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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三章 是他的榮幸

  朝議結束。

  對一些不明就里的官員來說,蔣閣老不負所望,如今朝議的結果已經是可以爭取到的最好結果。

  但對不少中高層官員,他們臉上嚴峻的神色充分說明,對此并不滿意。

  朝會后出宮的路上,孫交作為這場鬧劇的旁觀者,直接找到楊廷和,講明他代表戶部在此事上的見地。

  「…介夫,老朽不明白,若是陛下將官地…也就是先前的皇莊,還有皇店,都交給戶部,戶部應該以什么人來打理和經營?人手和編制方面,是要重新加設一名戶部主事來負責此事嗎?「

  孫交看似在請示楊廷和,其實就是質問。

  蔣冕的事是你授意的吧?

  既然這是你的意思,現在把皇莊、皇店什么的經營權爭取過來,皇帝在氣頭上,肯定把原先打理的人全部裁撤,就問你現在戶部靠什么來繼續經營?光是在交接一項上,沒個一年半載怕難厘清吧?

  以前新皇登基時,有戶部來打理官地的生意,但后來因為唐寅之后這個戶部主事都是由皇帝的人來擔當,吏部便以不合規矩為由,早早給撤了。

  皇莊現在只是改了個名,叫官地,繼續由皇帝的人來打理。

  只是跟以往不同,如今官地不再對外擴張,而且這兩年下來,官地田地數量比全盛時期少了近三分之一,雖然多數還是賜給興王府體系的人耕作,但至少在往良性方向發展。

  現在一次要把官地和皇店全拿回來,也只是拿到經營權,產權還在皇帝身上。

  這就等于是要讓戶部派人來幫皇帝打理,出產的東西在戶部過個賬,回頭直接交給內府…就問你楊中堂,是覺得中間轉這么幾手好玩嗎?讓皇帝的人自己去打理不行?就為了拿到名義上的權力,就來折騰我們戶部?

  楊廷和道:「志同,這本就該是戶部的差事,只因為長期被內府把持,你就不去爭,如今好不容易爭回來還要再這里訴苦是嗎?朝廷上下的衙門,哪個不是在克服困難?「

  楊廷和對孫交也絲毫不客氣。

  讓你孫交沒事到我這里來發牢騷,如果以往那樣,你當墻頭草就算了,現在不玩中立玩自立山頭,還讓我慣著你?

  「呵呵。」

  孫交對此并不覺得意外,他也早就知道過來找楊廷和落不到好,笑瞇瞇道:「那就麻煩吏部再斟酌一下,看誰來主持這件事為好,其實老夫倒覺得,伯虎賦閑在家中,讓他來擔當這個差事不錯。就怕他不愿意啊。」

  說完,孫交不理會楊廷和的反應,徑直往宮門去了。

  「他這話是什么意思?」

  蔣冕和毛紀在孫交走后,一左一右往楊廷和身邊靠攏過來。

  楊廷和冷冷道:「這不明擺著,他不想趟這灘渾水嗎?」

  毛紀道:「我看他這不是不想趟渾水,是他明知這是清水,卻非要攪成渾水,也讓人覺得這是渾水…跟人訴苦叫屈,讓人覺得他不易。這樣的人,壓根兒就不是坐實事的。」

  以往內閣幾人,對孫交這個重新啟用的老臣還是多有尊重。

  但自從孫交在朝中另立山頭后,就難再獲得楊廷和派系的好臉色,毛紀在楊廷和面前評價孫交,自然也就不會再給其顏面。

  蔣冕多少有些自責,因為他覺得,現在是他給惹了個煩回來。

  用一個看似成功的博弈,爭取到了雞肋的官地、皇莊的經營權,卻沒法阻止皇帝開礦和營造火車的事。

  蔣冕此時就顯得務實一些,必須要盡早解決麻煩,問道:「如志同所言,該找誰來擔負此事?介夫,你看用敘怎么樣?」

  蔣冕隨即想到一個人。

  就是楊廷和剛考上進士的兒子楊惇。

  先前管理皇莊的是戶部主事,現在將皇莊打理權交給朝廷,所用自然也還是戶部主事,但戶部主事這差事,非要個當官不久的人來擔當不可,三年考滿,一般就從戶部主事的職位上跳出去了,當然也有中下層放到地方上的官員可以調回來擔當主事。

  可那些人,從當官伊始就被外調,自然不會是楊廷和派系的核心力量。

  所以楊惇這個初入官場的新科進士反而最合適。

  「他不行。」

  楊廷和直接回絕了提議,「以他的威望和能耐,不足以勝任。」

  毛紀也道:「也是,現在官地和皇店,多是興王府舊人在打理,那些人攀龍附鳳,多是囂張跋扈之輩,豈會輕易受管轄?還是斟酌一下,不行就換個差事,未必是用戶部主事。再者,戶部主事始終是在戶部…」

