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低噥軟語般的話,關心中又帶著酸味,好似心愛的東西被人奪走卻不知珍惜,男人目光深幽地看著時雍,略帶汗意和潮紅的臉,顯得極不正常。
當然,此時的他整個人都是不正常的。
時雍無法理解他此刻的改變是為了什么,瞥一眼床側不遠處那把長劍,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嘴里說不出話,只唔唔有聲,做出可憐的樣子,目光哀求地看著他,示意他放開。
“你這模樣倒也老實。”男人低哼聲,似乎怕她摔倒一般牢牢摁住她的手,又將人拉回來,就像鎖在籠子里的鳥兒般,不許她掙脫出去,而她的上下顛動,臉頰被熱出一片嫣紅的嬌色,讓男人的眼色變得越發深沉。
“還是夢吧?不是夢中,你何曾給過我這般好臉?”
男人自言自語,掌心輕輕挪開,小心翼翼地觸碰她的唇,仿佛怕她會化在掌心一般,無論是神色,還是聲音,都有一種不真切的感覺。
“這些年,你可有想我…”
這些年?為何說得好像好久沒有見過她似的。
時雍心下微顫,靜靜看著面前的男人,試探地叫。
“白馬扶舟?”
“姑姑,是我。”看著她迷惑而懵然的模樣,臉頰泛紅,虛軟無力,白馬扶舟又看了看花帳輕枕,掌心貼到她的臉上,低下頭來,勾出一絲笑。
“這次入夢的你,格外地看好。我當真想把你揉碎了,吃到肚子里去…”
他說著狠話,表情卻是那種滿帶情愫的痛惜,聲音喑啞。
時雍潤了潤干燥的嘴,“白馬扶舟,真的是你?”
說著,她身子微動,試圖將手掌挪過去,拿那把長劍——
“別動!”白馬扶舟蹙緊眉頭,額頭虛汗點點,咬牙切齒般看著她微啟的朱唇,陰魅的眸子微微閃,將她緊緊束縛著拉了回來,不給她半分動作的機會。
“你是不是當真以為我不會拿你怎樣?”
“我…知道你會。可是,你先讓我起來,好不好?”時雍放緩語氣,試圖喚回他的神智,“有些事情,我們需要說清楚。”
“噓,什么都不要說。這個夢…如此旖旎…又如此真實…我很喜歡…”
他低下頭,視線在時雍的眉梢、眼尾、鼻梁、嘴唇一點一點掃過去,那溫熱的呼吸仿佛隨時都要落下來,激得時雍心臟慌亂的跳動,幾乎快要蹦出胸腔。
除了趙,時雍從來沒有和任何一個男人有過如此親密的舉止,眼下這般境況實在難堪,但凡白馬扶舟的嘴唇再低一點,就能吻上她。
“白馬扶舟!這不是夢。你先放我起來,我們慢慢說。”時雍紅著臉,盡量心平氣和,“我現在有些混亂,你先放開!”
“不是夢?”白馬扶舟瞇起眼打量她,俊臉有種古怪的扭曲,雙眼比方才更紅,好像生氣一般質問:“不是夢,你又怎會在我懷中?你還是不愿嗎?即便是夢里,還是不愿?你可知我有多難受?嗯?”
他拉過時雍的手,撫上他的脖子,再慢慢往下,聲音仿佛浸了水一般,“我身子里仿佛有千條萬條小蟲子,在剜我的心,在搔我的髓,我的血液里,無處不癢…你知這種瘙癢和渴望是什么滋味兒嗎?”
時雍手下汗涔涔的,是他灼燙的身子。
而她亦是一樣,脊背冷汗直淌,褥子仿佛都浸潤了。
“如若凌遲。”白馬扶舟咬牙切齒,低低地說出這幾個字,抓時雍手腕的力道又大了幾分,“你這壞心眼的女子。你告訴我,到底是什么藥…”
他眸底不太清明,人也是做夢似的狀態。
時雍與他四目相對,能感覺出他的意識恍惚。
“你…當真不知?”
白馬扶舟看著她,反問。
“我不是做夢?”
“我也希望是夢。”時雍推著他的肩膀,“你可知此刻身在何處?”
白馬扶舟四下看了看,“宮中?”
看來并非全然不知,時雍慢慢地撐起半上身,“你先啟開,讓我起來說話。”
白馬扶舟猛地扼住她,緋紅的臉帶著異樣的潮紅。
“你憑什么認為我會放過你?”
時雍當然不敢這么認為,她道:“邪君是什么時候回來的?你不是說你已經除去他了嗎?為什么他又回來了?還做了這么多傷天害理的事情?”
白馬扶舟眸底漸漸浮上陰沉。
“什么?”
