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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朱浩的設計中,不但要教會朱四如何當一個皇帝,登基后怎么使用大臣,也要從旁指點。
現在朱四還把他當先生,當知己,他說的話,朱四能聽進去,甚至給其種下“這么做才正確”的想法,形成固定的思維。
等將來朱四真當上皇帝后,那時以其心高氣傲,再進言規勸,朱四多半是左耳進右耳出,不把他的提醒當回事。
這也是朱浩為何要費盡心思將朱四引到京師來,給其單獨上“帝王課”的原因,只有這種面對面的相處,又在其性格形成的青少年時期,尚且只是藩王世子時,才能把一些道理聽進去并引為人生座右銘。
那時只有盡可能幫朱四出謀劃策,而不是靠思想上進行引導,因為朱四一旦成了皇帝,心態與現在大相徑庭。
二月二十五。
會試放榜日。
朱浩與唐寅商議好要一起去看放榜,唐寅邀請了朱四,再加上蔣輪和陸松等人也要一起,除了受傷還處于恢復期的孫孺不能同往,加上公孫衣和前來護送的駱安等人,一行有五六十人。
明面上的人就超過二十,其余全都隱身暗中保護。
“今天怎么個看放榜法?是說貢院那邊貼一張告示,我們都湊到公示牌前看嗎?”
朱四很興奮。
參加這種集體活動,還是見證朱浩是否能考過會試的關鍵時刻,他知道會試過了就等于獲取進士資格,而天下茫茫多的學子一輩子都在追求進士功名這個至高榮耀。
唐寅道:“流程有些繁復,即便不是傳臚,也會以官差奔往應考舉人暫居住所,沿途高喊報喜,以此討個好彩頭。”
公孫衣補充:“但…還是會張榜公示。”
朱四笑道:“公孫先生曾參加過會試,看來對流程很清楚了?”
公孫衣面色羞慚。
參加過一次會試,榜上無名,卻把放榜全過程給整明白了,那種明知很難考中卻隱約帶著希望,最后又不出意外落榜…想想都是人生之慘痛經歷,可這種煎熬今天居然還要再來一次。
這邊一行人還在前進,朱四又像想起什么,停下腳步問道:“既然這樣,咱到朱浩登記的住所去等,不是挺好嗎?”
蔣輪笑道:“王子啊,這你就不懂了吧?咱到貢院門口,所有傳報之人都是從那邊開始,不就能提早獲悉了?到時還能知道誰中誰沒中…今天那邊乃是整個京城最熱鬧的場所,怎能錯過?”
“對對對,是要親眼見識一下!”
朱四興奮不已,“那是不是公孫先生和孫家公子中沒中,也一并知曉了?有趣、有趣!”
唐寅滿臉都是苦笑。
朱浩估計這會兒唐寅已經開始后悔約朱四一起出來看放榜,簡直帶了個好奇寶寶,走到哪兒都不消停,讓身邊人完全定不下心來。
京師朱家租住的民院。
朱萬泉一早便收拾心情出門。
要說這兩日他心情不佳,主要是曾與他一同赴考鄉試的同窗,現在有的已考取舉人,到京城來參加會試,而他現在連個舉人功名都沒考上。
再加上朱浩也是赴考之人,雖然他不想在會試放榜時前去湊熱鬧,但有人相邀,他自己也想知道朱浩是否考中,畢竟朱浩說到底還是出自朱家,便想出門跟友人一起湊個熱鬧。
誰想還沒跨出門檻,就被朱萬簡擋住去路。
“老四,你這是去哪兒?”
朱萬簡一臉戲謔地看著弟弟。
滿身酒氣,黑眼圈很重,一看就剛從外面回來,十有八九昨天又是夜不歸宿。
朱萬泉皺了皺眉,道:“與友人一起參加文會。”
“等等!”
朱萬簡道,“回來的路上,我聽人說今天會試放榜,你連舉人都不是,跑去像什么話?被人知道,丟咱朱家的人!”
朱萬泉頭都快抬不起來了,卻強自分辨:“此番畢竟有我朱家子弟參加會試,我去看看也無妨。二哥操勞一夜,還是早點歇息吧。”
“你是說老三家那小子?老四你吃撐了,閑著沒事?那小子才幾歲?考個舉人,就把他得瑟成啥樣?再說他考中舉人,就差點兒沒把娘給氣死,你覺得他要是再考取進士的話,娘還不直接嗝屁過去?”
朱萬簡語帶不屑。
朱萬泉眉頭越皺越緊:“二哥怎能如此說話?”
朱萬簡冷笑不已:“我這么說都算客氣的…好吧,我告訴你個天大的秘密,其實老三根本不是娘親生的,是外面的野種,老三的孩子自然也不是娘的親孫子…這下你知道娘為何那么恨那小子了吧?”
“啊?”
這倒是讓朱萬泉意想不到。
朱萬簡道:“娘一直瞞著,卻被我打聽出來…哼,老三自小就不受待見,你知道原因了吧?”
“這都哪里聽來的?這…這…那他…總該是父親的孫子吧?”
