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算來了,我還以為你不來,要自己去了呢。咦…他是誰?”
朱浩快速迎了過去,看著少年一臉抱怨之色,眼角余光迅速掠過對方身后一張小臉上滿是精明卻帶著幾分鼻涕氣的稚子身上。
少年理所當然道:“出門帶個幫手,有個跟班沒問題吧?”
朱浩裝出一副不情愿的樣子,皺眉:“說好了按人頭分,他來怎么說?你們兩個可只能算一份。”
沒等少年跟朱浩討價還價,身后稚子一把拉住他,往旁邊拽了一段距離,警惕地四下打量一下,這才小聲說道:“三姐,我們還是回去吧,父王不讓我們出來,說外邊很危險。”
還是小家伙實在,或是少與外人接觸,光是這一句話,就讓朱浩感覺自己發現了寶藏。
莫非這稚子…
便是未來的大明皇帝朱厚熜?
“說好了,出來聽我的,而且不能稱呼我三姐,要叫三哥,還有回去不許亂說,這樣抓到的兔子我分你一半。”
少年叮囑完弟弟,過來對朱浩道:“我們有兩個人,出力更多,怎能只分一半?這樣不公平。”
“對,不公平!”
剛才還跟姐姐爭要不要回王府的稚子,已開始為姐姐幫腔。
朱浩道:“可出力最多的人是我,地方是我發現的,只覺得你會善待兔子,才叫你一起,你怎不講理呢?”
稚子馬上又對姐姐道:“他說得好像也有道理,咱本來就不知怎么抓兔子。”
“喂,你到底幫誰的?”
少年瞪了弟弟一眼。
稚子摸摸頭,顯然對跟人討價還價不擅長。
并不是說這孩子缺乏跟人溝通的技巧,其實王府內能跟他說上話的人不少,但要讓他以平等的方式跟陌生人對話,且涉及利益糾紛,他就完全沒經驗了。
朱浩道:“再不走就晚了,等到天氣涼快下來兔子便會外出覓食…這樣吧,抓到兔子多分你們一兩只,怎樣?”
“好!”
少年似知自己理虧,多帶一個人多分一份,人家不樂意的話直接不帶去了,那就竹籃打水一場空。
“我們要出城,天黑之前趕回來,你們兩個家里邊沒問題把?”
朱浩故意試探。
少年昂首道:“沒問題。”
稚子:“出城的話…”
“你這小子,只是來給我打下手的,如果你想回去現在就走,我不攔著,你以后就再也沒有出城機會了…去不去?”
作為姐姐,少年此時表現得很強勢,更熟知弟弟的性格,一番威脅就讓其閉上嘴。
三個孩子踏上出城的路。
朱浩知道,這樣做極其兇險,若稚子真的是朱厚熜,且在半路出事,那華夏歷史就此改寫,讓人知道他拐帶王府中人出城,準沒好果子吃。
富貴險中求。
想想被帶回朱家,從此暗無天日,這兩個孩子…該利用還是要利用。
三人跟著人流順利出城,路上朱浩試著問兩個孩子的名字。
“你打聽那么多作甚?莫不是你有何企圖?”少年很警覺。
朱浩沒好氣地道:“人總要有個名字,我叫朱浩,你們不肯透露姓名,那我就稱呼你們阿大和阿二。”
少年皺眉:“阿大阿二?這么難聽的名字…當是稱呼狗呢?”
“三…哥,外院護衛養的一條狗,好像就叫阿大,很兇的。”偏偏身邊還有個拆臺的。
少年怒斥:“閉嘴!”
稚子馬上乖乖當個跟屁蟲。
少年轉而瞪向朱浩:“還有多遠?”
“出城走個一兩里就到了,你們不會缺乏鍛煉,走這么一段路就要叫苦吧…那個誰?”朱浩用不善的眼神看過去。
少年很生氣:“你聽到誰叫苦?還有,我們是有名字的,你可以稱呼我為朱三,稱呼他朱四。”
朱浩心中對于姐弟二人的身份又篤定幾分。
“咦,跟我還是本家人…阿三阿四,好像跟阿大阿二也差不了多少啊。”朱浩故意大聲嘀咕。
朱三嗤之以鼻:“誰跟你是本家人?你那個朱是山豬,野豬,跟我們的朱可沒法比。”
這就是身為皇家人的驕傲與自大。
看不起平頭百姓,有點階級歧視的意思。
“還有,別在前面加什么阿,就叫本名。走不走?說好抓兔子,別天黑都沒到地方!”
一行三人,終于在半個時辰后抵達目的地。
路上朱浩曾試著問“陸先生”的身份,但顯然朱三也不太清楚,她說隋教習告訴她此人詩畫當世一絕,僅此而已。
眼前是臨近南湖的一片樹林,距離官道約莫半里左右,本身到這里的人不多,深入林子后更是萬籟俱寂,只聽見“咕咕”的鳥叫聲,行了大約一刻鐘前方出現一個小山包,充其量也就一百來米高。
朱浩快步在前,不一會兒就走到半山腰,站在一塊突起的大石頭上,回頭看向安陸城,陽光下古城說不出的巍峨雄壯。
朱三卻在后邊催促:“快到地方了,拖拖拉拉干嘛?”
“三哥,這里好危險啊,會不會有狼?”朱四看著山道四周密密麻麻的灌木叢,緊張兮兮地問道。
朱浩從石頭上跳下來:“這里距離官道不遠,不可能有狼…”
朱四剛松口氣,朱浩補充一句,“夏天時,蛇倒是不少。”
朱三一聽臉色立馬變了,朱四則一臉懵懂,好奇地問道:“農夫與蛇的那種蛇嗎?哪兒能看到?”
