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平府,知府衙門。
這天下午喬夫人前來拜訪,目的其實是問詢涉及開礦的具體事項,因為知府衙門已明確通知到本地大戶,錦衣衛之前管理的礦場暫時不會拿來分紅,要利益,也得在新開礦場上做文章。
沒人愿意把銀子撒到沒有希望的新礦場上,即便本來知府衙門也沒讓本地大戶出銀子,但養開礦的人手卻需要俸祿支撐,誰知道是不是個無底洞?
喬夫人遲遲沒有見到婁素珍。
「米先生這兩天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不是本官故意搪塞,你要是想見的話,不如過兩天再來。本官這邊有幾個案子要處置,沒時間接待。」
牟大志進到府衙會客院,見喬夫人還在院子里等候,不由板著臉過去提醒兩句。
喬夫人道:「那…妾身可否進內院拜見知府大人?」
牟大志冷笑不已:「做夢呢?最近本官都沒見到府尊大人,府尊現在何處都兩說呢。」
喬夫人一聽頓時緊張起來:「先前可是那位米先生讓妾身去召集本地士紳,怎么現在卻連個接洽的人都沒有?牟大人,要是您能代為傳報的話,妾身感激不盡。」
這下輪到喬夫人緊張了。
先前跟岳亭安鬧掰,指望自己充當府衙的傳聲筒,以此獲得地位,若是這次的事辦不好,那她和背后的喬家,在永平府恐怕混不下去了。
「你這小娘皮,真是不懂事,不過誰讓本官也聽命于府尊呢?行,這就讓人進去給你通傳,有沒有人出來見你,可就說不準了!」
牟大志一臉賊笑地望著喬夫人,好似在說,這次的事我幫你,回頭你可要回報于我。
喬夫人終歸還是沒見到婁素珍,最后怏怏不樂離開。
天黑后,牟大志去到蔣山同住所。
「…你是說,最近連那個姓米的幕僚都不在?府尊一直都避不見人?」蔣山同聞聽消息后不由皺眉。
最近蔣山同專司負責夏糧征收之事,而牟大志因為主掌刑名,多在府衙內辦公,蔣山同剛到各州縣轉了一圈回來,還不知道府城這邊的事情。
牟大志道:「現在府衙后院戒備重重,任何人都不得接近,不會是…那位朱知府壓根兒就不在府衙內吧?說什么養病,也沒見大夫進出啊…」
蔣山同皺眉:「這個新知府,到任地方后一直神神秘秘的,本來早就該跟地方官員和士紳見面,到現在都還沒安排…他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
牟大志道:「要不…蔣同知您去求見一下,看看是否能見到府尊本人?以探病的名義,總該可以吧?」
蔣山同罵道:「不開眼的東西,這天都黑了,我去探病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嗎?要見也等明日,你去把那個姓吳的太醫請來,一起去看看,真不知鬧什么名堂,最近楊家二公子也沒個信兒,咱這邊也有些日子沒見到銀子進項了,真是…」
此時朱浩和婁素珍都不在府城。
好在當晚府城城門關閉前,婁素珍緊趕慢趕終于進城,不過回城后顧不得去見喬夫人或是下面的官員,而是先去見了一個京城來客。
卻是朱三。
朱三到永平府城已經有五天,婁素珍離開永平府去礦場找朱浩前一天,朱三就到了府城。
朱三本來是直接去府衙找朱浩,守門的衙差怎么可能隨便讓一個半大小子去見知府,當即便揮棒趕人,朱三無奈之下只得找了間客棧落腳,一住就是四天,她身邊一直都有錦衣衛保護,只是自己不知。
「見過米先生。」
駱安見到婁素珍后,躬身 行禮。
朱浩說是讓駱安和婁素珍同行,但駱安心中掛著事情,沒法跟慢吞吞乘坐馬車的婁素珍一道,直接縱馬疾馳,比起婁素珍足足早到兩天。
駱安到永平府,除了聽令于張佐,給朱浩傳話、配合朱浩在永平府辦事,還有個目的就是要保護好朱三,平安無恙把朱三帶回京師。
現在朱三要見朱浩,目的沒達到,暫時也沒有返程的打算,駱安便不敢隨便去見,現在他也很為難。
朱三作為長公主,還沒嫁人,現在住在客棧,便是出去走動一番安保工作很難做,好在永平府地方治安還可以,并沒有出現什么危險,但如此也讓隱身暗處的錦衣衛叫苦不迭。
既要暗中保護,還不能為人所知,甚是麻煩。
婁素珍道:「見過駱鎮撫使,不知小貴主身在何處?」
「暫居客棧內。」
駱安道,「今日下午,小主人曾去過府衙,仍舊未得入內…衙差老遠便盯上她,出言警告,若是她再去的話,只怕下一次衙差或許會有大不敬的舉動…先生應當早做安排。」
駱安是在提醒婁素珍,現在府衙的人不知道朱三的身份,最多當她是個想見知府一面,也不知是為了伸冤還是為了滿足好奇心的小瘋子。
但屢屢前去,只怕會惹官非。
你作為知府身邊的幕僚,回去后應當早做安排。
婁素珍問道:「那…在下今日可否前去見過小貴主?」
駱安一怔。
他沒想到,婁素珍會主動提出去見朱三,略微猶豫后道:「若先生去見,只怕會泄露錦衣衛暗中相護之事,只怕…」
「駱鎮撫使放心,在下知道怎么做。」
婁素珍表現得很自信。
客棧內。
朱三本來已準備歇息,突然外面傳來敲門聲,隨后店小二的聲音傳來:「這位客官,樓下來了一位客人,指名道姓要見您,說是您故交,自府衙前來…」
朱三一聽,以為是朱浩來了。
隨后興沖沖開門,跟著店小二下了樓,本打算將朱浩斥責一番。
把姑奶奶晾在客棧,幾天都不管,這叫待客之道?