朱萬泉腦袋突然靈光起來,瞬間想到一個重大問題。
既然三哥不是娘親生的,那總該是爹親生的吧?
不然怎么做的朱家的孩子?
朱萬簡冷笑不已:“是又如何?現在朱家誰做主,你心里沒點數嗎?老爺子臥榻不起,今年連話都不會說了,駕鶴西歸是遲早的事,你還指望爹支棱起來給他親孫子做主不成?你有銀子沒…拿點過來花…”
說到最后,朱萬簡直接伸手到弟弟面前,意思是拿點錢充當買消息的費用。
朱萬泉道:“二哥言笑了,我哪里有什么銀子?”
“誰說你沒有?每房不是都有月錢?別說你打算空手出去!”朱萬簡瞪著弟弟。
朱萬泉心中猶自震驚不已,順手從懷里摸出三個銅板,丟給兄長:“就這么多了。”
說完繼續往外走。
朱萬簡怒道:“我都看到銀錁子了,還在這兒裝?你…你怎出去了?為兄勸你的話你沒聽到?不聽好人言吃虧在眼前,被娘知道你去看會試放榜,回來把你關閣樓讀書,妻兒都見不了,等著吧!哼!”
京師文廟和貢院連在一起。
當天會試放榜,門前大街上的茶樓、酒肆全都爆滿,連路邊攤都擺上桌椅板凳供過來等放榜的考生休息。
好在朱浩提前有所準備,讓于三預定位子,包下一整層茶樓,六臺桌子,足以供一行人就坐,不過侍衛就塞不下了,得留下不少人守在茶樓外邊,如此也讓這次放榜看起來格外正式。
貢院街上,考生非常多。
因為尚未到放榜時,很多舉子都在與友人閑話,或是尋同鄉交談。
大明士子鄉土情結非常嚴重,鄉黨乃大明官員在朝中極其重要的身份和標簽,即便沒有考中進士,也都希望多認識一些人,說不定其中那一位就能考中進士,提攜后進…攀談一番,尤其是陪著一起等候放榜,見證“奇跡時刻”,這交情就建立起來了,要是一起等到會試中榜的喜訊,那更是鄉黨加年黨…
有了交情,都想著對自己以后做官有幫助。
就算一起落榜,或許回鄉時路上能多個伴,總之多認識一人便多一條門路。
很少有舉子覺得自己一輩子都考不過會試,都認定自己金榜題名位列朝班是早晚的事。
而一條街兩邊,南北地域劃分明顯。
路北邊的行人,多持北方口音,陜西、甘肅口音的也有,而南邊聚集的則多為南方口音學子,又以吳儂軟語居多。
大概是考生怕自己在會試放榜時找不到同鄉,找座位時竭力避免跟不同地域之人坐在一起,容易起沖突,便有了如此地域劃分。
“真熱鬧。”
朱四進入貢院街后,比之前更加活潑了。
好像一只小兔子,蹦來蹦去,駱安和陸松等人心中頓時焦躁不安起來。
這么多人,萬一其中隱藏有刺客,想要對朱四不利,那就麻煩大了。
朱浩小聲提醒:“世子,你別亂跑,周圍指不定突然沖出個人來,攥著一把刀直逼你面門…”
“凈嚇唬人。”
朱四吐吐舌頭,“這周圍都是讀書人,一看就斯斯文文的,哪里有你說的那么兇險?”
駱安建議:“若是有歹人混在其中就不好了,我們還是早些去預先訂下的茶樓上吧。”
朱四點了點頭,沒說什么,人堆里擠來擠去,他已經渾身冒汗,也想找個地方歇息,腳下加快了速度。
茶樓位置非常好,正好是文廟大門面向的西南角,剛到樓下,就有人在那兒跟茶樓掌柜爭論:“…憑什么?我們先來的,這么好的位置為何要提前訂出去?多少銀子,我們給便是!”
“我們比之前訂的人多給兩成如何?”
這些舉人不怎么講規矩,居然準備拿錢砸人,不過做生意的掌柜乃出自湖廣的一名商賈,雖跟朱浩無生意往來,但攀談下自有同鄉的情誼在,此時來人都是江南一帶的口音,自不會答應。
朱浩快步走了過去,還沒等他靠近,就見人群中一個熟悉的身影。
正是張璁。
“張兄臺?”
朱浩笑著打招呼。
張璁一怔,回頭看到朱浩,愣了一下。
他并未想過上樓,只是恰好路過,看到有人爭論,故駐足圍觀。
他身邊兩名友人,想找個合適的地方坐下,可惜來得晚了些,已沒有場所供他們歇腳。
張璁看了看朱浩身邊一行,目光迅速落到朱四身上,立即察覺這少年身上帶著一股貴氣,周圍幾名隱隱帶著殺氣的漢子像是軍漢,便不想與朱浩牽扯上什么關系。
朱浩笑道:“世子,這就是我跟你提過的張舉人,他是浙江人,同為南方人,不如請他一起到樓上如何?”
朱四點頭:“地方你訂的,你說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