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松很無語。
這位小郡主,到現在連長公主的名分都沒得到,卻處處擺公主的架子,連皇帝倚重的朱浩都不放在眼里。
朱浩卻并不介意,笑道:「跪也要有道理,郡主什么時候當上公主,再來我面前擺譜吧。」
「你信不信我…」
朱三雙手掐腰,正要跟朱浩好好理論一番,卻發現周圍幾人都用怪異目光打量她,大概感受到自己正被人鄙視,所以她只是輕哼一聲,轉身便回到板房內去了。
陸松急忙過來行禮:「朱先生,郡主一直就是這脾氣,請勿見怪!」
朱浩笑道:「怎會?她是主,我們是臣,只是以為太過熟悉,所以才會一碰面就斗嘴,早就習慣了。」
陸松點頭,覺得朱浩很大度。
朱浩望著朱三的背影,心里真沒什么怨恨或者別的什么負面情緒,就是個小姑娘跟人斗氣,看起來是及笄能嫁人,但要換后世,就是初三或者高一的小女生,如果七周歲上學,十六周歲正好中考的年齡。
初三和高一女生,不正是處在脾氣不穩定的青春期么?
倒沒見她臉上長青春痘,小姑娘膚質倒是不錯。
本來只是促狹去想,隨即朱浩便意識到一個問題,其實按照歷史發展,這個朱三,也就是后來被封為永福公主的女孩,將會在十九歲時去世。
因為歷史并沒有記錄朱三的死亡原因,朱浩也不知自己產生的蝴蝶效應,是否能對她帶來積極的改變。
以往在興王府時,朱浩對于這種事不會太在意,但現在卻必須要面對…從朱祐杬到朱厚照,死亡時間都大差不差,這年代的人普遍壽命不長,比如說唐寅,距離歷史上壽終正寢只剩下一年了。
蔣輪也好不到哪兒去,還有四年,朱三則只有三年…
雖然朱浩跟這些人沒什么親屬關系,但始終是朋友,更是生活中一起伴隨他成長的人,實在不想在熟知歷史的情況下,看著他們按照歷史的沿革走向墳墓,那種相幫卻無能為力的無奈,讓他內心苦受煎熬。
「好了,今天我們出去游歷,到處走走看看…不要喧鬧。帶你們去工坊和好玩的地方,若是誰搗亂就送誰回來…」
朱浩的話音落下,板房里,朱三氣勢洶洶跑出門來,撅著小嘴道:「我也要去!」
雖然跟朱浩吵架很重要,卻不能耽誤她玩耍,尤其難得見到朱浩一面,她更是要牢牢地把握住機會。
西山煤礦。
唐寅已完成此番任務,準備第二天動身回京城。
最近他于京城和西山兩邊跑,雖然距離不是很遠,但以他的體格,的確有些撐不住了,回去后他打算找朱浩說說,讓朱浩找別人來頂替這個監督開煤礦的職位。
甚至唐寅打算直接辭官不做,再高的官職對現在的他來說也像過眼云煙。
當過官,一輩子心愿已足,既然必定得不到朝廷正統文官的認同,那還有什么必要非要賴在朝中不走呢?
當晚有不速之客前來,打擾了他的清凈,卻是蘇熙貴。
「蘇東主,你怎么來了?」
唐寅見到行色匆匆的蘇熙貴很意外。
因為之前朱浩跟他說,現在蘇熙貴正忙著把銀號開到兩淮以及江南各處省會城市。
正是發展銀號的重要時期,蘇熙貴怎么突然出現在北方?居然還直接道煤礦產地來見他?
蘇熙貴道:「是這樣,鄙人收到風聲,說是壽寧侯和建昌侯得知銀號賺錢內情后,準備對京城銀號出手,以武力前去搶奪…」
「啊?」
唐寅一 聽,搶銀號?
張家兄弟這么胡來的嗎?看到什么賺錢,直接去搶?這可比搶鋪子來錢快多了,這么好賺,他們怎么不索性去搶太倉呢?
唐寅想了想,隨即搖頭苦笑:「那你不趕緊去通知朱浩,反而跑來西山見我?我在這邊能做什么?」
張家兄弟不可理喻,你蘇熙貴也莫名其妙好嗎?
整得我唐某人都不會了!
你是不是跟朱浩那小子學的,做事老是不按常理出牌?明知道銀號要被搶,居然不找朱浩來找我?
