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重活一世的秋嫣然不再是真正那個刁蠻沖動的少女,借著手掌心里那股鉆心的刺痛,她咬咬牙吞下了幾乎就要沖出口的憤怒,勉強笑道:“倒也是,尹姐姐是京城聞名的世家淑女,據女戒、女論語這些書都能倒背如流,應該是不會同貼身丫鬟談論什么喜歡不喜歡的,我一時被如繡蒙了,竟然沒想到這些,真是該打!”
話,尹知若這一點冷眼諷語,同前世她在五皇子府受到的那些相比又算什么?她今日是來探虛實的,可不是來吵架。不過,尹知若確實變了,不但變得伶牙俐齒、話里藏刀,還八面玲瓏,很懂得籠絡人,正一臉微笑地看著丫鬟送茶點進來的許元娘可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哼!饞嘴女子?倒是好意思?
知若悠然地端起幾子上的茶抿了一口,看都沒看秋嫣然一眼:“秋姑娘今日過來不會就是為了問這樣一個問題吧?或者,同秋夫人一樣,你也是想品嘗一下我們梅莊的點心?”剛才秋嫣然暗地里瞪許元娘的那一眼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鄙視?呵呵。
知若曾經同秋嫣然做了十年的姑嫂,自然很是了解,秋嫣然不但是個吃貨,還是個霸道、貪婪的吃貨,只要是她喜歡的吃食,都要緊著她,以她為先,甚至吃獨食。但是,她自己可以這樣,別人卻不校 那時的世子夫人程氏是南粵人,老家有一種叫做膠麻糖球的吃食,是用各種名貴藥材、食材制成,既美味又養顏養身,程氏自最喜歡膠麻糖球。所以出嫁時建南侯府給她帶了不少。
秋嫣然不知怎么知道了膠麻糖球的事,直接跑到人家院子里找茬、指桑罵槐,弄得程氏不得不分了一半出來給她。
不過,知若知道,秋嫣然這人雖然嬌蠻跋阜,卻最受不住被缺面揭了暗藏的心思,是那種很容易惱羞成怒的人。
果然。知若話音剛落。秋嫣然就黑了臉,頓了好一會兒才勉強笑道:“尹姐姐笑了,你不知道。我對奇里奇怪的吃食最不感興趣,所以,真不好意思,我還從來沒有照顧過你那點點心的生意。”
知若不以為意:“噢?這樣啊?不過這也不奇怪。堂堂侯府千金,什么美味沒有吃過。看不上我們點點心的點心太正常了。”
秋嫣然傲慢地抬了抬下巴,無論如何,她現在還是侯府千金,而尹知若。左不過就是個富裕的商家罷了。
梅莊丫鬟最終沒有將點心碟子放在她面前的幾子上,有的,只是一杯茶。
而許元娘。似乎沒有覺得有什么不對,在丫鬟的伺候下姿態優雅地品嘗了一口紅棗蛋糕。滿臉贊嘆:“真是美味,尹大姑娘不介意的話,我倒是有個建議。雖然其他紅棗比不上樓蘭大棗,但做出紅棗蛋糕來應該也不會差太多,比樓蘭紅棗蛋糕便宜一些就是,不做太可惜了。”
知若笑了笑:“正是,樓蘭紅棗蛋糕量少,只是限量賣給一些重要的老主顧,同時也是造個聲勢,過后我們會銷售普通的紅棗蛋糕,誰都可以買。”都是精明的經商之人,誰也瞞不過誰。
“呵呵,”許元娘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那我就放心了,能買到就校”
秋嫣然偷偷咽了口唾沫,氣得不行,今日出師不利,不但尹知若比她想象中更不好對付,這個許氏也是完全沒按她的思路走。
許氏怎么回事?她是秋逸然現在的妻子,面對被丈夫休棄的前妻尹知若,一個嫁妝驚人、曾經有過高貴身份的女人,不該是趾高氣昂地炫耀,并不遺余力地冷朝熱諷嗎?她都準備好勸解時的辭了,可這倆人,盡然如此融洽地談蛋糕、談生意經?是她見鬼了嗎?還是她們倆瘋了?
不管怎么樣,她走這一趟可不是為了滿足許氏的口腹之欲。
偷雞不成蝕把米,反而讓尹知若笑話他們慶元侯府再次娶了一個貪吃又不同他們一條心的兒媳婦?
