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清寧宮。
朱四來給老娘問安,卻被蔣太后抓著好一通數落,更是提到她長留京城,安陸州那邊興王府很多事照顧不了,需要皇帝另外派人去打理。
蔣太后到京城后,仍舊惦記著安陸的一畝三分地,可能是在皇宮里受了張太后不少氣,便想給自己留一條「退路」,如果在皇宮日子過得實在憋屈,那就遷回安陸,過王府主母的好日子。
「母后,為何總提安陸之事?皇宮不好嗎?這兒雕欄玉砌,富麗堂皇,仆者如云…兒會好好孝敬您的。」
朱四倒是個孝子,不是嘴上說說那種,他是真想母親留在自己身邊。
蔣太后嘆道:「到底不是咱自己的家,如今等于是咱占了別人家的宅子,總擔心被人嫌棄。」
此話一出,相當于是在兒子面前訴苦。
盡管蔣太后在兒子跟前保持的基調,是盡量不給兒子找麻煩,但現在能替她撐腰的卻只有兒子,不然還能指望誰?
丈夫死了,過繼來的弟弟是個熊包,這皇宮人生地不熟,得到的名分也只是「興國太后」,連皇太后都不是,這叫人過的日子?
實在忍不住,這心中苦楚也就愛兒子面前發泄出來。
朱四道:「母后盡管放心,該是咱的,怎么都跑不了!兒正讓朱浩幫忙籌劃,下一步就是把楊閣老那幫頑固老臣給趕走,只要沒有他們在旁礙手礙腳,母后輕松就可以做皇太后…」
「別忘了你父王!」
換作一般母親,估計會勸說兒子咱先不爭,得過且過,留著皇位比什么都重要。
但蔣太后豈是那種甘于吃虧之人?
聽兒子說要給自己爭取名號,心里一琢磨那感情不錯,但還是先給亡夫爭取一下比較重要,她也明白自己是妻憑夫貴,雖然現在是母憑子貴,可兒子不是過繼到別人家當兒子了么?
朱四點了點頭:「當然是以父王之事為先。」
蔣太后這才滿意地點點頭,一臉安慰之色:「對了,還有你姐姐和妹妹,尤其是你三姐,她現在年歲不小了,先前我跟她提選駙馬之事,她總說要嫁給朱浩…嘿,這是什么混賬念頭?你教她的?」
「這怎么可能是朕教的…」
朱四嘟起嘴,顯得很冤枉。
朱三太煩人了,朱四已嚴令不允許朱三去打擾興王府的舊人,尤其是朱浩。
朱浩現已成婚,朱三要當朱浩妻子的美夢已破裂,但她還是不肯罷休,大有要讓朱浩把孫嵐休了重新娶她的意思。
蔣太后道:「也不知她怎么想的。你早些為她安排妥當…她也該有長公主的封號了吧?給她賜個大一點的宅子,看看京城有什么好地方…咱興王府的老人要優先照顧,昨兒為娘去見過你祖母,她也在提,不能光賜爵位,要記著把配套的田宅一并賜下…不賜白不賜!」
邵太皇太后和蔣太后婆媳倆以往根本就沒有見面的機會,現在都是通過朱四得到很高的地位,婆媳二人算是宮里的貼己人,相處起來沒什么矛盾,現在就一心琢磨怎么給娘家人爭取好處。
朱四有點灰頭土臉。
來見老娘,主要是他想盡孝,有事沒事請請安,但老娘說的都是讓他頭疼的事情。
又要給朱三賜宅子賜婚,又要給興王府舊人賜宅子賜地…真當朕是百寶箱?朕自己還沒得到多少好東西,怎么誰都想讓朕當冤大頭?
煩煩煩!
朱四當晚出宮看戲…
名義上是看戲,其實是去跟公冶菱廝混。
公冶菱既不是朱四的第一個女人,暫時說來也不會成為妃嬪,在 朱四夢寐以求得到了少年時心中的「女神」后,心花怒放下最近頻繁出宮,盡管朱浩一再勸阻,但朱四根本就不聽。
朱四的意思,等大婚后把公冶菱帶入皇宮就沒這顧慮了。
「陛下,還是應以國事為重,經常出宮,即便不是為胡鬧嬉戲,但若是被御史言官知曉,只怕會各種上疏勸諫,一旦壞名聲傳出去,恐被世人認為是無道昏君…」
朱浩堅持勸諫。
這話別人說不好使,亦師亦友的朱浩說出來應該有點作用。
朱四不耐煩地道:「朕知道你這話是什么意思,擔心朕跟那個死鬼皇兄一樣,被人評價成大明罪人是吧?朕不是有你輔佐嗎,不要用他來跟朕比…」
朱浩很想說,你可別看不起你那個死鬼皇兄,他的治國能力不比一般皇帝差,就因為胡鬧,才會被千夫所指,成為一代昏君的代表。
「朱浩,你別光顧著說朕了,今天朕去見過母后,她在朕面前提到三姐…還讓朕給三姐選駙馬…這事朕干不來,交給你了!」
朱四好似有意給朱浩出難題,笑嘻嘻說道。
純粹就是報復朱浩之前勸諫。
朱浩哭著臉道:「此等事,哪有臣子做主的?怎么選拔,按流程來唄…宗人府不行,就讓禮部上…總之…」
「總之你也不想幫她唄?哈哈!」
朱四眉開眼笑,「說起來,朕這個皇姐最想嫁的人就是你,可惜啊可惜,她是長公主,朕知道你不會尚公主來獲取地位,朕不能害了你…」
朱浩心說,好在你知道我娶了你姐姐是害我。
還算講哥們兒義氣。
「但是啊,這事你不上,別人說的話,她未必肯聽,朕其實也是為你著想,你總不想以后有個女人有事沒事老惦記著你吧?要不…朕把她嫁給你當平妻如何?」
朱四看起來是正經說話,但其實是拿朱浩和朱三開玩笑。
張佐在旁聽得一愣一愣的。
好家伙。
朱四居然想把長公主嫁給一個有婦之夫?
