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喜,誠國公府喜得嫡孫,小公爺升職做了父親,走路都帶關風,年節后回到軍中,整個人也是意氣風發,有心人發生,這位令誠國公頭痛的小公子,成熟了、也穩重了。
玉姬產子,狄人族長老前來恭賀。
據說,原是準備了十輛驢車的禮物而來,一聽說生的不是尊貴的酋女,而是個賠錢貨,長老的老臉當場垮下去一半,驢車也拉回去了一半。
其三,便是令整個大晏朝野,乃至全天下震憾的封王一事了。
光啟二十四年正月十七。
雪后初霽,冰雪融化,光禿禿的樹枝有鳥兒歡快地啼唱。
這一天是年節后的第一天大朝,光啟帝在奉天殿召見群臣商議國事。
誠國公陳宗昶當庭請旨:五軍都督、錦衣衛指揮使趙自小受先帝教哺,如同親生,數年來為國為民,立下了汗馬功勞,尤以光啟二十二年抗擊兀良汗巴圖來犯、青山鎮粉碎邪丨教圖謀,二十三年連破四夷館藏尸案,狼頭刺、雙生鼓等多起大案,疫癥時期更是兼任抗疫指揮,用最短的時間花最少的銀錢死最少的人,阻擊了疫情,讓大晏百姓免于災難,可謂功勛卓著,理應加官進爵,大為封賞。
陳宗昶一提議,其余幾個早已得到授意的人,也紛紛附議。
自從張普一覺倒臺,白馬扶舟受傷后養傷不出,整個朝堂沒有人能與趙抗衡。
更何況,陳宗昶和龍椅上坐著的那位,打小就好得穿一條褲子,陳宗昶的意思就是皇帝的意思。這個除了打仗從來不過問朝中官員任免和勾心斗角那些傾軋之事的國公爺,不會無緣無故地提這個。
眾臣心里明鏡兒似的。
一看有人帶頭,其他人等唯恐表忠太慢,搶著出例為趙頭冠添功加賞。
光啟帝端坐殿上,見狀大為滿意。
“眾愛卿皆是國之柱石,今日紛紛上奏為東定侯請功,朕自是不敢怠慢…”
明明就是他想給趙封賞,偏生要賴到臣公們身上,好像是聽從了諫言似的。
陳宗昶默默翻了眼睛,光啟帝掃他一眼,面無表情地沉思著,掌心扶住龍椅的扶手,摩挲片刻,目光在大殿的臣子們臉上掃來掃去,揪著眉頭,仿佛思考了許久一般,突然捋須一笑。
“自古明君善從諫,朕也當效法先圣,聽從眾意,任人唯賢。如此,那便敕封東定侯為錦城王,賜封地錦城。望愿從今以后,君臣一心,勵精圖治,立不世之功!”
奉天殿一片嘩然。
都知道皇帝要封賞趙,誰敢相信居然給他封了個王?
歷朝歷代,公爵都是極少的,一般都只有開國時,隨太祖打天下那些立下汗馬功勞的人,才有資格被封為公爵,到兒子也就成了侯。像誠國公、定國公這種父子兩代都為公爵的家族,少之又少,除去開國年代,一般人能做到侯爵的位置基本已是頂天。
王是什么概念?
這簡直是不可思議。
終于有老臣坐不住了。
幾個人竊竊有聲,戶部尚書楊榮出列。
“啟稟陛下,封異姓為王,自大晏立國以來,從無先例。”
不待皇帝說話,陳宗昶虎眼一瞪,“同姓。”
“這…”楊榮汗顏。
誰不知趙本該姓夏的?
楊榮拱手道:“東定侯雖得先帝賜姓,但賜姓不等同于帝姓。老臣以為,此事無先例可循,陛下貿然破舊制,恐會為朝廷將來行事埋下隱患。”
陳宗昶捋袖子:“你這老東西,怎么說話的?是在指責陛下是昏君嗎?”
光啟帝擺了擺手,示意陳宗昶閉嘴,向楊榮問道:“依愛卿所言,朕當如何封賞?”
楊榮連忙道:“加官進爵,金銀府邸,美人玉器,絲帛財寶,東定侯都受得起。”
哼!光啟帝看著這老臣,沉思片刻,“如此說來,楊愛卿是認為東定侯受不起王之封賞了?”
楊榮脊背隱隱發著冷汗,他其實是有些懼怕趙的,但身為朝廷重臣,豈能因為自己害怕,就不思皇恩,眼睜睜看著陛下受人蒙蔽,禍亂朝綱?”
楊榮深深跪拜,聲如洪鐘地道:“臣,確有此意。”
“哈哈哈哈哈…”
光啟帝突然發出一聲大笑。
“愛卿請起。”
楊榮硬著頭皮道:“老臣深受皇恩,不敢瀆職。若陛下不聽老臣之意,老臣便長跪不起。”
這些老家伙動不動就使這一招。
光啟帝眉頭皺了皺,隨即哼聲,笑了起來。
“李明昌。請先帝遺旨。”
李明昌應聲:“是。”
奉天殿噤若寒蟬,好一會兒才傳來吸氣的聲音。
眾臣面面相覷,不敢輕易開口。
楊榮跪在地上更是一動不動,巴巴地看著,直到李明昌奉上一個輔了明黃錦緞的錦盒,呈給光啟。
光啟帝擺擺手,“念。”
李明昌:“是。”
老太監轉過身來,面對滿殿臣眾,展開永祿帝遺旨。
“趙自幼便長在朕的膝下,由朕親自教導,傳武習文,與朕有父子之情。尚長成人,便隨朕南征北戰,屢立奇功,與朕生死并肩,有父子之義。為表其功,為全其情,朕于光啟二十一年于云臺山歃血認子,以慶壽寺方丈覺遠法師為證…”
這一回,奉天殿上格外安靜。
李明昌念完許久,都沒有人說話。
眾臣只是交換著眼神,誰也不當這個出頭鳥了。
光啟帝見狀,擺頭示意李明昌。
很快,這位大太監并手捧先帝遺旨,從玉階走下,一一走到臣眾面前,尤其是楊榮等幾位元老,讓他們識別是不是永祿爺的印鑒,是不是永祿爺的字跡。
老臣們頻頻點頭,說不出話。
自然,也無話可說。
畢竟永祿爺待趙確實與旁人不同,遺旨上所說也是句句屬實。
光啟帝笑道:“眾卿可有異議?”
眾臣齊聲:“微臣并無異議。”
光啟帝的目光又落在楊榮的臉上。
“楊愛卿呢?可有什么想說的?”
楊榮微微皺著眉頭,伏地慚愧地道:“東定侯既是先帝義子,那封王符合祖制,老臣不敢有異議。”
光啟帝表情松開,在龍椅上坐得端正了一些,冷眼微掀。
“那便依愛卿所言。楊愛卿,就由你來擬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