看著他茫然的模樣,時雍道:“你既然會私放太子出宮,證明你并沒有完全被那個人掌控,那你可知,寶音長公主身中劇毒,口不能言,身不能行,眼下就像個活死人一般癱瘓在床?白馬扶舟,你但凡還有半分血性,就不該任那個人借由你的手,為所欲為…”
白馬扶舟眼底突然發紅,冷笑。
“你以為我愿意嗎?”
他摩挲著時雍的肩膀,微微喘著氣。
“他不死,他永遠不會死,你可知道?”
時雍此刻很難去判斷眼前的白馬扶舟和邪君之間的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她看說到寶音的時候,白馬扶舟有不同的反應,心底還是存了一絲希望。
“白馬扶舟,你聽我說。我可以幫你,幫你徹底除去他。不過,現在我們處境兇險,外面全是他的人,我需要你的幫忙,你幫我…”
“呵!”白馬扶舟突然冷笑,“你離開之后呢?我如何恢復身份?姑姑,你好狠的心。你走了,我怎么辦?”
時雍平靜地看著他,呼吸起起伏伏。
“那這樣,你就有辦法了嗎?”
白馬扶舟閉上眼貼上來,“至少,我可以得到你。”
時雍深呼吸了一口氣,推開白馬扶舟。
“你不是這樣的人。”
“我是。”白馬扶舟聲音沉了些,臉色帶著一絲笑,“到了這步田地,我做什么都已經不重要了。不會有人相信我是我,他是他。人們會把他做的所有事情,都算到我的頭上…既然五十步和一百步沒有區別,我又何須再忍?”
“白馬扶舟。”
“我等這日許久了。”白馬扶舟輕笑:“你可知我夢見過你多少次?你一直在我的夢里。是他給了我這樣的美夢,說來,我該感謝的人是他…”
男人的手已經落到她的領口,一片白膩膩的肌膚落在他的瞳孔里,仿佛要燃燒出一片艷麗的火焰。
時雍大驚,掙扎起來,“白馬扶舟!你清醒一點,這不是夢。”
“不是夢,那更好。你就依了我。就這一次。”白馬扶舟額頭是密密麻麻的汗,看得出來他在隱忍,而且極為難受。
“這藥、太烈了。”他咬牙切齒,白慘慘的天光落在他的俊臉上,勾勒出他精致卻沉淪于欲的輪廓,目光恍惚,好像猶在夢中一般,大膽而露骨。
“給我。不然我會死的。”
時雍被他勒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你松開我,我來想辦法。”
“沒有辦法了…和我一起沉淪吧…”
時雍拼命地掙扎,只聽得撕拉一聲,外衫被男人大力地扯破,她腦子里嗡地一聲,喉嚨里是發不出聲音的窒息感,耳朵空茫…
今兒的天氣十分暖和,院子里的銀杏金燦燦地落滿一地。
魏國公府書房里,一個狻猊香爐里散發著幽幽的清香,雕漆的棋盤兩側,坐著趙和夏常。這一棋局已經擺了許久,是夏常為了平息趙的情緒,再三邀請后才擺開的。
趙心不在焉,臉上沒什么表情,卻難忍倦色。
“殿下,該你了。”夏常抬頭看著他赤紅的眼,嘆口氣,“離白馬扶舟的夜宴,還有兩個時辰。要不你去內室打個盹,歇一會兒?晚上才好打起精神來應付?”
“不用。”趙緊緊抿唇,指尖捻起一顆黑子,卻久久落不下去。
好片刻,又被他丟回棋盅,“我這心,今日極不安寧。”
夏常沉聲一嘆,“這事換了誰,也安寧不了。殿下放心,老夫已安排他們加緊工期,很快就可以…”
“不是這個。”趙手指微微曲起,在棋桌上輕叩一下,眉目布滿陰霾,可他到底擔心什么,終是沒有說出來。
或者說,他自己也很難去描述內心的焦灼和慌亂。
沒由來的,突然而已。
“報——”
沉悶的腳步聲從書房密道的臺階傳來,噔噔作響,趙幾乎下意識便推開了椅子,大步走過去。
白執從密道里疾步躥上來,三步并做兩步,跑得很急,臉上帶著狂喜,不等姿勢落定,便已出聲。
“爺,那個狄人長老是個有本事的,他當真找到了一條密道,看情況是通往皇城的…”
白執話還沒有說完,趙已然撥開了他,沖了下去。
“帶我去看看。”
狄人長老尋找密道的方法,說來倒也簡單,他是從假定皇城確實有一條密道的基礎上尋找的。趙用人不疑,給了他皇城和京城的輿圖,那長老研究了一夜,沒想到當真讓他給找了出來。
魏國公府下方的酒窖和秘道是以前有的,連接處是一段新挖出來的路,還不平整,也極為狹窄,下面有兵士們正在作業,趙在白執的帶領下通過一條長長的路段,很快,眼前便豁然開朗。
“殿下,快來看。”
狄人長老滿臉驚喜地看著他。
“果然有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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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和男二的戲,寫得我很焦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