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廷和一心要利用刑獄把王瓊等不依從自己的人給打壓下去,讓王瓊黨徹底在朝中不存。
但現在小皇帝搬出楊廷儀之事,利益相關的楊廷和就必須要有所收斂。
這分明是小皇帝下的一步妙棋,楊廷和雖然心中著惱,但自己弟弟身上有污點乃朝野共識,皇帝給面子特以恩許,表示可以不追究,但不代表你一再給小皇帝出難題,皇帝還會繼續給你面子。
這就是一種博弈。
楊廷和心里很不爽,卻無計可施。
誰讓他想保住楊廷儀呢?
歷史上的楊廷儀,正德十六年就犯事,被朱厚熜赦免,然后楊廷儀主動請辭。
這一世因為有朱浩的存在,楊廷和想利用楊廷儀來跟小皇帝斗,一直準備讓楊廷儀伺機而起,正好現在新皇跟楊廷和之間的「蜜月期」過去,朱四愈發不需要楊廷和這個老頑固來礙手礙腳,于是乎楊廷儀便成為新皇跟文官勢力斗爭的「犧牲品」。
即便現在刑部尚書的位置仍舊空缺,但隨著楊廷儀案推進,讞獄方面,朝廷真的開始以寬刑作為刑獄基礎,一些之前涉及到朝臣黨派之爭懸而未決的判罰,最終都以減輕處罰或者不處罰告終。
在這件事上,朱四穩穩贏了楊廷和一籌,讓朱四大受鼓舞。
事情告一段落。
楊慎再次找到朱浩,談及此事,肯定了朱浩在其中所起的作用。
「…敬道,其實你不該夾在兩邊做人,應當心無旁騖,前怕狼后怕虎,如何能在朝中施展才華呢?」
楊慎最后還很關心朱浩前途,作以上評述。
朱浩心想,明明我就想在翰林院中當個安靜的美男子,是你一直把我拉入黨派斗爭中去的吧?
連讓我去接近唐寅、蔣輪他們,也是你的意見,現在居然說我夾在兩邊?
你全家都夾!
楊慎道:「先前跟你提過,戶部主事空缺,你可還有意向?」
朱浩笑道:「連我老泰山都出面,讓我不要出翰林院,我想…還是待在翰林院中比較好,清凈修習幾年學問,好過于在外飄搖激蕩…年歲太小,涉及實務怕難以服眾。」
「嗯。」
楊慎倒不反對這一點。
誰不知道翰林是個優差?
且之前楊廷和的分析,說是孫交可能知道朱浩跟新皇關系緊密,怕朱浩走出翰林院后,在朝中攪出風浪,所以才反對朱浩出翰林院。
現在看起來,朱浩一點野心都沒有,反而安貧樂道,想在翰林院中靜修學問。
這說明朱浩跟楊廷和的想法截然不同,楊慎也覺得,可能是父親太過敏感。
「對了朱浩,最近你跟唐伯虎他們走近了一些,可有發現什么不同?比如說他們…最近在籌謀什么?」楊慎問道。
朱浩心里嘲弄楊慎。
楊用修啊楊用修,你小子口是心非。心口不一,簡直是個十足的偽君子。
你說說你,先前還跟我說不要當雙面人,義正詞嚴教訓我,一扭臉就從我這里問對方的情報,你這樣很沒品知道不?
朱浩道:「具體不太清楚,但聽說蔣姑爺…就是興國太后的弟弟,有向朝廷討要爵位的想法,可能陛下對此也很關切,順帶邵家那位,可能陛下也想一并賜爵吧。」
「嗯。」
楊慎并沒有覺得多意外。
之前宮里三個貴婦,分別是張太后、蔣太后和邵太皇太后,她們的名分問題已定下,連祭告之事都完成,而蔣家和邵家就算沒有得到正式承認,但至少有了太后的名銜,皇帝給舅舅和舅爺賜爵 ,本身也符合大明法度,在這點上,楊廷和不好回絕。
興國太后沒有加「皇」字,平白矮了張太后一大截,難道皇帝給自己舅舅賜個伯爵都不行?
要知道張家那兩位,現在都已是侯爵了,有一個…據說還要封為公爵。
就算楊廷和這樣跟小皇帝有芥蒂的老臣,此等事上也不能逼小皇帝太緊。
「行,回頭帶你去六部等處見識一下,介紹一些朝官與你認識,另外京師文壇方面,也帶你去走走看看,讓他們知道你的才名。」
楊慎又許諾空頭支票。
朱四不由想到楊慎之前從他那拿走的那首詞,到現在詞的名聲有了,他的名聲還沒揚起來。
由此可見,楊慎除了是個大才子,并不是十全十美,楊慎的境遇雖受牽連于他父親,但也有頑固不化的一面。
人無完人,朱浩并不苛責。
但你現在又空口白牙說要給我攢才名,我信你個大頭鬼!你在我這里已經沒信譽了好不好?
