛千戶朱家,通常先入為主的印象,覺得皇帝應該敵視朱家,以至于都沒把朱浩的出身當回事,反而覺得這是制約朱浩升遷的不利因素,誰曾想不知不覺間,僅僅三年朱浩就從一個新科進士變成了禮部右侍郎。

  唐寅府宅內。

  朱浩跟唐寅同桌而坐,唐寅也不隱晦,直接說明情況:「外面都是來找我求情的人,你知道我對于此事沒什么看法,要是你能幫就幫一下。」

  「怎么幫?」朱浩反問一句。

  唐寅道:「你對陛下進言一番,讓陛下把人放了不就成了?」唐寅的話著實讓朱浩有些意外。

  怎么,你唐寅現在開始這么天真了?說句話就好使的話,你當誰才是皇帝?你憑什么認為我說的話管用?

  「先生叫我來,應該不是專門為這件事吧?」朱浩搖頭道,「你知道的,我不可能干預此事。局已經布好,好不容易才走到這一步,你讓我去破壞自己的計劃嗎?」

  唐寅瞇若眼,問道:「你是說,你好不容易給自己和陛下間造出一點嫌隙來?」朱浩沒回答。

  但等于是默認了。

  朱浩跟朱四之間的嫌隙,自然是朱浩自己刻意制造出來的。

  站在朱浩這樣穿越者的角度而言,本來完全可以不在意文臣是怎么想的,也不在意自己在歷史上留什么名聲,反正歷史的岔路已經出現,這已經是一個平行世界,朱浩不需要為自己做的事考慮后果。

  朱浩沒有事事都為朱四著想,才會讓朱四在一些事上獨斷專行,連續用了一些「狠招」,連張佐都看出來朱四和朱浩在某些問題上存在爭議,想要當和事佬。

  唐寅道:「既然你造出了嫌隙,那就不妨讓嫌隙更大一些,你跟陛下提,陛下或許就會賣你個面子,同時你跟陛下產生隔閡,讓張秉用他們有機可趁,對你不挺好嗎?」

  朱四冷冷道:「先生,你是讓我自己挖個坑往下跳,是嗎?」「呵呵。」

  唐寅笑個不停。

  朱浩沒好氣地道:「就算我要制造嫌隙,也沒必要在陛下心目中造成一種我不能相助他,卻跑去偏幫文官的惡劣印象。我成什么了?在陛下跟前矜矜業業做事多年,你想讓我一夜間成為陛下的眼中釘肉中刺?」

  唐寅還在笑。

  朱浩很想說,你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笑個屁啊!

唐寅把朱浩叫到自己書房,把自己近來畫的畫作拿出來,逐一向朱浩展示。朱浩一時間不明白唐寅  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老爺!」

  門口傳來嬌滴滴的聲音,正是唐寅的小嬌妻。

  朱浩轉身看過去,卻見一名女子捧著茶托從外進來,朱浩其實沒察覺出這女子有太大的不同,看上去······好像胖了一些。

  唐寅笑道:「正要跟你說,內子懷有身孕了。」「嗯!?」

  朱浩皺眉。

  心說你唐老頭可以啊,五十多歲的小老頭,居然還有心力,造了個娃兒出來?你這是要晚年得子的架勢啊。

  唐寅嘆道:「下去吧。」「是!」

  女子從茶托里把茶盞拿出來,分別放在了唐寅和朱浩面前,又擺好茶壺,這才離開書房。

  朱浩道:「恭喜唐先生,你家里這是要添丁啊。怎么?這就是你要跟我說的事?」唐寅道:「算是吧。我跟她······終歸是有緣無分啊。」

  這話分明是指婁素珍,朱浩聽了不由皺眉。

  想起唐寅先前對他的防備,大概明白唐寅某些時候把他當作「情敵」了,這次妻子身懷六甲,還特地叫他過來分享一下喜悅,這算什么意思?

  是想讓我告訴婁素珍,你們兩個真就是沒有緣分,最后只能是新郎有孩子了,孩兒他媽不是你?「先生,現在你跟我說這個,我也沒興趣聽。」

  朱浩木著臉道,「我除了能恭喜你之外,你還想讓我說什么?寧妃對你也并非無意,你這是要折磨自己,還是故意叫板呢?」

  典型的示威。

  婁素珍拒絕了唐寅,唐寅一怒之下另娶嬌妻,然后生下個孩子,專門用來惡心婁素珍。從某種角度來說,唐寅所作所為恐怕就是這意思。

  為了防止惡心得不夠徹底,還怕婁素珍不知道,居然特地告訴朱浩,讓朱浩去告訴婁素珍······朱浩很想說,你唐某人內心應該不至于這么黑暗吧?

