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知府曾在礦場工作過?
這是什么路數?
雖然蔣山同是舉人,但他自問為官經驗豐富,這做官講究個「氣勢」,以他浸Yin官場幾十年鍛煉出的氣場,走到哪兒都給人一種無形的威壓。
再看眼前這個人,別說官員自帶的氣勢了,就算文人風骨都體會不到。
根本就是個小白臉嘛。
越看,越像前面知府身邊那個,幕僚米敬德。
公孫衣對身后的孫孺道:「將公文拿出來,驗證一下…」
孫孺懶得搭理,冷冷地反問:「用得著拿公文么?等見到我家先生,莫非他還不認我們不成?」
蔣山同一臉懵逼:「敢問閣下又是哪位?」
「你聽好了,本人乃…」
孫孺正要吹牛逼,卻被公孫衣一把拉住。
雖然公孫衣平時已很不靠譜,但總歸還是比孫孺著調點,知道孫孺沒事就喜歡得瑟,可不能讓這小子一來就壞了大事。
「此乃在下帶來的幕賓,他是正德十四年湖廣舉人,與在下同為安陸州人士…」公孫衣解釋道。
蔣山同聽了眼睛圓瞪,差點想打人。
舉人這么不值錢的嗎?
隨便來一個,就是舉人出身?
新知府身后那小子,怎么看都像是社會盲流,以他多年的閱人經驗,怎么看都不像是個有功名在身的讀書人,更是個舉子?
還讓不讓人活了?
再就是安陸州出身…
蔣山同臉上改換顏色,笑道:「兩位都是安陸州人士?那可是好地方,當今圣上為潛龍時,便在此處。」
公孫衣道:「不才,曾在興王府中為教書先生,教授過當今陛下幾天書。」
蔣山同本來一臉輕慢,聽到這兒,瞬間就明白人家年紀輕輕為何就能以舉人之身,連丁點兒當官經驗都沒有,一上來就出任永平府知府。
感情是帝王之師!
也難怪他后面那小子那么驕縱跋扈,乃帝師帶來的人,或許跟當今陛下還是同門師兄弟,再說人家也是舉人出身,當然有資格傲慢!
本來不合理的事,就因為公孫衣自報家門出身安陸州,以及跟興王府的關系,一切就顯得合情合理。
「公孫大人,您遠道而來,辛苦了吧?您在這兒稍候,下官這就進去通傳。」蔣山同一臉恭維。
這可比先前那位進士出身的朱知府來頭大多了。
在蔣山同看來,這位新知府未來前途更好,何況此人剛當官,沒什么羽翼,或許自己給他當幾年屬官,以后這位大人走到哪兒都罩著他…枯木又逢春啊。
想想都覺得又攀上高枝了。
蔣山同正要到府衙后院通傳,不想婁素珍已聞訊從里面出來。
「米先生。」
公孫衣和孫孺都對婁素珍行禮。
婁素珍簡單還禮,笑道:「朱知府正在里面等候,交接之事,今日便可辦妥。明日朱知府就將卸任回京。」
孫孺跑了過去,興奮問道:「我先生在里邊吧?好些日子沒見他,倍感思念啊!」
孫孺對別人愛搭不理,沒事還傲嬌一下,但對朱浩…他想無禮也不敢,因為朱浩把他的命門拿捏得死死的,孫孺見到朱浩,就像老鼠見到貓一樣。
誰讓他沒爹,老娘又把懲治他的權力交給朱浩了呢?
老娘都舍不得罰他,但是朱浩這位先生是真敢罰啊!
而且朱浩有能耐,把孫孺這個不學無術的紈绔子弟給帶起來了,孫家老太太巴不得朱浩對兒子好好管教。
孫孺學聰明了,在朱浩這 個先生面前不得不裝得乖一點。
「朱知府正在里面恭候。」婁素珍微笑著對孫孺道。
「那我先去了!」
孫孺往內院跑去。
公孫衣則對蔣山同拱手:「蔣同知,在下先往里邊去見朱知府,再會!」
公孫衣和孫孺一來,就跟著婁素珍進后院見朱浩。
蔣山同一臉的莫名其妙。
他們很熟悉嗎?一來就跑去相見?還有剛才那眼高于頂的小子所說的「先生」,又是哪位?