名義上是平妻,那不成了小妾?
平妻的說法,在大明乃至華夏,就是個偽命題,華夏自古以來都是一夫一妻多妾制,平妻是沒有任何法律保障的。
再說了,就算朱三沒有跟朱四一樣過繼到孝宗名下,但作為皇帝的親姐姐,嫁給有婦之夫,那也會讓天下人恥笑。
朱浩皺眉:「陛下是在開玩笑吧?陛下言行要有節制,不能以君臣禮數為兒戲,臣就當沒聽到。」
朱四沒好氣地道:「朕跟你說認真的呢,誰跟你開玩笑了?連母后都知道這件事,到現在朕那個皇姐還對你念念不忘,你可知母后對此很頭疼…朱浩,你跟朕是朋友,可不能不對朕的皇姐負責啊。」
朱浩想說,我又沒把她怎么樣,憑什么要對她負責?
「陛下。」
張佐實在聽不下去了,怕二人對話再嚷嚷一下,被更多人聽到,稍微傳出去一點風聲,那皇室的臉面就不存了,趁著現在只入他一人之耳,趕緊勸說,「此事容后再提吧,從長計議,不宜…聲張。」
「切!就好像朕想對外聲張一般,都怪朱浩太過出類拔萃…朕明白三姐的心思,見過朱浩這么優秀的同齡男子,再想看上別人,難啊。除非像朕這么帥氣,玉樹臨風富有四海,且才高八斗禮賢下士,或許有點機會…」
晚上這個「玉樹臨風才高八斗」的皇帝就跑去跟宮外的「野女人」廝混去了。
看完戲朱四興高采烈上了戲臺,根本不讓公冶菱卸妝,好像如此才符合他心目中女 神的定義,然后帶著佳人進入房間,顛鸞倒鳳。
在朱浩看來,朱四食髓知味后,開始有點魔障了。
皇帝恣意享樂,而朱浩晚上卻要對著一堆奏疏戰斗。
他偶爾也會想,到底誰才是皇帝?
給這個小皇帝當臣子,究竟是好事壞?
朱四身上,愈發有朱厚照的影子。
以往可能是他想讓朱四更加「不學無術」一些,這是對權臣最好的結果,以自己的能力來撐住小皇帝的體統和臉面,逐漸獲取皇帝的信任。
作為有野心的權臣,朱浩當然知道朱四對朝事越松懈越好。
但長此以往的結果,就會出現皇帝跟朝廷脫節,到時皇帝會對大臣產生懷疑…
不過,自小便接受自己教育的朱四能力應該還是有的,應該不會成為第二個朱厚照吧?
朱浩現在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可他又很清楚,原本歷史上后半生的朱四,為人君的所作所為,真還不如朱厚照呢。
最起碼是個半斤八兩,誰都沒好過誰。
「朱先生,您還在想長公主之事呢?其實不用想,那只是陛下言笑…長公主現在尚未明白男女之事,以后…她會明白的。」張佐按照重要程度幫朱浩分揀題奏,見朱浩在那兒開小差,不由笑說、
朱浩道:「那張公公認為,我不該摻和,此事?」
「這…」
張佐卻不敢下定論。
萬一朱四不是開玩笑,真想讓朱浩幫姐姐選個良配呢?
當太監的過問皇帝的家事,那真是該死了!
張佐別的不懂,至少尊卑禮數方面很清楚。
在朱四婚配的問題上,朱浩有資格過問,而他張佐卻沒資格干涉。
朱浩道:「張公公,陛下最近頻繁出宮,很難不被外臣發覺,對陛下聲名極為不利,還望張公公多勸說陛下不要任意妄為。」
「還是朱先生您來勸吧…咱家勸過多次,卻…徒勞無益。」
張佐臉上滿是苦澀。
好似在說,咱家雖然是司禮監掌印太監,但在皇帝面前就是個屁,你當我不存在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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