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一臉尷尬的純禧,再看看恍然未覺繼續坐下喝茶的潘家銘,四皇子暗暗嘆了口氣。他自幼同潘家銘交好,又是看著三妹妹純禧長大的,自然知道純禧喜歡潘家銘,但也知道潘家銘對純禧完全沒有那個心思,準確地,他根本還沒有開竅,對任何女子都沒有那種…呃…男女之情。
“銘子顧慮的是,不過三妹妹也是一片好意,”四皇子壓下眼中一閃而過的苦笑,別無選擇地承擔起和事佬的角色,潘家銘的性子他再熟悉不過,還能指望這個潑皮去發現純禧的低落情緒,繼而安撫一番不成?雖然他深知潘家銘不像表象上那樣四六不讀、文武不通,但行事確實多不著調,但憑他自己心情,世上能讓潘世子看臉色的人用一個巴掌數都足夠,自然不包括純禧。
“咳咳,”擺出一派公正兄長模樣的四皇子繼續道,“尹家姐弟幾個情況特殊,尹大將軍之案…未明,三妹妹你把人召來賞賜什么的確實不太好,呃…顯得招搖了。若是有意感謝,像景王叔那樣對他們關照一些就是,正好銘子現在就在洛城辦差,這點倒是容易做到。”
純禧眨了眨眼,很快想明白了,雖然女兒家不關心朝廷之事,但一年前鎮北大將軍府那么大件事震動了整個京城,她還是聽了不少。
“是,純禧著相了。考慮不周,還請銘表哥見諒。”皇家子女就沒有真正單純的,純禧自然清楚四皇子的有理,懊悔自己一時沖動,差點給母后惹麻煩、甚至可能惹怒父皇,暗道難怪銘表哥著惱。
“無妨,公主您也沒有做什么不是?”潘家銘頭都沒有抬。只是淡淡地應了一句。既然四皇子和稀泥,他就順階而下,畢竟是皇后認在名下的女兒。成了他名義上的嫡親表妹,也沒必要為一兩句話鬧得不愉快。
“就是就是,左不過是我們自己人閑聊幾句而已,”四皇子笑呵呵地接口道。“三妹妹你不是要整理帶回京的禮物嗎?正好我和銘子有些公務要談。”臭子一臉黑黑,顯然不是他口中那淡淡的所謂“無妨”。而是妨礙大了,三妹妹再在這兒呆著,只會更難堪。
純禧不是個遲鈍的,又一心關注著潘家銘的神情。自然明白四皇子的苦心,隱下眼底的懊喪和失落,乖巧地點點頭:“是了。我正準備回去呢,那四哥你同銘表哥談事吧。我讓人準備些茶點送過來。”完悄悄瞥了潘家銘一眼,可惜某人正專心致志地喝茶,也不知道有沒有聽到她話。
走出好一段距離,挽月才敢咕噥道:“世子爺的脾氣真是越來越大了,就算公主您考慮得不夠周詳,那不也是一片好意為潘五姑娘和潘家撐情面,有必要擺臉色嗎?再了,公主您不是就在同他商議嗎?又沒有做什么。四皇子也是,都不他幾句,只那么…”主子現在可是最受寵的嫡長公主,一眾皇子公主和嬪妃都紛紛示好,給足了面子,連她作為貼身侍候的大宮女都跟著風光,只這位潘世子爺一如既往地不著調,若不是宮中規矩嚴苛,且她跟在主子身邊的時間長,深知世子爺在皇上、皇后面前都敢不著調,她都要忍不住出言為主子討句公道了。
“住口,”純禧低聲喝道,“四皇兄和銘表哥也是你能排喧的?出了宮連規矩都丟了?”她是很懊惱,但還輪不到挽月一個宮女對潘家銘三道四不是?何況,挽月是自侍候她的貼身大宮女,一言一行在外人眼中代表的經常是她的態度,剛才那番抱怨若是落在有心人耳中,誰知道會傳成怎樣的是非?她剛成為嫡長公主就狂妄自傲,不將親兄長和皇后嫡母最重視的嫡親侄兒放在眼里?