「多謝。」
朱浩腹誹不已,臉上卻裝出樂得消受的模樣,笑著回謝。
朱四的確要給蔣輪和邵喜二人封爵。
一個玉田伯,一個昌化伯,連爵位名和封地都已預備好,也是朱浩幫忙參詳的,與此同時,朱浩根據歷史提出在給蔣家和邵家賜爵的同時,別忘了另外一名有著擁立之功的外戚,那就是永康大長公主駙馬都尉崔元。
歷史上崔元跟蔣輪、邵喜同一批賜爵,都是在嘉靖元年五月己酉日封,崔元比另兩位待遇更高,直接冊封為侯爵,為京山侯。
此時已到五月。
這天蔣輪帶邵喜前來拜見朱浩。
作為馬上要被賜爵之人,邵喜也很高興,對于來見朱浩,邵喜沒什么準備,只以為蔣輪帶他過來見見興王府體系的老人。
但其實蔣輪的意思,是帶邵喜來巴結一下朱浩。
畢竟皇帝這邊很多事看起來都是在朱浩的主持下完成,蔣輪覺得,要不是有朱浩,自己不能這么快就有機會得到爵位,如今封爵之事還沒完全確定下來,必須巴結好朱浩,免得楊廷和等舊派勢力出手阻攔時,沒人幫忙。
邵喜年近六十,略顯老態龍鐘。
他畢竟是朱四祖父輩的人物,雖是邵太后的弟弟,但年歲不小了。
歷史上,邵喜得到昌化伯的爵位后,轉年就死了,其子邵蕙襲爵,而邵蕙身體也不好,連個兒子都沒有…邵蕙于嘉靖六年過世后,邵家因為繼承爵位之事爭斗,最后由邵蕙的堂侄邵杰繼昌化伯的爵位,隨后就被除爵,從此邵家這一脈爵位就斷了。
朱浩曾與邵喜有過一面之緣,而當時邵喜并不知朱浩的存在,畢竟當時邵喜被構陷說他侵占良田,還被拿到三法司問罪,好不容易被接出來,當時哪兒有心思去關注一個毛頭小子?
兩人見到朱浩時,蔣輪熱情介紹:「這位便是興王府出身的小狀元,乃我興王府之驕傲,朱先生。」
邵喜蒼白的臉上略微有些尷尬,望向朱浩的目光中帶著一絲局促,別扭地拱手:「老朽…見過朱先…」
顯然邵喜不理解,為何蔣輪這樣一個「準外戚」,居然會稱呼一個少年郎為「朱先生」?你蔣輪這么和善的嗎?
對讀書人如此尊重?
「邵老先生客氣了,應該是晚輩給您行禮才是。」
朱浩沒有讓邵喜把那聲「先生」說完,轉而瞪了蔣輪一眼,似怪責對方給他找麻煩。
蔣輪嘻嘻哈哈,一副憊懶樣,現在有爵位擺在面前,別說被朱浩瞪兩眼,就算被朱浩按在地上暴揍一頓,臉上 的笑容也不會減少一點。
心里美啊。
邵喜沖著朱浩點點頭,顯然邵喜對讀書人有一定尊重,雖然從年歲上來說…朱浩算是他孫子輩的人物。
蔣輪拉著邵喜到一邊,詳細介紹:「都是自家人,不必藏著掖著,其實邵老啊,咱這位朱先生本事大得很,陛下很多事都是聽從朱先生的建議,此番為你我封爵之事,朱先生四處奔走,說要感謝他,一點兒都不是虛言啊。」
「哦。」
邵喜笑了笑,和顏悅色中對朱浩更多了幾分欣賞。
但也就僅僅限于欣賞而已。
邵喜不同于蔣輪。
邵喜是正經的太妃弟弟,邵太皇太后的封號問題,對外來說一點毛病都沒有,連大臣都沒反對,也就是說,無論你蔣輪這個「興國太后之弟」是否能得到爵位,我邵喜的爵位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不需要別人幫忙游走,也就沒必要感激誰。
蔣輪卻不明就里,兀自拉著邵喜的手,講這個封爵有多不容易,把朱浩又是一頓猛夸。
「邵老,我跟你說,這位朱先生,教書育人那是一絕,隨便一個不學無術的士子,連生員都考不上的,經他一教導,你猜怎么著?生員、舉人連中,就差考取進士了!」
「我兒子,就是蔣榮那小子,現在就拜在朱浩名下,乖巧得很,等他學成后,我準備聽從朱先生的,把人送到軍中好好歷練一下,爭取成為大明棟梁,將來都督府準有他的一席之地…」
蔣輪不知不覺,開始吹起了牛逼。
邵喜聽了不由打量朱浩一眼。
他不明白,蔣輪為什么要把兒子送給一個少年郎當弟子,這少年的年級還沒你兒子大吧?
再說了,你蔣輪不是沒兒子嗎?
過繼來的兒子,這么沒人權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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