秋嫣然捏緊了拳頭,拼命壓下心頭的不甘,擺出一副真無辜的模樣道:“尹姐姐,我今日過來,是因為我受傷昏迷的時候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你也在我的夢里,那個夢感覺太真實了,真實得就像剛剛發生的一樣。”
秋嫣然到這募然停下,表面上閑閑地端起面前的茶杯,實際上視線卻一刻也沒有離開過尹知若,她必須抓住尹知若神態中的異常,哪怕是極其微的異常。
可惜,知若只是輕蔑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撇了撇嘴,仿佛聽多了這樣的辭,就差沒有直接出“鬼才信!”了。
秋嫣然下意識地真正頓了一下,抿了一口茶以作掩飾,心里不知道是該慶幸還是失望。
“在夢里,你沒有同我大哥和離,而是留下來成了若姨娘,”秋嫣然繼續道,“雖然只是個妾,但是大哥和我們整個侯府都待你非常好,連后來娶的正室,呃,也就是我嫂子許氏都越不過你去。當然,你也很好,孝敬公婆,對我和二哥都很愛護,我們…”
“夠了,”知若再次撇了撇嘴,神色、聲音中滿滿的都是譏諷,“先是背信棄義、貶妻為妾,后又不尊禮教、寵妾滅妻?秋姑娘,你該是多么怨恨秋候爺才會做這樣的夢?不過,這都是你們秋家的事,只要別往我身上潑臟水就好,我可不會自甘墮落與人為妾。”
不只知若,許元娘也是借著低頭吃蛋糕的動作掩去了眼里的冷笑,原來季氏和秋嫣然打著這個算盤呢,還自以為是地編出這么一個所謂的夢來,真是白日做夢了!這也是秋逸然的意思嗎?他們一家還沒死心,還覬覦著尹知若和她的豐厚嫁妝?可是他們也不想想,尹知若在當時那種突逢巨變、恐慌無助的狀況下都沒有自甘為妾,如今形勢明顯好轉,帶著弟弟妹妹活得富有自在,又怎么可能頭腦發昏去委屈自己?何況季氏還曾經同山匪勾結企圖打劫梅莊?ωωω.九九九xs
完全不給秋嫣然喘息、辯駁的機會,知若的聲音越發冰冷:“秋姑娘,早在我冒著被人非議的風險將如秋送給你們慶元侯府的時候我就過,我們兩家的過往情分也好,恩怨也罷,都從那時起徹底了斷了。我今日之所以會接你們的拜貼見你們,只是想著你還是個姑娘,與這些是是非非無關,再則我與秋夫人也沒有任何過結,我雖不可能同你們作朋友,但也無須拒人于千里之外。但是,你若再這樣荒謬地弄個什么夢之類的來作踐于我、污我名節,休怨我不留情面。”
“你…”饒是秋嫣然前世在后院中也算身經百戰,終究沒有想到知若會這樣毫不留情地當面揭底,在她腦中,尹知若真好騙、懦弱柔順的映像實在是太深刻了。
好在,無論如何,她這趟也算是沒有白來,至少可以確定,尹知若不是重生的,否則,在她起那個“夢”的時候也不會是剛才的反應,雖都是發怒,但憤怒點不同不是?
很明顯,尹知若剛才的怒氣只是因為世家女子對名聲、氣節、還有嫡庶之別的重視,在世家嫡女所受的教育中,妾就是奴才,自甘為妾就是下賤行為。還有就是,尹知若眼中那赤裸裸的鄙視也讓她心驚。
對,鄙視,她今感受最深的就是尹知若對她、對他們慶元侯府深深的鄙視,這種鄙視遠遠勝過憤怒,甚至,她莫名其妙地有一種感覺,覺得尹知若因為這種鄙視而根本不屑于憤怒,雖然這樣的感覺讓她很不甘。
秋嫣然暗暗壓下涌上心頭的怒氣,才一臉委屈道:“尹姐姐誤會了,我…我沒迎…,我就是覺得突然做那樣一個夢很奇怪,但是在夢里我們所有人都很幸福,夢里的尹姐姐也符合之前大家都的溫柔和氣的性情,所以就…。外面都在傳尹姐姐你變化大,像換個人似的,我就想,是不是你誤會了我們侯府什么,才…沒有像夢里那樣留下來。”
她真的很想搞明白到底是什么讓今世的尹知若變化這么大,不僅是對秋逸然和他們侯府的態度變了,連整個饒性情都變了,甚至氣質都更加突出,呃,應該是氣勢,有一種居高臨下的氣勢。
俗話,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即使是重生,也不能讓一個人完全改了性子,比如她自己。那么,又是什么原因讓尹知若變化如此之大呢?
知若“噗哧”一聲,一副怒極反笑的模樣:“秋姑娘,你了這么一大通話之后,我發現我只能一句話了,你很會做夢,希望心想夢成,可惜夢就只能是夢。”
“或許吧,”秋嫣然今日的忍耐也是一而再地讓知若刮目相看,“像尹姐姐這樣經歷過噩夢一般遭遇的人或許不再喜歡做夢,也不相信夢,可是我卻相信很多時候夢也是一種啟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