言下之意。
小家伙沒見過蛇,此番倒是想見識一下。
朱三罵道:“你是不是缺心眼兒?蛇那么危險的東西,咬上一口可能你小命都沒了,就怕是有命看,沒命回家!”
朱四被姐姐叱罵,悻悻地立在原地不吭聲,看樣子真生氣了。
小孩子還是有脾氣的,年歲相當,誰愿意動不動就被人教訓?
朱浩在前招手:“走了,走了,兔子窩就在前面,不遠就是兔子道,大家小心一點…”
朱三問道:“什么是兔子道?”
“就是兔子平時走的路…它們出來覓食時非常小心,通常會有固定的路線,如果遭到破壞,或者嗅到其他動物的氣息,它們就會心生警覺,下次便不再從那邊走,甚至可能挪窩。”
朱浩以自己掌握的知識蒙兩個半大孩子,一點問題都沒有。
“哦。”
朱三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朱四則投來羨慕的眼神,為朱浩知道那么多事感到不可思議。
小山上并沒有兔子原住民,更沒有什么兔子道,一應痕跡都是朱浩偽造的。
最近他總往城外跑,查看鹽田的情況,前世獲得文學博士學位后,他又鉆研了一段時間歷史,在進入大學擔任博士生導師前曾供職京城文物研究所,對于地理有天然的敏感性,非常善于研究和總結,安陸州城外的地形地貌早就摸透,哪片地區什么地勢,土地的酸堿情況,山川河流布局等等…了如指掌。
眼下山頂處有個兔子窩,里面乃是朱浩用錢自獵人處買回來的一窩小兔子,兔子道則是他親手布置的一些痕跡。
這些就算是懂行的人來也挑不出太大的毛病,何況只是兩個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
“注意,前方道路左手邊有個水潭,別靠近,這里地勢有些陡峭,一定要跟隨我的腳步走…”
朱浩突然駐足提醒一下。
朱三聞言探頭向左前方看了看:“啊,潭水好藍,估計水很深…咱幾個都不會游水吧?老四,你可別靠近。”
“哦。”
朱四應了一聲。
朱浩指著水潭旁邊一條蜿蜒向上,大概六七米高的陡坡:“我們從那邊上去。”
朱三抬頭一看,登時氣餒:“看起來好危險啊…會不會失足掉進水潭里?”
朱浩沒好氣地道:“陡是陡了點,但路那么寬,旁邊還有茅草可抓,怕什么怕?我在前面帶路,你們照著做就行。”
隨后朱浩一馬當先往前行去。
姐弟二人對視一眼,然后躡手躡腳跟上。
一行三人小心翼翼爬坡上坎,走到一半朱浩想伸手去拉朱三,但朱三沒領情,朱四卻很識趣,主動伸出手讓朱浩拉他一把。
三人上了高處。
朱浩指著下面道:“我早就跟你們說了,這里并不危險,我聽說有一種叫做攀巖的運動,專門有人喜歡爬陡坡呢。”
“胡說八道,哪里有人這般折騰自己的…好高啊,走了,走了!兔子在哪兒?”
朱三往底下看了看,其實并不高,只是因為她年歲小,個子矮,這段路看上去才顯得異常險峻。
隨后朱浩帶兩姐弟到了“兔子窩”前。
“小心點,就在附近。”
朱浩指著前方草叢,“我先上去看看,小兔子就在草堆里,如果讓大兔子發現,會把小兔子叼走。”
朱四低下頭:“我們這么偷走小兔子,不好吧?兔爸爸兔媽媽會傷心的…”
朱三不解:“為什么我們不連大兔子一起抓?”
朱浩用無奈口吻道:“大兔子你們以為那么好抓嗎?形容人跑的快,就說跟兔子一樣…動若脫兔聽說過嗎?我們怎么抓?”
“陷阱啊。”
朱三腦袋瓜很靈活。
朱浩道:“你在人家兔子窩門口設陷阱,兔子察覺后還不舉家搬走?怎么這么死腦筋呢?”
“你罵誰死腦筋?”
還沒抓到兔子,兩人先吵起來。
一旁的朱四急得抓耳撓腮:“你們…是不是先別爭了?別驚動兔子爸爸兔子媽媽,把兔寶寶帶走了。”
朱浩和朱三頓時緘口。
隨后三人躡手躡腳,小心翼翼來到“兔子窩”前,朱浩把草掀開,果然枯草筑就的窩里邊有七只小兔子,相互依偎在一起瑟瑟發抖,好像還沒斷奶的樣子。
朱四正要伸手去抓,朱三提醒:“喂,朱浩,這么容易就抓到,為什么你不自己來,要叫上我們?”
朱浩道:“我說過,全抓回去我可養不活,得你們帶回去飼養,回頭養大了生下崽,分我兩只就行。”
此時朱四已經不顧朱三阻攔,把一只小兔子提拎著捧入懷里,撫摸著兔子雪白的后背,一臉欣然:“哇,好可愛哦。”
朱浩道:“一共七只兔子,我三只,你們四只,這樣公平吧?現在就把兔子分了,趕緊下山,晚些估計城門都關了。”
“好!”
三人當場分贓。
七只兔子各有了主人,朱浩這邊拿出布,四角一提拎就成了包袱,然后把兔子裝進去,分別給了姐弟二人。
朱浩指著來路:“原路下山,你們先走還是我先走…算了,你們先走吧,我在后面,如果有危險我可以拉你們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