  言外之意。

  就算皇帝把皇莊、皇店的經營權給交出來,也是交給孫交,而不是交給楊廷和。

  楊廷和現在想扼制小皇帝的經濟命脈,就要把皇莊、皇店的經營權給牢牢控制住,最好是跳出戶部管轄掣肘。

  當然毛紀也考慮到了,楊廷和不同意讓兒子楊惇去當戶部主事,也是怕楊惇初入仕途不懂官場兇險,那這個人選就需要好好斟酌一番。

  但楊廷和似乎早就有了主意,不再跟蔣冕和毛紀多說,已做好全盤打算。

  當天中午,楊廷和就到金魚胡同自己平日用來休息的院子,把兒子楊慎叫來。

  「…父親要讓敬道出館,去當戶部主事?這…恐怕有點難度吧?」

  要是也是見到父親才知道,原來父親打算犧牲朱浩的利益,讓朱浩去干這個出力不討好的戶部主事差事。

  楊廷和舍不得用楊惇,覺得這會害了楊惇的仕途,卻不會顧慮朱浩當官已有兩年多,照理說外調也不該從戶部主事當起,卻想讓朱浩來擔任一個管理雜活的人。

  楊廷和冷冷道:「都是為朝廷效命,有何不可?」

  楊慎嘆道:「父親,你莫不是忘了先前也要調朱浩出館,卻為孫志同和劉仁仲等人聯手阻撓?如今都已過去一年多,只怕他們還是不會同意。」

  要調朱浩出翰林院,已經不是第一次。

  上一次是孫交和時為翰林學士的劉春出面,為朱浩繼續留館鋪平道路,現在舊事重提,難道不怕孫交和劉春等人再跳出來反對?

  「今時不同往日,調敬道,為父會讓吏部出面,翰林學士那邊也必不會有所阻撓。至于孫志同…他想阻撓,由著他去,這朝事不能聽他的…」

  楊廷和一番話,讓楊慎看出問題關鍵所在。

  所謂的「今時不同往日」,說得就是孫交和劉春如今在朝的身份和地位跟當初不同了。

  孫交自立門戶,楊廷和已無須太給他面子,至于劉春也不再是翰林學士,就算劉春反對…你一個內閣大學士有何資格反對翰林院中的人事調動?

  朱浩又不是你的直屬下級。

  而現在朱浩的直系上司,翰林學士石珤和侍讀學士豐熙,都是我的人,都不會出面反對。

  又有誰還能阻攔這件事?

  楊慎明白,現在翰林院已成為楊廷和的后花園,真就是想決定什么,不用跟外人商議。

  楊慎為朱浩感到惋惜,道:「敬道為官者兩年,經歷了不少事,兢兢業業也算是為朝廷和父親出過力,為何一定要難為他呢?」

  好端端的翰林修撰,突然變成戶部主事,放任何人都難以接受。

  當初楊達甫剛考上榜眼,就被調為戶部主事,還一肚子怨言呢,結果朱浩跟我們干了兩年,就這么被調去當戶部主事,就算朱浩不說什么,朝中別的人,尤其是那些新科進士會怎么想?

  他們不會覺得父親卸磨殺驢?

  楊廷和道:「只有他熟悉興王府舊人,與唐寅等人也相熟,非他去,如何能維持平穩的過渡不變?你去跟他說,只要他能順利完成交接,最遲半年后,可以繼續晉升,或調去布政使司衙門,總比他留在京師好。你不是也說過,這就是他的生平志愿嗎?」

  楊慎點頭。

  朱浩不止一次在他面前提過,想要早點外調。

  如今只是在外調前,讓朱浩當戶部主事…

  那豈不是說。朱浩考中個狀元,在翰林院混了兩年多,結果放出去的官員跟一個新科三甲進士一個層次?還要讓人家心安理得接受?只是畫餅一樣給規劃出一個外調布政使司當官的大餅…

  就算去了布政使司衙門又能當什么?無論也還是從參政、參議干起,或還不如外調個知府呢。

  但狀元調知府,真的就是很有臉的事?

  要知道跟朱浩同科的張璁,現在早就當了永平府知府,這可是個北直隸的大府知府,朱浩再怎么拼,其實還不如個張璁唄?

  楊慎都替朱浩覺得惋惜。

  「用修,你是不是替敬道不值?」

  楊廷和見兒子臉色陰晴不定,不由問道。

  楊慎不但是替朱浩不值,還覺得父親不近人情,甚至進一步去想,父親這是覺得他做事不力,只是沒懲罰他,而是以懲罰他身邊人作為對他的教訓。

  誰說當兒子的就沒脾氣?

  「你記住,一切都是為朝廷安定,任何人的利益都可以犧牲,為父,還有你,都是如此。何況現在只是敬道,他從一開始,就只是個少年得志的軍戶之子,這樣的人,你如何對他委以重任?現在能為朝廷效命,那已是他的榮幸!」

  楊廷和斬釘截鐵道。

夢想島中文    錦衣狀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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