蘇熙貴無奈地攤攤手:「是這樣,我是今天臨時得到的消息…我這次是去宣府辦事,之前路過京城而不入,在這附近得到緊急傳書,離這邊最近…只能先來通知您了。」
唐寅道:「我明天就要回京城,要不…一同?」
「不用了!」
蘇熙貴道,「鄙人的計劃不能由更改,請唐先生回去轉告朱浩一聲,最好…今晚連夜動身。宣府那兒事情比較急,無法更改行程…望先生理解,就此告辭!」
言罷,蘇熙貴急匆匆而去。
唐寅盡管不知蘇熙貴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但還是遵照蘇熙貴的吩咐,當晚便回京城。
為了及早通知到朱浩,他甚至騎馬而行。
第一行到京城時,剛好是拂曉時分,唐寅早已疲憊不堪,等護衛幫他把馬韁勒住時,他身體前傾,差點兒從馬背上摔下來。
「大人,到西直門了。」
護衛道。
唐寅面色慘白,搖頭嘆息:「我撐不住了,先容我緩緩…你們趕緊進城通知朱浩一聲…唉,算了,我還是自己去吧。」
唐寅本想讓人轉告。
但隨即意識到一個問題,蘇熙貴明明可以讓人去通知朱浩,卻專門找他,必定有其原因,他這邊也不能隨便假手他人。
等唐寅見到朱浩,朱浩并沒有去翰林院,像是專門在等他一般。
「朱浩…蘇東主跟我說,張家外戚,要對京城銀號不利。」唐寅氣都沒喘勻和,便急切地對朱浩道。
朱浩點頭:「我已知曉。」
唐寅驚訝地瞪大眼:「蘇東主已派人通知到你了嗎?」
「沒有…原來是蘇東主叫你連夜回京城的嗎?他倒是有心了…不過他并沒有派人回來傳訊,主要是張家二人的舉止…太過明顯,我豈能不知情?他們做事太不小心,搶銀號還想明著來,我已通知錦衣衛朱指揮使,讓他時刻盯著壽寧侯府和建昌侯府,只要他們輕舉妄動,隨時準備人手跟他們開干!」朱浩道。
唐寅長舒一口氣:「嗨,早知這樣,我睡一晚再走,搞得我一身疲憊。」
朱浩把洗漱完畢的唐寅扶進客房。
唐寅正準備躺下,但又放心不下,側頭問道:「蘇東主急著去宣府,所為何事?他有事不親自通知你,卻讓我…連夜前來傳訊,不知他有何目的?」
朱浩道:「去宣府是我通知他的。」
「啊?」
唐寅一臉驚訝。
「是這樣,楊閣老下一步準備對南京六部展開大清洗,本來針對的目標是南京兵部尚書王守仁,但王部堂已因為父喪守制離開,下一個目標自然而然指向南京戶部黃尚書。」朱浩道。
唐寅點點頭,隨即瞪著朱浩:「這跟蘇東主去宣府有何關聯?」
朱浩笑道:「先生這是困頓不堪,腦袋不清醒,才沒想明白是吧?你也不想想,若是楊閣老想拿黃尚書開刀,能從哪個方面著手?當然是過去幾年黃尚書以戶 部右侍郎在宣府治理軍餉時…」
「蘇東主此番去宣府,一定是想把當時跟他做過生意,甚至一些私相授受…諸如倒賣軍械糧食的商賈給壓住,不讓朝廷發現其中貓膩!」
「倒賣軍械和糧食?」
唐寅發現,可能自己因為困倦的原因,腦子的確有點不好使。
朱浩正色道:「黃尚書在宣府那兩年,宣府錢糧軍餉被他打理得井井有條,即便陛下開支巨大,也沒有讓朝廷產生太大虧空,你以為憑借的是什么?」
「蘇東主就算有幾個錢,也遠未到富可敵國的地步,為何以他一人之力,能撐起了朝廷龐大的開支?」
「這倒是。」
唐寅想了想,倒是有理有據。
他到現在也不理解,為何黃瓚就能在治理軍餉方面,比別人做得更加出色。
以往是覺得,可能蘇熙貴發動一些商賈幫黃瓚,但蘇熙貴就是個無利不起早的人,會一門心思往無底洞里扔錢?
就算扔,就怕蘇熙貴也填不滿吧?
朱浩道:「前面那位君王…在宣府多年,朝中佞臣環伺左右,也一直私下售賣軍械糧草來謀私利,這自然牽扯上了當時主要負責監理宣府軍餉的黃尚書。」
「以那會兒的情況,要籌措錢糧,不能以定法執行,很多時候…都是游走在律法的灰色邊緣地帶,朝廷就連戰馬、盔甲等…都可能會被倒賣,當然不是黃尚書自己去賣,而是朝中女干佞,諸如錢寧和江彬,還有他們的手下做的。」
「而鹽引、茶引、銅鐵等,更是不勝枚舉,有數不清的糊涂賬…」
唐寅點點頭:「我明白了,現在楊閣老的人,會以黃尚書在宣府時的違規之舉,將他拿下?甚至將其治罪?」
「嗯。」
朱浩道:「因為涉及太多生意,當時我又只是個在興王府讀書,準備科舉的小人物,中間太多人情事,非蘇東主親自去不能解決。」
「如今江彬、錢寧、許泰等人死的死,卸職的卸職,他們的勢力早已土崩瓦解,目前對此事知根知底的人,其實只有蘇東主一人,這個窟窿,非由他自己補上不可!」
「所以我才臨時通知到他,讓他趕緊從南方回來,到宣府去把這件事解決…誰知他得悉張氏兄弟的不軌舉動,又抽不開身,只好去找你了。」
唐寅沒好氣道:「你們啊…折騰死我算了!我現在就睡,今天誰都別來打擾,誰來擾人清夢我跟誰急!天王老子來了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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