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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二章 讓老夫緩一緩

  孫交聽師徒二人唱雙簧,內心既費解又生氣。

  你們通過這種方式來跟我講故事呢?

  朱浩笑望正在生悶氣的孫交,道:“這就要講究專利的重要性!這么說吧,要是用我們的方法,既能減少人工,提高產量,還能大大增加生產的安全性,產出的礦可以得到朝廷的訂單而供不應求,而私下開礦所得既繁瑣產量又低,那是否所有人都會采用我們找到的礦脈,利用我們的技術呢?”

  這次連唐寅的臉都直抽抽。

  說得簡單。

  憑什么你的技術就比別人先進,還有,難道別人不會模仿?

  等等。

  唐寅好似意識到什么。

  這小子自小便會玩花活,整出來千奇百怪的東西,難道他能弄出一種別人學不去的技術,以此來提高礦產?

  “至于唐先生你所說民間自行開礦,先由著他們,但我料想,就算他們千辛萬苦找到礦脈,又費盡心力建立起礦廠,朝廷也會定出一個指導價,并將產出的礦買走,再轉賣給需要的人。”

  朱浩繼續袒露想法。

  孫交實在聽不下去,道:“你這般,與巧取豪奪有何區別?”

  朱浩道:“區別可大了,以往的巧取豪奪,乃勛貴出手,以極低的價格買走,別人的成果付諸東流。但現在有朝廷做堅實后盾,只要交了我們所提到的‘稅’,他們就能得到朝廷庇護,權貴竊取不得,還能利用我們的技術,提高生產力,何樂而不為呢?”

  唐寅苦笑:“就當是給朝廷交保護費唄?”

  “正是。”

  朱浩義正詞嚴道,“可以這么理解。我們的保護費,既保護了他們對礦場的所有權,又提高了產出,可謂一舉兩得?”

  孫交老臉抽搐兩下:“無稽之談!既然一本萬利,為何你不派人去直接把所有礦廠給占下來變成官窯?非得把利分給商賈?”

  朱浩笑道:“開礦這種事,需要民間力量參與,這樣才能形成良性競爭,若一概都是官窯,結果會導致制度崩壞,工作效率變得低下,貪污腐化橫行,上行下效,好政策也會變成壞政策。

  “反之,若我們只負責勘探,讓商賈來開礦,再根據市場行情來制定一個較為合理的價格,收取較為低廉的稅賦,如此可減少朝廷在人員以及生產資料方面的投入,等于是減輕了風險。”

  孫交和唐寅接連發問,問的都是實實在在的東西。

  而朱浩對答如流。

  雖然孫交和唐寅未必對朱浩的主意全都贊同,但有一點他們已經認識到,那就是朱浩對此經過深思熟慮,絕對不是一時興起才制定的計劃,很可能經過長久思量和考證。

  孫交一時找不到論點來反駁。

  唐寅笑著問道:“孫老部堂,你聽敬道所說,可有道理?”

  孫交黑著臉道:“除了那所謂的別人非用不可的技術,其它的,倒能說得過去!但如何能讓一種技術,不被人模仿?”

  朱浩起身道:“實不相瞞,為了開礦,我最近畫了幾十份圖紙,從開煤礦到冶鐵,再到制造剛度極高的生產工具,還有便于運輸的煤車和軌道等,涵蓋了采礦和冶煉的方方面面,擁有極高的技術含量,他人就算得其形,也沒法得其神,在冶煉和制造方面但凡有一項技術不過關,便畫虎不成反類犬!”

  “什么?”

  孫交雖是戶部尚書,但被朱浩這一套說辭給唬住了。

  唐寅道:“就好像當初你制造琉璃一般,他人模仿不來?”

  “是。”

  朱浩實話實說。

  孫交不解地問道:“伯虎,什么琉璃?”

  唐寅道:“是這樣,過去數年,大江南北流行起一種琉璃鏡,可以反射人影,活靈活現,這件事孫老部堂可知曉?”

  孫交皺眉。

  這東西天下誰人不知?

  “這跟朱浩有關系?”孫交不解。

  唐寅笑道:“正是朱浩造出來的,到現在,民間模仿制造琉璃的,都還制造不出相應的東西,你就說稀奇與否吧。”

  “呃…”

  孫交一時愣住了。

  風靡大江南北的銀鏡,當初從權貴各處求索而不得,一面鏡子幾十上百兩銀子,甚至可作為貢品存在…到現在一二兩銀子便能買到鏡子,這東西幾乎富貴人家家家都有,居然是朱浩制造出來的?

  那這小子…豈不是賺了不少銀子?

  朱浩道:“哪里哪里,其實部分技術已為蘇東主所獲,哦,就是南戶部黃部堂的內弟,他跟我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這也是為何在為朝廷出錢出力方面,他愿意出手相助的原因,還有開礦…他出錢也不少。”

  孫交聽完,人都快傻了。

  這中間居然有這么多典故?難怪新皇要籌措錢糧,一下能籌措幾十萬兩,感情你們是有“后臺”啊!

