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也是擔心你三哥,一時氣急,小姑你可不能同自己親娘較真不是?”小許氏一邊對尹老夫人使眼色,一邊拉著尹心柔勸道,“你也是有閨女的人,能不知道做娘的心?娘也只是同你商量,以防萬一,不到迫不得已自然是不會動用你的嫁妝。”只要清明伯爺肯出面幫忙說項,估計不用動到《國色天香》那么大手筆吧?反之,人若沒找對,就是獻出了《國色天香》恐怕也不頂用呢。
葉氏也道:“是啊是啊,自家母女,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呢,不過是話趕話不太順耳而已,就像風吹過,過了就算了。”婆婆算計小姑的嫁妝她當然贊成,臭罵一頓她也只當是看一場好戲,但斷絕關系什么的,她就不能旁觀了。
現在尹暉只是一個六品主事,還上了皇上的黑名單,他們尹家可不再是以前那個親戚朋友沾點邊就上趕著來攀附的一品大將軍府。如今,清明伯府可以說是尹家最有價值的親戚之一,怎么能斷了關系?她兒子明宇明年還要下場考試,少不得求到清明伯爺。
被兩個兒媳婦一打岔圓場,尹老夫人也逐漸冷靜下來,暗道自己這些日子這是氣糊涂了,幸虧倆兒媳婦來的及時。
別說這還是自己的親生閨女,就算不是親生的,這時候也不能斷了關系啊!那樣的話,尹家真的是孤立無援了。再則,《國色天香》的價值早在芊昕郡主拿出來給尹心柔添妝的時候她就打聽過了,女兒會舍不得也很正常,章家也不可能聽之任之不是?如果是葉氏或小許氏將那樣貴重的東西貼補了娘家,她也不會輕易放過的。上次葉氏買首飾回娘家的欠賬,她還不就是收了葉氏的嫁妝店鋪作抵押?
說來說去都怪芊昕郡主,這么好的東西就不能悄悄給尹心柔壓箱底嗎?非要搞得眾所周知,生怕人家不知道她這個郡主長嫂多大方似的,這不存心讓章家人盯著尹心柔的嫁妝嗎?
“罷了罷了,”尹老夫人接過丫鬟遞過來的茶水抿了一口,“我只不過是順嘴提一句,你三哥還未必肯用你的嫁妝呢。老二媳婦,你待會兒將年末收上來的賬目送過來給我看看,還有,洛城那個莊子距離太遠不好管理,你去打聽一下現在的價格怎樣。”
葉氏忙道:“娘,我表姐說洛城的地價一直在上漲,我們那莊子在近郊,出產也不錯,現在出手可虧大了。再說了,莊子出手,糧食、農產品什么的要去外面買,更虧了。”尹慶橫豎都只是個七品芝麻官,一定要留在京城里做什么?京城里人才濟濟,他一個舉人能走到哪一步?還不如在地方上更好混呢,說不定斂財升官還都更快。
尹老夫人眉頭緊皺:“哦?前些日子是誰勸我賣掉那莊子的,還說路途太遠,去掉運輸的費用,基本沒多少收產。對了,你不是說京城里那個莊子的產出已經夠府里的嚼用了嗎?”這個大媳婦平日里看著還有些小聰明,實際上就是蠢物一個,真以為別人都不知道她那些算計?
葉氏滿臉漲紅:“那…那時我表姐不是還沒同我說嗎?”這個死老太婆真決定了要賣莊子賣鋪子?他們哪里還剩下什么鋪子了?肯定就是自己那個成衣鋪了吧?誰讓自己寫了借據,欠了死老太婆五千八百兩銀子呢?賣了鋪子恐怕還不夠抵欠賬呢。
果然,尹老夫人也不顧還有小許氏和尹心柔在場,斜睨著她道:“怎么?你有意見?擔心賣了你那個嫁妝鋪子?你兩次瞎鬧騰,我可是借了近六千兩銀子幫你了結,現在老三這么大件事,公中拿出一兩千兩幫他打點不應該嗎?老二和老三可是親兄弟!
