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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再打幾個(一)

  城門邊的茶肆向來是流言匯集之地。

  天青陰雨,茶肆外的布告牌邊圍滿了人,都擠在一起看官府貼的布告。

  不識字的在問,識字的在念。

  原來張家九口滅門案,是一樁人倫慘劇。

  告示上說,張蕓兒與人有私,珠胎暗結,私自尋了落胎方子,又怕去抓藥時遭人閑話,便騙宋阿拾說得了癤瘡,讓宋阿拾去寧濟堂為她抓藥。

  哪料,寧濟堂的伙計受人指使,將掌柜私藏的毒藥子烏粉混入藥材,導致大禍。

  這子烏粉來自外邦,非大晏產物,有劇毒,毒發后的癥狀與毒蛇咬傷類似。寧濟堂掌柜私販毒物,已被押入大獄問罪,一干涉事人犯也已緝拿歸案,待審后裁決。

  子烏粉是什么東西,許多人都是第一次聽說。

  若不是布告上蓋著大大的官印,怕都沒人敢信世上會有這么烈性的毒藥,用了煎過藥的鍋都能毒死一家人。

  “張捕快是個好人啦,養女如此,作孽了。”

  “這個不肖女毒死全家,當下地獄。”

  “聽說和張小姐有私的男人是謝家公子?謝再衡?”

  “順天府都傳遍了,還有人不知情?”

  “…”

  一部分人在罵張蕓兒,一部分人在唾棄謝再衡,還有一部分人在幸災樂禍——

  廣武侯府的嫡小姐陳香莧是個獨女,很得侯爺喜愛,當初陳香莧要下嫁謝再衡惹來不少人眼紅,如今這樁婚事成不成還兩說,廣武侯府沒有動靜,好事者也在觀望。

  時雍站在喧鬧的人群后方,突然發覺后腦勺有一抹細微但恐怖的視線,如芒在背。

  她條件反射地轉頭,人群擁擠,不見異樣。

  一個四五歲大的小孩拉了拉她的衣袖。

  “姐姐,有人叫我給你的。”

  說完,小孩跑開了。

  時雍的袖子處,有一張字條。

  “雍人園外廊橋下,要事相商。”

  字體工整,沒有具名。

  張家一夜滅門,宋阿拾這個死而復生的“幸存者”,是個變數,對方一定不會輕易放過她。

  這是繡帕陷害她不成,準備親自現身?

  廊橋下有條河,叫白澈河,不過時雍從不那么叫它。

  自從她在河對岸修建了雍人園,從此便叫那條河叫雍河。

  那時的她有多張狂,如今的她就有多小心。

  她倒不擔心那人知道宋阿拾就是時雍,這才約在這里見面。只是時雍一死,雍人園成了鬼屋,雍河和廊橋兩岸都荒蕪下來,方便行事罷了。

  廊橋下,有一隱蔽處,時雍走近看見一個青襟大袖頭戴方巾書生模樣的男子在橋下徘徊,略略詫異。

  難道她猜錯了?

  看到時雍,那男子愣了愣,似是對時雍的長相有些意外,但臉色變得快,速度也快。

  “阿拾你可算來了!想壞我了。”

  他熱情地喚著,乘時雍不備,張開雙臂就抱上來。

  “砰!”時雍行動快如疾風,不等那只咸豬手碰到,便一腳踹在那男子的小腹上,然后一只手揪住他頭上的方巾,又一拳砸在他臉上。

  “啊!”男子吃痛怪叫,再抬頭,眼睛已然淤青紅腫。

  “快!就在那邊——”

  廊橋上傳來一陣腳步聲,聽上去人數不少。

  “下賤小蹄子勾了我相公在此相會…”

  只見一群人在一個粗蠻婦人的帶領下,拿著棍棒沖了過來。但是他們顯然沒有想到橋下會是這等情形,全都愣在那里。

  那粗蠻婦人怔愣片刻,驚叫起來,“宋阿拾,你個賤婦,你找不著男人嫁不出去偷漢子偷到我家來了?呸!大家給我打,打死這個不要臉的下流狐媚子…”

  “砰!”時雍把那男子轉個身,對著屁丨股就是一腳,把人踹到河里,又提起他的領子拎上來,摔到那婦人面前,露作驚訝地看著她。

  “大嫂子,這個好色輕狂之徒,竟是你相公?你來得好,我正要抓他去見官呢。”

  一群拿著棍棒的漢子看著這個彪悍的小姑娘,愣住沒吭聲。

  粗蠻婦人一看男人吃了虧,臉都青了。

  “你胡說八道,分明是你托人傳信約我相公在此私會,大家看,我這有字條…”

  她拿了一張字條,四處讓人看。

  時雍冷笑一聲,“誰不知我宋阿拾不識字?大嫂子,演這出戲幾個銀子,大家一起賺啊,要怎么演你說?”

  那婦人根本就不聽,“你不識字,不會托人寫嗎?大家別聽這賤婦耍嘴皮子,給我打。”

  “打?”時雍冷淡地看著她,又瞥一眼嗆了水還在嘔吐的書生,勾勾手指,擺開架勢,“來!”

  “啪!”那群人還沒有撲過來,空中突然響起一聲短促的“嘁”聲,接著一股勁風襲來,一個少年從天而降,飛身擋在時雍面前,幾個拳腳的工夫,就把那幾個烏合之眾打得退了下去。

  橋上,傳來拍巴掌的聲音。

  “打得好看,打得好看。小丙,再打幾個!快,再打幾個。”

  時雍抬眼,就看到趴在橋上的太子爺趙云圳,手上拿了一個大漁網,一晃一晃的好不自在。

  趙云圳的背后是兩個面無表情的侍衛。

  而她的面前,小丙冷著臉,右手執劍指著那群拿著棍棒的壯漢,一言不發。

  時雍笑了:“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啊。”

  最初與小丙的相見,都是他又餓又傷的時候,時雍竟不知小丙功夫如此了得。這不算花哨的拳腳功夫,一看就知不少于十年以上的苦練。

  時雍的目光,不知不覺轉向小丙的腰間,

  他沒有佩戴那塊玉令,但整個人已與那日大街上的狼狽不同,錦衣華服,面色紅潤,顯然是個俊氣的少年郎。

  只是在無乩館被傳染了,本就瘦削的一張臉,冷下來像個打手,可怕得很。

  “滾。”小丙終于開口,握劍的胳膊紋絲不動。

  “你誰啊?你為何要幫這下賤胚子,她偷漢子,勾我相公,還想殺人滅口…”

  粗蠻婦人剛開口,橋上的趙云圳就不耐煩地訓話了。

  “本…本少爺的女人豈會勾你那等破落戶?小丙,給我好好打,把他們狗眼洗干凈咯。”

  小丙肩背紋絲不動,抬頭看他,“太…”

  “太什么太!給少爺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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