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聲低喝,趙回頭看來。
時雍道:“我都讓你看了。你憑什么不給我看?”
趙遲疑一下,走了回來,熟練地解開腰帶,將身上的外袍和寢衣一并褪去…
房間里寂靜無聲。
時雍的心跳得極快,極快。
三日的紅塵顛倒,她都沒有像這樣安安靜靜地坐著觀察趙。
他背對著她,動作漫不經心,一副從未在人前暴露過的堅實軀體,精壯、勻稱、修長,每一寸肌骨都生得恰到好處,不過分夸張,卻極度養眼。隨著他的動作,凹凸的線條在光影里,帶著無聲的誘惑,性丶感得令人口干舌燥,喉頭發緊,耳根隱隱發熱…
時雍無法否認,她真的很喜歡看他,秀色可餐。
這炙熱的目光沒能逃過趙的眼神。
待他穿戴整齊,這才回頭。
“看夠了嗎?”
時雍抬了抬眉梢,視線瞄向別處,“我餓了,今早吃什么?要不,回娘家再吃?”
趙無聲走近,“可以走嗎?”
“當然。”時雍摸著桌子站起來,試著走了兩步,腳步有些別扭,但走路沒有問題。
趙看著她的背影,突然從后面跟上來,將她打橫一抱,大步走了出去。
時雍從來沒有這么丟臉過。
新婚三日沒出房門也就算了,三朝回門還讓男人抱著上馬車,在眾目睽睽中,感受那些看著恭順嚴肅實則微妙的目光…
無乩館上上下下這么多人,嘴巴是堵不住的,她用膝蓋想也知道,這些人都知道了她和趙的事,說不定就會傳出去,人人都會知道東定侯的“雄風”。
只可憐了她…
幸好臉皮夠厚,不然,如何見人。
“放心。”
趙就像看透了她的心思,將她放坐在馬車鋪得厚實的墊子上,淡淡道:“沒人敢嚼舌根。”
時雍抬頭看他,目光波光不定。
趙低眉,又道:“誰敢多嘴,爺剪了他的舌頭。”
這話,他拔高了聲音,就好像故意說給侯府門口的人聽似的,聲音一落,從管家到門房,丫頭侍衛,個個屏氣凝神,大氣都不敢出。
趙撩著簾子掃視一眼,垂眸放簾。
“出發。”
初升的微光里,鼓樓街宋家熱鬧異常。
宋長貴和王氏,以及宋香、宋鴻兩姐妹,早已等在店門口,翹首以待。今兒天不亮,王氏就起床帶著兩個廚子忙活起來了,宋香和宋鴻更是可憐,沒有睡飽,就被母親抓起來,一個幫忙打下手,一個背功課。
他們不明白姐姐回門,自己為什么要這么辛苦。
王氏的想法卻不同,她是個心里有勁兒的婦人,尤其對宋鴻這個兒子,先生說他功課不錯,將來可堪大用,真不真她不管,反正只要姐夫覺得好,往后就能有大出息。
“來了,來了!”
“娘,快來,是我姐和姐夫的車駕。”
宋鴻踮著腳尖,往外張望,滿臉都是興奮。
圍在王氏飯館外的人群也紛紛議論起來,自動讓開了道路。
今日是個晴天,路上車水馬龍,又是郡主出嫁后第一次回門,左右鄰居也紛紛出來觀看。
時雍還沒有下車,頭發就麻了。
她幽怨地看著趙,“看你干的好事…”
趙:“不想走,本座大可抱你進去。”
“多謝侯爺好意。”時雍拒絕得極快,她才不想被人像看猴似的審視呢。
“恩和——”
她剛要喚丫頭來攙扶她,簾子一動,大黑矯健的身影便冷不丁地竄了上來,吐著舌頭,撲向時雍的腿,拼命地搖尾巴,嘴里發出歡快的嚶嚶聲。
三天不見,它想時雍了。
時雍也想它了。
她眼窩一熱,弓腰抱住大黑的脖頸,將臉貼在了它的身上。
“崽崽,在家有不有聽話?有沒有做壞事?”