  唐寅苦笑道:“孫老部堂,你這女婿可不簡單,他如今就算不是富可敵國,手上也有不下十萬兩銀子,還有蘇東主為首的大批商賈愿意聽他調用,就說如今京師流行的銀號,便是…”

  “這也跟他有關系?”

  孫交一聽急了。

  民間開設銀號之事,作為戶部尚書的孫交怎能沒有聽聞?

  銀號開起來后,解決了一個很大的問題,那就是商賈的資金周轉以及銀錢兌換,極大地方便了大明的商品流通。據說銀號的背后東家背景神秘,跟很多徽商及江南商賈聯系緊密,卻從未聽聞跟朱浩有關。

  唐寅不知該怎么回答,轉而望向朱浩,等這個便宜弟子來解釋。

  至于給孫交解釋到什么地步,完全由朱浩自行決定。

  朱浩道:“我只是替陛下開設銀號,風險由蘇東主和其背后的徽商所承擔,利潤方面,暫時我們只能占到三成,等成氣候后,利潤應該能提高到五成上下。”

  孫交臉上的肌肉又忍不住直抽抽。

  他終于明白為何新皇和張佐等人,都對朱浩如此推崇,還說什么讓他跟朱浩多接觸便了解。

  感情朱浩不只是學界精英,更是個商業奇才。

  朱浩繼續道:“此番開礦之事,我負責替朝廷尋找和勘探礦脈,蘇東主負責招人以及具體經營煤礦,銀錢方面我這邊和蘇東主各出一部分,西山暫時定下開五處比較大的煤窯,總投資將超過兩萬兩,涉及產煤以及后期運煤等雜事。”

  現在卻啞巴了。

  作為戶部尚書,朱浩所說他幾乎完全不懂,讓他去幫忙也是無能為力。

  感覺跟聽天書一般。

  就這么吊詭。

  “至于張家外戚手上的幾處煤礦,我考察過,產量太低,全靠人力死撐,每年下礦死傷者不在少數,這樣安全性低,又沒有什么產出的煤礦,基本只能淘汰掉。眼下拿出來拍賣,主要意圖是想開工部拍賣礦場之先河,以后西山或是全國各地再有新礦場,也會以同樣方式進行拍賣…”

  朱浩跟孫交解釋了為何要動張家兄弟手上煤礦的原因。

  孫交皺眉道:“恐怕不止這一個目的吧?”

  朱浩道:“還有個目的,就是讓楊閣老覺得,可以斷了陛下的財源,讓陛下開礦解決東南海防錢糧缺口的計劃落空。楊閣老多半會以晉商出面,競投張氏兄弟的煤窯,而屆時所得,會盡數交給張氏…眾所周知,張氏外戚做事跋扈,若以后他們繼續開礦,難保不會再起沖突。”

  孫交點頭:“那就是,要將張氏不再涉獵煤窯之事?”

  “是。”

  朱浩毫不避諱。

  若是以后張鶴齡和張延齡繼續在西山等處開礦,看到朝廷的煤窯出產那么多優質煤,而他們自己的煤礦產出低不說還不好賣,能不玩陰的?

  現在給他們一筆錢,把他們踢出局,既威嚇了那些開礦的勛貴,又讓張氏兄弟挑不出毛病,以后開礦會少很多麻煩。

  孫交冷笑道:“你還真是處心積慮。”

  朱浩笑了笑道:“哪里,都是步步走,步步看,沒什么處心積慮,就說宮里這把火,誰又知道是誰放的呢?”

  “所以說,將縱火的罪名落到張氏兄弟身上,也是你的手筆?”孫交聽明白了。

  朱浩在新皇體系中的作用,可能比想象中更大。

  朱浩沒回答,只是微笑點頭。

  孫交臉上不動聲色,心中已翻江倒海。

  一個小子,居然能把一場宮廷放火的大罪,隨手牽連到外人身上,還布下這么大一個局,目的就是為了助朝廷收取礦稅…要是不聽朱浩解釋,光是以他自詡政治老手的戶部尚書,一輩子都想不出其中關聯。

  唐寅補充道:“其實宮闈有人縱火,也是朱浩提早數月便提醒,朱浩當時的意思,是陛下對大禮議的執著,或有人想以一場火災來牽扯到天機,逼陛下知難而退。誰知竟被他不幸言中。”

  “你…”

  孫交本再想評價女婿兩句。

  卻發現什么都說不出來了。

  唐寅道:“至于大禮議之事,包括張秉用上奏,也均出自敬道手筆。而眼下陛下對大禮議的退讓,也是聽從了敬道的意見。”

  孫交聽了這話,顫顫巍巍站起身,想要轉身離開,卻腳下不穩,手扶住桌子才站定。

  “孫老…”

  唐寅想上前攙扶。

  孫交抬斷唐寅:“伯虎,你先別說話,讓老夫緩一緩!緩緩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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