這頭牟大志一路小跑進來,他聽說新知府來了,趕緊前來拜會,卻只見到瞠目結舌立在那兒的蔣山同。
本來蔣山同大可去做自己的事,但他沒把明白新知府的脈,還想等新老知府交接完畢,出來再問詢情況。
「同知大人,新知府來了?真夠快啊…人呢?」
牟大志四處張望了一下,問道。
蔣山同指了指里面。
牟大志道:「這位新知府可真心切啊,剛到府衙就與前任知府交接公務?」
蔣山同皺眉:「不知為何,新知府好像認識朱知府…」
牟大志湊了過去,小聲提醒:「下官聽說,他們都是湖廣安陸州出身,好像都跟興王府有關系。」
「什么?」
蔣山同大吃一驚。
牟大志很意外,問道:「同知大人,先前您不是讓下官去查過朱知府的來頭,下官不都跟您說過?朱知府系錦衣衛出身,還是安陸之地的錦衣衛,他在王府當過幾年書童,聽說這位新知府,乃王府教習,必然認識。」
蔣山同一拍腦門兒:「怎就沒想到這茬?」
不多時,里面出來一名護衛,吩咐道:「朱知府有令,今晚在知府衙門為公孫知府設宴,請蔣同知和牟通判下去準備。」
「設宴?不知這費用…」
蔣山同顯然不想讓知府衙門承擔這種開支。
牟大志卻笑道:「本地官紳聽說新知府駕臨,已備下薄酒,順帶想為朱知府餞行,祝他仕途一馬平川,平步青云。」
既為舊知府送行,也為新知府接風,這宴席同時就辦了。
省錢先且不說,要知道朱浩到地方后,還沒參與過地方官紳為他準備的宴席,沒跟本地大戶熟絡過,雖然干了沒幾個月就走了,但必要的交際還是得有,或許以后本地有什么事,而朱浩在朝為官,就能說上話呢?
來人道:「不必了,朱知府只吩咐在府衙內設宴,另外也請衙門內官員和屬吏參與,旁人就不必請了!縣衙那邊,不必打招呼,只是府衙內部的宴請。」
牟大志笑道:「好,好,下官這就去辦。」
等人進去后,蔣山同罵道:「你倒是會獻殷勤,府衙賬上有銀子嗎?」
牟大志一臉得意:「朱知府說要繼續開礦,又調撥了幾千兩銀子,雖不留存知府衙門賬面上,但這次是朱知府設宴,銀子總不能走府衙的賬吧?嘿嘿。」
蔣山同怒氣沖沖:「那就多多置辦好酒好菜,開個齋,家里窮得都快揭不開鍋了,正好打牙祭!」
內堂。
朱浩正在跟公孫衣和孫孺交流。
朱浩、公孫衣和婁素珍都有椅子坐,孫孺只能立在一邊旁聽,但就這樣,孫孺還樂呵呵的。
孫孺也想當官,眼看同為舉人的公孫衣一上來就當上知府,而他自己也當上了公孫衣的幕賓,下一步會不會就是讓他也去當知府?
人生一片光明,當然要在老師面前好好表現一番,爭取老 師早點跟皇帝說,讓他能入仕做出成績來。
公孫衣見到朱浩,顯得很捉急:「朱先生,在下也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就得到調令當永平府知府,完全沒有思想準備,您讓在下留在永平府府城,不會就是為此事吧?」
朱浩笑道:「當官,不一直都是公孫先生的理想嗎?」
「這…理想…這…」
公孫衣嘴笨拙得都快說不出話來了。
當官是好,但你讓我一步步來啊,這知府的官帽子怎么「哐當」一聲就落到我頭上了?幸福來得太突然,但壓力也無比巨大啊。
我都沒正經當過官,就讓我當一府知府?開玩笑呢?
朱浩道:「這永平府知府,怎么當,其實你不用太過擔心。到了知府這級別,有事交給下面的人做就行,你要做的,就是駕馭好下邊的官員。若有不懂之處,自會有人支應。」
公孫衣忍不住看了看孫孺。
好似在說,你說的支應我的人,不會就是這小子吧?
沒給我惹麻煩就算不錯了,還想讓他支應我?他會當官嗎?
隨后公孫衣又可憐巴巴望向婁素珍,好像在說,你要是把你的幕賓交給我,我或許就有希望能在知府任上干下去了。
孫孺張大嘴巴問道:「先生,不是說咱的人想當官都難嗎?您是進士,好不容易才當到知府,為何公孫先生一上來就能當知府?」
朱浩笑了笑。
你小子,想讓我對你解釋?你有那資格?
再說了,你倆雖然都是舉人,但其實都是靠我泄題,提前給你們寫好文章鋪好路,才混到今天這地步,你們是玩腦子的嗎?連唐寅問我,我都未必會回答呢。
「別管怎么當上的,好好做官,比什么都重要。公孫先生一來就是正四品的知府,以后前途不可限量,定能光耀門楣。其實光是興王府教習這一層身份,無論是朝中人,還是地方官紳,都不敢開罪你。」
朱浩也是在提醒公孫衣。
你不用擔心會不會當官。
就算你狗屁不是,但就憑你是當今皇帝的老師,誰敢得罪你?
連地方御史言官都要對你敬而遠之,誰不知道現在皇帝的皇位已非常穩固?
朱浩再道:「不過這邊還是要提醒公孫先生一句,可別信什么千里當官只為財的說辭,你還想有更高的追求,就得好好當這個官,除了俸祿外一文錢都別碰,以后金山銀山等著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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