話說回來,就算你這個做長嫂的不甘心,我拿私房錢幫我兒子總可以吧?你現在就還五千八百兩銀子來。別說你那個小店鋪,就是公中的莊子我也不賣了。”
公然打臉啊,葉氏臉上本就勉強的笑容差點就掛不住了,可她能同尹老夫人對抗嗎?鬧大了還是她倒霉。何況她很清楚,尹老夫人手上至少還有大幾千甚至上萬兩的私房銀子以及首飾玉器古董什么的(尹老將軍的私房錢和私藏肯定都留給了老妻不是?)。分產時本來分給二房、三房的那兩個宅院地契也在尹老夫人手里,租賃院子的租金可從來不入公中的賬上。
老夫人捏著銀子,可不就捏著他們?惹惱了她,別說名聲壞了,就是錢財上也要損失大筆。公中能有多少產業、銀子大家都能看見,眼看就要入不敷出。若是這樣分家,尹老夫人偏心三房,他們二房可就欲哭無淚了,分家從來沒有分老母親體己的道理。
葉氏咬了咬牙,強打笑臉:“娘誤會兒媳了,我只是覺著那莊子現在賣了怕虧,不如就賣了成衣鋪子?不夠的話再說。而且,而且…兒媳聽說,有不少人為了升遷,還特意尋了機會外放呢。在地方上不像京里這樣競爭激烈,更容易熬出頭。等累積些功績再托人弄回京,通常都升得比較快。”
小許氏撇嘴:“哪有那么簡單?二嫂也不看看主動尋求外放的都是什么樣的人家,去的又是什么樣的地方什么樣的缺?哪個不是油水豐厚之地,或者容易取得功績之職?而且人家那都是京里有人,有足夠把握回京升遷的。我們行嗎?長房在還差不多。”
“夠了,都不要再說了,反正我砸鍋賣鐵也是要將老三留在京城的。”尹老夫人吼道,她現在最聽不得人家提長房,離了尹昭和芊昕郡主,她和她的兒子還活不下去不成?
“砸鍋賣鐵倒是不需要,只要小姑肯幫忙求一下親家老太爺,”小許氏忙道,“這樣的事,找對了人估計一兩千兩銀子差不多了。兒媳還有些嫁妝,不夠的話公中再幫襯一點應該也夠了。”小許氏一向比葉氏懂得如何在尹老夫人面前表現,這也是讓葉氏最恨的地方。
“清明伯爺?怎么說?”尹老夫人愣了一下,還好她剛才沒有同閨女斷絕關系。
尹心柔也是一怔,求她公爹?她公爹一個老書呆子而已,什么時候負責官員的調任了?
小許氏點頭:“聽說即將上任的禮部侍郎是清明伯爺的得意門生,這次禮部外派官員的人選就是由侍郎大人決定的。老爺他現在出去確認了,不過基本上應該就是這樣。”
“柔兒,聽到沒有?果真是這樣的話,你三哥的前途可全靠你了。”尹老夫人激動道。同侍郎大人搞好關系,不僅是這次不會被遣去定州,以后的路也要好走多了,那可是直接上司啊!
尹心柔心里不屑,面上嘆了一口氣:“娘和兩位嫂子又不是不知道我今日為何回來,公婆現在根本看不上我,又怎會幫忙?我婆婆哪日看到我不冷嘲熱諷幾句?”
小許氏趕緊拉住她的手道:“現在我們尹家這情勢,確實讓小姑為難了。可是再難小姑你也得幫忙啊,你三哥此次若是去了定州,弄不好就是一輩子的事了。娘家兄長沒了前途,清明伯府可不更瞧不上小姑你了。”
尹心柔正想撇嘴說“有什么區別”,突然想到剛才她娘發起狠來說要斷絕關系的事,總算沒有說出口。再怎么樣,她也不想變成沒有娘家的女人啊!那樣,不僅她,以后子女的親事也都會受影響。
再想想,相比二哥來說,三哥從小確實更疼她。如果三哥能走得好的話,對她也是一種助力。大哥再強再有助力,現在也都成空了不是?她能依靠的,也只有兩個親兄長了。
小許氏見她臉上松動了,連忙又繼續道:“我那里有一套‘松滋侯’徽墨,是俊兒開蒙時,芊昕郡主送的,聽你三哥說是難得的好東西,我們哪里舍得給俊兒用?章家是書香門第,都是愛墨的讀書人,聽說親家老太爺更是收藏了好多好墨,小姑一會兒回去時帶給親家老太爺吧,也是你三哥的一番心意。”
尹心柔松了一口氣,還是三嫂通透,她公爹清明伯爺確實沉迷于收藏各種好墨,聽說花了不少銀子呢。不過老爺子從來不好酒色不賭不玩,章老夫人慶幸都來不及,哪里會加以阻擋?公中每年并不富足的花銷費用硬是生生劃出一部分用來支持老太爺的這一嗜好。
芊昕郡主要不不給,出手的必然都是好東西(當然,也都是要有好名頭才可能讓她出手)。尹心柔雖然不懂墨,但不用想也知道小許氏口里的那套“松滋侯”徽墨必是極品好墨,公爹見了必然歡喜,而婆婆也會為了省下一大筆買墨的銀子而高興。
至于那位禮部侍郎,據尹心柔所知,她公爹的學生對他都極為尊重,只要他肯提一下,這邊娘和三嫂又舍得給銀子,應該不是多大問題吧?何況她剛才也聽說了,三哥的年度考核是倒數第五名,并不在前三之列,回轉的空間應該還是很大的。
“好吧,我豁出臉面去試試,誰讓我是我三哥的親妹妹呢?”尹心柔嘆道,還是長房在好啊,即使到現在,他們還得拿芊昕郡主給的東西去打點。
同時想到這點的還有葉氏,不過,她是越想越恨得咬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