等見過面,才發現一個奇奇怪怪的人立在那兒,正微笑著打量她,讓她心生警惕。
店小二道:「這位官爺,人給您請來了。」
婁素珍隨手摸出一塊碎銀丟了過去,店小二一看這當官的大方,居然不是賞賜銅板,而是直接丟銀子,當即利落地一把接過,千恩萬謝后退下。
婁素珍道:「朱知府派在下前來,公子可否樓上敘話?」
朱三點點頭,心里猶自很氣憤。
朱浩自己不來,派了個人過來,一看就是在回避她。
二人一起上樓,進到房間。
關上門后,朱三嘟著嘴問道:「他為什么不來?你應該知道我身份吧?我都來這兒好幾天了,府衙連個接待的人都沒有,他什么意思?不相見,也要告訴我一聲,就好像誰稀罕見他一樣。」
婁素珍很無奈。
這小公主,一看就刁蠻任性,不過她對朱三的為人早有耳聞,興王府一直把朱三當男孩子養,很多時候還讓朱三刻意模仿男孩子的性格和說話的口吻,長久下來,說話行事方面自然就有了一股男子特有的銳氣。
婁素珍道:「公主殿下,您從京師出發到永平府來,未得太后和陛下準允吧?」
「哼!你想管我?」
朱三很生氣。
不見我就算了,你派來的人還想教訓我?
珍道:「這么說吧,朱知府如今并不在城內。」
「嗯!?」
朱三瞪大眼,原來朱浩不在城內?所以才不見我?
這話怎么聽起來不可信呢?
婁素珍實話實說:「朱知府一直都待在礦山,處置礦場的事情,公主應該是順著官道而來,就沒到礦場去看看?」
「我…」
朱三一時語塞。
她心里也在惱恨,我連礦場再哪兒都不知道,能一路打聽順著官道來到府城,已經很不容易了,還問我怎么不去礦場找他?
這是在說我沒腦子嗎?
婁素珍道:「朱知府其實一直都不知公主來永平府的事情,公主幾次三番到府衙,衙差有所警覺,通報到內堂,幸好內堂有興王府出身的人認識公主,這才知道原來公主竟然到了這兒…」
朱三立即變得緊張起:「是說他們已經認出我了嗎?快…告訴他們,不能上報…」
婁素珍巧妙避開有關錦衣衛一早就暗中跟蹤保護朱三之事。
現在就算讓朱三知道身邊有錦衣衛,也可以解釋為,是朱浩身邊人認出她,聽聞消息后風塵仆仆趕來保護。
婁素珍嘆道:「有些事,想隱瞞很困難,不過朱知府只能盡力為公主遮瞞,但公主現在若還住在客棧,那就不合適了,應跟我一起進府衙。」
「他…真的不在城里?」
朱三一聽婁素珍痛快就要帶她進支付衙門,大概感覺眼前的人應該不會騙自己。
她多少也知道朱浩最近在做什么,既然朱浩被朱四委命為永平府知府,應該不會留在城里,去礦場合情合理。
「嗯。」
婁素珍點頭,「公主隨在下到府衙后,不宜對外宣揚此事,公主應知曉,朱知府是被吏部委派來永平府,他對外稱病,閉門不出,其實早已離開府城。若被人察覺,旁人會懷疑他給誰做事,只怕對陛下的大計不利。」
朱三道:「這我明白,我來不是壞他事的,相反,我可以幫助他。那明天,你帶我去礦場,這樣總該行了吧?」
婁素珍道:「公主千金貴體,還是先去府衙休息,最近幾日,朱知府就要回城,到時你自然就可以見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