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浩只需要在楊慎面前表現出明哲保身的態度就行了。
不是說我進了翰林院,就要事事都聽從你們的吩咐,現在居然還要我跟皇帝搶女人?
分明是紅果果的利用 憑什么要我聽命行事?
再說了,我幾時說過要加入你們?
我從來都未表態,只說自己不想惹事好不好?
楊慎見朱浩對于跟孫家聯姻沒多少興趣,也就暫且不提,但朱浩明顯感覺到,楊慎對此好像頗為執著。
蔣太后以“生母太后”為名義下旨,說是要給兒子選后,隨即張太后便正式下達了“母后皇太后懿旨”,同樣要為朱四選后和選妃,等于是兩個娘為了兒子的終身大事問題起了爭執。
這明顯是楊廷和的意思。
憑什么你蔣太后下旨,我們就要俯首聽命?
真要按照你的吩咐去做,是否說明我們承認了現在你已然是皇太后?如今你兒子還是你兒子,你有權為其挑選兒媳婦?
那你置張太后于何地?
反之張太后下懿旨情況則完全不同,我們操辦起來那是聽皇太后的話,那可是皇帝法理上的“母后”。
如此一來,才算名正言順!
但這么做的后果便是徹底得罪了蔣太后。
可讓蔣太后去跟張太后爭,以目前的情況來看,不太現實。
畢竟蔣太后能進宮,全靠兒子“胡攪蠻纏”,逼大臣退讓的結果,朝中皇親國戚和勛貴臣武將,基本都站在張太后一邊。
你蔣太后憑什么以給兒子操辦大婚為名來申明正統性?要知道你兒子都已過繼出去了,不再是你兒子好不好?
皇帝大婚,禮數非常復雜。
僅僅是海選就要搞上三五個月,哪怕從現在開始搞,要到年底前才能把各地選拔出來的適齡女子送到京城,進入第二輪選拔。
所以說明朝的皇帝大婚,通常是登基后就要開始著手準備,時隔九個月到一年后,才能舉行隆重的典禮。
流程極其繁瑣!
正德皇帝朱厚照的情況便是如此。
而朱四與朱厚照法理上共同的老爹,即弘治皇帝朱佑樘,則是在皇太子時期就完成大婚,雖然跟登基是同一年進行,但前后有別,這就給了弘治帝足夠的操作空間,最后只留下張太后一人,從此夫妻倆相敬如賓。
參加海選的女子有著一定條件限制。
身家清白,最好是讀書人家的女兒,小門小戶也行,但一般想要從地方選拔中脫穎而出,家人多少要帶一點功名,或者家境優握,畢竟想讓地方官和派去地方上選拔的太監同意,怎么也要稍微打點一下,穿個打補丁臟兮兮的衣服到京城參與二輪選拔,你說寒不寒磣?
再就是這些入選的家族,一般都要家大業大,覺得犧牲個女兒沒多大損失,反正嫁出去的女潑出去的水,潑給誰不一樣?
或許參加選拔能夠幸運地突出重圍,突然就母儀天下了呢?送女兒去選后選妃,就算選不上留在宮里當宮女,還給家里省了嫁妝錢呢!
至于什么明事理,不想犧牲女兒幸福云云,在這時代對大多數人家而言根本就不存在。
農耕明最講究的是保證整個家族的繁衍和生存,家族利益高于一切,溺女嬰的事件在全國各地都屢禁不絕,還想讓全社會注重不能產生太多價值的女人的終身幸福?這就好像明人強行要求茹毛飲血的野人不能吃生肉一樣不可思議。
女性地位的提高,來自于律法方面的強制要求是一個因素,更多則是因為隨著科技進步社會發展女性能夠創造巨大的價值,以此逐漸趨向男女在地位上的平等。
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女性的獨立源自于經濟的獨立,否則一切都是空談。
八月初六。
朱娘一家經過長途跋涉,終于來到京城。
這天朱浩請了一天假,上午辰時剛過就帶著于三等人去城外迎接,一直到快中午時,朱娘乘坐的船才過了城東運河水門,朱浩站在碼頭上老遠便揮手示意。
船只靠岸,站在船頭的朱娘滿心歡喜看到了自己已長高很多,都快認不出的兒子。
“娘!”
隨著朱娘下船,朱浩笑著迎上前打招呼。
朱娘一把將朱浩攬入懷中,幾乎要喜極而泣。
李姨娘牽著小朱婷下船,小丫頭耷拉著小腦袋,頻頻往母親身后躲,明顯有些怕生。
兄妹二人雖是一起長大,但朱浩的成長期基本都在興王府中渡過,小時候忙著做生意改善家境,往往有家也不回,一有空暇就躲在工坊和實驗室,十歲之后又開始忙著應科舉,更是忽略了跟妹妹建立感情。
“哎呀,我家的小狀元公,真是上天賜下來的曲星,快讓姨娘好好看看不行啦,現在浩少爺已經是大官了,以后是不是還要給您行禮呢?”