大黑撒嬌般在她懷里蹭,尾巴搖得越來越歡。
趙看她對狗子都比對自己親熱,眉頭皺了皺。
“下車。”
時雍又摟了摟大黑,回頭看他一眼。
“我今兒要把大黑帶走。”
趙面無表情:“嗯。”
大婚當天,時雍原本就想將大黑帶過去的,但是——
被趙不講情面的拒絕了。
理由很簡單,他不想洞房的時候,突然跳上來一只狗找他拼命。
那個畫面有點美,時雍想想大黑確實干得出來,也就沒有與他爭辯。
“乖崽崽,你受委屈了。走,我們下車吧,我給你帶了好吃的。”
時雍在恩和的攙扶下,慢慢踏著杌子走下馬車。
宋家人歡天喜地的迎上來。
東定侯府帶的禮品多,但隨行者卻只有那么幾個。
嫻衣、朱九,謝放、白執幾個侍衛,然后便是時雍的丫頭。
人群里,宋長貴目光切切,王氏則是精準地察覺到了時雍的臉色不好。蒼白、憔悴,倦乏,盡管她特地穿得鮮艷了些,臉上妝容也整齊,還是讓她憂心不已。
“喲,這是怎么了?”
王氏是個婦道人家,性子又爽直,并不避諱太多,從恩和手里接過時雍,扶入大門,就當著趙的面詢問。
“怎么回事?白著個小臉?”
時雍察覺到男人的目光,尷尬地笑了一下。
“換了床,我睡不踏實…”
她話音未落,就聽趙道:“岳母大人,都怪我沒有照料妥當,讓阿拾難以成眠。”
難以成眠…
時雍心里狠狠一跳。
若不是趙表情嚴肅,說得一本正經,他都要懷疑這廝故意在說葷話了。
幸好,宋長貴和王氏沒什么反應。
看趙伸手來扶時雍,滿是憐惜的樣子,夫妻二人對視一眼,臉上緩和下來。
認真說來,侯府里沒有老婆婆妯娌要相處,也沒有更多人管束,只要姑爺疼愛,阿拾的日子就不會難過。
一行人說說笑笑往里走。
時雍身子很不舒服,神情也有些疲倦,既然趙要做好人,她便索性倚在他的身上,嬌聲嬌氣地配合。
“娘,你有沒有把我愛吃的都備好啊?我在那邊吃不習慣,都快饞死了。”
趙的眉梢不經意一跳。
在無乩館,他又何嘗不是讓灶房變著花樣為她做吃的?
不料得了這么個評價。
王氏看他一眼,笑了起來,“你這丫頭,知不知羞?都嫁人了,還惦記娘家這一口吃食。知道的,說我手藝好,不知道的,還以為侯府弱待你呢。”
時雍嘴角微揚,撒嬌一般,半開玩笑半認真地笑。
“可不就是弱待我么?”
趙眉頭又是一沉,幽幽看來,一副拿她沒有辦法的寵溺模樣,低下頭,摸了摸她的頭發。
“想吃什么,只管告訴我。便是想吃岳母大人做的,也可每日差人來取,這有何難?”
時雍牙根癢癢。
這廝可真會裝啊!
說得好像她有機會差人似的。
三天時間,她差點連床都下不了!
話說到這里,時雍也不客氣了,順竿子往上爬,“那我往后,是不是隨時可以回來吃呀?”
趙語聲溫和:“只要你想。”
時雍勾唇,在他掌心撓了一下,瞄他一眼。
“若是我想讓你陪呢?”
趙微微瞇眼,審視般看她,一聲低笑,目光深邃難辨。
“為夫自然奉陪到底。”
趙不是頭一次來宋家,但這么上門還是第一次。
宋長貴將趙引入客堂入座,早有王氏備好的茶水果點送上來。
翁婿二人官階不同,但所屬公務卻有不少聯系,倒也不缺話題,宋鴻年紀雖小,也被王氏喊到了堂上陪坐,聽姐夫和父親說話,見世面。
趙來前,宋長貴還有些忐忑。
畢竟他也算不得正經岳父,心里多少虛了點。
不料,趙比他以為的更為溫和有禮,有問有答,并不擺上官架子。還時不時關心的問一下宋鴻的學業,見這小子機靈,他又好一番鼓勵。
宋鴻心花怒放,再三拘禮,說要好生讀書。
一口一個“姐夫”,叫得脆生生的,討人喜歡。
宋長貴見狀,更是舒心了幾分,想想趙為他們家做的一切,甚至有些感恩戴德的意思…
與其說是阿拾改變了宋家的環境,不如說是趙。
老宋家能翻身,全是遇到大都督開始的。
客堂里翁婿倆相談甚歡,后院里,時雍卻被王氏拉著審問。
“你老實說,怎么回事?”
對著王氏的眼睛,時雍一怔。
“娘,你要問什么呀?”
王氏側過臉,拉住她的手,觀察她的面色,“侯爺是不是待你不好?”
時雍摸了摸臉頰,不知想到什么,臉上熱了熱,“沒有呀。娘為何這么問?”
王氏再次上上下下地打量她。
“別想瞞著老娘了。看你走路都不得勁兒,說,他是不是打你了?”
時雍的臉,唰地一紅。
這叫她怎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