挽月自知失言,扁了扁嘴,一臉訕訕地補救道:“奴婢不敢,奴婢只是替公主…,是…是奴婢想岔了,公主與銘世子自一同長大,銘世子向來心直口快,又同四皇子和公主親近,話更是沒有什么顧忌,是奴婢…僭越了。”
她是想岔了,一時得意忘形。嫡公主再貴重,能重過皇后娘娘?娘娘再疼公主這個認在名下的養女,能越過唯一的嫡親侄兒?不,別越過銘世子了,在皇后娘娘的心里,公主只怕連潘五姑娘都越不過去。
挽月越想越懊悔,瞬間清醒了,是啊,連公主自己都還要顧忌著銘世子的臉色,她一個宮女又何以置喙呢?真是昏了頭了,若是真讓了傳出什么口舌,不僅害了自己,甚至還會牽累到公主。
挽月冷靜下來了,純禧的熱情卻因為她的一席話又如死灰復燃:“是了,銘表哥沒有把我當外人,才那樣毫無顧忌地直話直。罷了罷了,你也不要再耿耿于懷了,梅莊尹家的事,是我有欠考慮,人家在孝期確實多有不便之處,而且銘表哥也是在為我考慮。”剛剛還在為潘家銘冰冷的姿態和言語傷心,這會兒卻豁然開朗了,心里暖呼呼的,感覺比吃了那火鍋還要美。
這邊廂,在純禧主仆二人離開后,屋里的冷氣壓也終于消散了,潘家銘往身后的軟墊上一靠,懶懶道:“怎么?如此有閑在這兒做體貼好皇兄?西緹王子不找你攀交情了?”
“有啊,剛走沒多久,”四皇子也不計較潘家銘話里的譏諷,優雅地給自己斟了一杯茶,笑道,“話,他還真是弄不清楚狀況。大房也好,二房也罷,只要你樂意,他想把妹妹嫁進潘家還不是一句話的事?”那位西緹王子表面溫文敦厚,一副安于現狀的本分模樣,實際上…呵呵,恐怕不是那么簡單啊!也是,權貴之家、尤其皇家就沒有真正無欲無爭之人。這不,借著疼愛妹妹之由搭上他和英國公府、甚至皇后這條線,又不在明面上得罪太子和祁貴妃,倒還真是精明高招呢。
“什么話?”潘家銘撇了撇嘴,“四皇子殿下您這是嫌我的名聲不夠壞嗎,還要再給我加一頂不尊禮教、無視長輩的帽子?不過,嘿嘿,我還真是很想成全這一樁錦繡良緣呢,我那大伯母對西婭公主可是喜歡得不校”
四皇子一口熱茶差點把自己嗆岔氣:“那是,誰不知道我們銘世子爺最孝敬貴府慈愛的伯父伯母?你這份大禮可費了不少心思吧?”
潘家銘冷嗤一聲:“就他潘家錦還不值得我費心思,人可是西婭公主自個兒看上的,我只是推波助瀾、成人之美罷了。”真正費心思的是潘家錦和宋氏才對,既然他們那么希望西婭公主嫁到國公府,他何不抬抬手推一把?
比如,潘家錦一心想參加跑馬會,西婭公主又一心想在跑馬會上相看人,他當然要助一臂之力;比如,西婭公主重視男子的騎射功夫,潘家錦也存了出風頭的心思,倆人本也算求仁得仁,他只是好意表達了兩句感慨,同四皇子、還有香大少一唱兩和,讓現場眾人、包括西婭公主和西緹王子看到潘家錦的“苦心”而已。
長期以來一直藏拙,為了佳人一鳴驚人,不是苦心是什么?至于“一片苦心”的真正目標是為了誰、為了什么,他潘家錦敢當眾出來嗎?吐不出來,呵呵,那就只能吞下去了。
“也是,”四皇子一臉好奇地探過身來,“那西婭一見到你就一副花癡模樣,怎么突然就轉向,盯上潘家錦去了?除了都姓潘,你們倆也沒有什么相似之處吧?”雖然是堂兄弟,但潘家銘同大房的潘家錦兄弟兩個長相上卻是一點都不像,氣質、性情更是截然不同。
潘家銘揚了揚眉:“都姓潘,這就夠了呀,最重要的是,我們都是英國公府的,都是皇后娘娘的娘家侄兒。”
想到這,潘家銘蹙起了眉頭,卓瑪為什么如此執著地鼓動西婭嫁入英國公府呢?先是他這個紈绔世子,然后是庶出大房的潘家錦,英國公府有什么她要圖謀的東西嗎?派去的裙是聽到了皇后兩個字,難道她們真是沖著皇后而來的?ωωω.999xs.co\m\
西婭是藏域國大王子的同胞妹妹,莫非要為其同胞兄長拉攏皇后娘娘?不過這也好理解,王族總是少不了明里暗里的爭斗。可是,卓瑪到底什么來歷,她只是這么簡單地一心為西婭兄妹圖謀嗎?還是她自己在算計什么?在潘家銘看來,后面一種可能性更能令他信服。
“母后?”四皇子倒也不驚訝,“也是,我也這么想的,可是,西婭公主這么做是為了大王子還是西緹王子?或者,單純只是為了藏域國,我們都…想多了?”從這幾日西緹王子的表現來看,或許藏域國王室真的是兄友弟恭、一片祥和呢,呵呵。
“罷了罷了,”四皇子笑著揮了揮手,“管她是為了什么,既然你有心成全她和潘家錦,本宮也瞧個熱鬧就是。對了子和,慶元侯府那位秋二姑娘你打算如何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