  唐寅道:「敬道,有件事我想跟你提,又怕你不同意。」

  朱浩不屑道:「只要不是你要回蘇州種桃花,別的都可以提,我未必不會同意。」「好。」

  唐寅點點頭,「那我就直說了,我希望,將來這個孩子,若是男孩的話,你收他為弟子,若是女孩的話,你幫我給她找一戶好人家!」

  朱浩皺眉:「早了點吧?」

  唐寅指了指桌上的書畫道:「這些也都留給你了!我的畫作,不值什么銀子,但好歹市面上還有需求,這宅子沒法給你,要留給妻兒。」

  朱浩聽出問題不太對,連忙問道:「你這是······」「如你所言,可能我真的大限將至了吧。」

  唐寅無奈道,「最近我身體大不如從前,渾身乏力不說,上旬還連續暈倒幾次,后來請太醫看過,說是氣血不足,再后來······唉!」

  朱浩聽出問題的嚴重性了。

  這其實是朱浩一直都擔心的問題。

  那就是唐寅大限真的來了,而且年關將至,對唐寅來說,大概就是鬼門關。

  能讓唐寅產生托孤念頭,恐怕是本人確切地知道自己的身體情況,已經開始做最壞的打算。.....

  朱浩讓唐寅坐下來,親自給唐寅診脈。

  一番望聞問切,再問過唐寅最近的起居,連朱浩都感覺到一股很悲哀的感覺,唐寅是真的生病了,身體枯瘦如柴,面目呈現黑灰色,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癌癥之類的不治之癥。

  唐寅身體本來就沒幾兩肉,再加上整日酗酒,過去多年生活沒有節制,以至于晚年后雖然開始有所收斂,但還是出了大狀況。

  而據唐寅所言,他已經開始口鼻流血等癥狀,渾身疼痛難耐··

  ····看這架勢,不是胃癌就是肝癌,唐寅很可能堅持不了幾個月了。「被你不幸言中了。」

  唐寅一臉悲哀。

  朱浩本來還有話要跟唐寅說,但看到唐寅這副好像已經明白命運,不甘心,卻又無可奈何的樣子,朱浩也感覺到,有些話說了也白說。

  朱浩道:「我馬上再讓太醫來給你看過。斷不至于如此悲觀。」

  唐寅笑著搖搖頭:「敬道,不用了,有些事我知道是怎樣就好,我只希望在臨終前,你能告訴我,為何你一介少年郎,能知曉那么多事。我不信你接觸過什么道家方術,但又對你的見識有諸多的懷疑」

  朱浩想了想,點頭道:「我會告訴你的。但你現在要用心治病。」

  告訴唐寅什么?

  告訴他,自己是個穿越者?

  很多事,其實歷史上已經出現過一次,所以自己才能準確說出來?現在告訴唐寅,也是一種負擔,還不如讓唐寅用心治病。

  朱浩道:「之前你只是調養,調養跟治病不一樣,希望你能擺正心態,就算這病不好治,難道你不想看到孩子出生,親眼看著他一天天長大?」

  什么朝事,全都被朱浩丟到一邊去了。

  什么大禮議,左順門事件,對朱浩來說,都是可以遺忘的事,唯獨對唐寅······朱浩自己也不知該如何去形容這種感覺,可以說,朱浩在唐寅身上傾注的心血,一點都不比朱四少。

  是師生,也是朋友。

  當意識到唐寅就此要離開,而自己卻一點辦法都沒有的時候,朱浩有一種明明一切盡在掌握,卻又全都不受控制的無力感。

  都已經防備成這樣子,為了讓唐寅能渡過人生的劫難,甚至都不求他出來當官。就這樣還無法避免嗎?

  「先生,我只能先給你開藥方,但有些事你知道,只能是對癥下藥,你出什么癥狀,就給你治什么病。」

  朱浩也很無奈。

  又是個受時代局限性的東西,像劉春那樣,出意外情況的,朱浩還能力挽狂瀾,但像唐寅這樣沉疴已經深入骨髓,朱浩除了望而興嘆之外,又能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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