李姨娘很得意,生怕別人不知道眼前這位少年就是大明的狀元一樣,故意把嗓門提得高高的。
但碼頭上的人實在太多,再加上今天朱浩沒有穿官服,根本就沒人往這邊瞧。
“娘,姨娘,我們先回去吧我已提前給你們準備好了宅院,等到了地方我們再細說。”朱浩笑道。
李姨娘有些遺憾:“你為啥不穿著官老爺的衣服來碼頭接我們呢?”
朱娘白了李姨娘一眼:“小浩穿常服明顯是要保持低調,不想惹事;再說了,京城達官顯貴那么多,小浩剛當官,太過張揚不好!”
一家人乘坐兩輛馬車,到了朱浩特地給家人準備的宅院。
這是朱浩花了一千四百兩銀子買回來的宅子,典型的北方四合院結構,前后三進,看起來地方不大,卻是五臟俱全那種,朱浩也不怕楊慎去查,畢竟家里面本來就是做生意的,再加上有著錦衣衛的背景,弄個宅子住著還犯法不成?
朱浩逗了逗朱婷。
小丫頭正德四年出生,如今虛歲已然十三,跟朱浩相處久了,慢慢變得熟絡起來,拽著朱浩的胳膊不斷叫“哥哥”。
進入院子,李姨娘環視一圈,臉上滿是興奮。
“雖然沒咱安陸的宅子大,但總覺得這里更氣派些。”李姨娘道。
朱浩把房屋的契約拿出來,交給朱娘道:“宅子還行,雖然沒有假山湖泊和亭臺樓閣那些花里胡哨的東西,但該有的都有,我花了一千四百兩購下,翻修和添置家具又花了六百兩”
“啊!?”
朱娘瞠目:“那不是一共花了兩千兩?咱們家人少,隨便找個地方住著就行,不用如此破費。”
朱浩笑道:“現在咱們家又不缺銀子,虧待自己干嘛?這點錢又不算什么。”
朱娘突然有些發愁:“要是讓你祖母知曉”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朱家從安陸遷回京師后,可說是家道急速中落。
本來朱家老太太還想利用關系給朱萬宏提供一些便利,但到后來,全靠朱萬宏接濟,朱家一大家子才沒有淪落到流落街頭的地步。
朱家在京城也曾嘗試過開工坊和做店鋪生意,但一來本錢少,二來是沒人能執領家業,連唯一能支棱點的劉管家都被朱家趕走,生死不明。
三來,也是最為關鍵的一點,那就是京師這地方,很不適合外來者做生意。
京城之地,店鋪林立,里面的掌柜隨便拎出一個,都是什么閣老部堂或是都督府的勛貴,再或是宮里大太監的家人,一群惡奴當街就能鬧事,沒有點強大背景,在京師做生意舉步維艱。
“浩少爺,你快穿上官服,讓我們瞧瞧姨娘就想看到你穿官服的樣子。”李姨娘看過自己的房間后來到外邊的院子,喜滋滋道。
朱浩搖頭:“官服不在這邊。”
朱娘有些奇怪,問道:“你平時不住在這里嗎?”
“娘,是這樣的,平時我要去翰林院上班,再就是還肩負別的事,回來的時候不會太多,但我會盡量抽時間回家來陪你們吃飯這會兒我的日常用品放在別處。”朱浩耐心解釋。
朱娘知道兒子現在做大事,對她而言,只要兒子有出息,是否住在一起并不重要。
“對了娘,大門左右兩邊的房子也是咱們家的,但與這邊隔開了我讓于三準備了一些人手,保護宅子”朱浩道。
朱娘不解地問道:“你怕你祖母來找我們的麻煩?”
朱浩笑道:“娘,時過境遷,現在要擔心的不再是祖母,而是別人我這么跟你說吧,剛才跟我前來,現在還在門口守著的,全是錦衣衛的人”
李姨娘湊過來問道:“錦衣衛?我記得我們朱家就是錦衣衛,好像沒什么特別吧?”
朱娘隱約覺得事情有點大,問道:“為何有錦衣衛貼身保護?”
“娘,我是陛下最信任之人,陛下要保護我的安全”朱浩拿出孩子般得意的神色,在家人面前表現出自己真的有出息了。
李姨娘問道:“陛下,就是皇帝,當年的小興王吧?”
被朱娘瞪了一眼后,李姨娘往后退兩步,不再多嘴。
“那你小心啊。”
朱娘對朱浩的關心溢于言表。
朱浩道:“娘,我現在很好,幫陛下做事,還在翰林院有了正式的官職,這兩年楊閣老當朝,我施展政治抱負的空間不大,等過個兩年在朝中就大有前途。我一定給娘爭取到更好的誥命。”
“這別想那么多,好好當官,好好輔左皇上才是真的”
朱娘面帶安慰之色。
朱浩點了點頭:“我看到小白一起來了,小媛呢?”
朱娘搖頭:“小媛讓家里邊帶回去了,她父母放心不下,說是過個一兩年,等這邊穩定下來,再給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