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眨眼間,燕媽媽便回神了,她昨天一日都在水深火熱中,晚上更是幾乎沒有合眼,一直都在憂愁如何向葉氏解釋,或者如何盡快重獲知若信任,哪里還會去想到離開?再說了,她自己離開又有什么用?兒子還在葉氏手中呢。更可怕的是,見過那么一面后,她如今根本不知道兒子被安置在哪里。
她都顧不上自己母子二人了,又哪里護得了侄女?只是,綠兒撞傷桂媽媽是她授意的,現在綠兒要被發賣掉,很可能將她供出來,那么…
不行,她必須見一下綠兒,讓綠兒忍耐幾日,她很快就會將她從牙婆手里贖出來帶回京去。
“姑娘,”燕媽媽急急道,“怎么說綠兒都是我侄女,還請姑娘讓奴婢去見她一面,做一些交待。”
知若頭都沒有抬起,涼涼道:“可以,不過再有兩刻鐘我們就要啟程了。”
“姑娘放心,奴婢肯定不會耽擱的。”燕媽媽忙不迭地應承道。
知若擺了擺手,讓她走了。像綠兒那樣一看就是又丑又懶的丫鬟哪里賣得出去?也就是收牙婆幾個銅錢意思一下罷了。至于綠兒會怎么賄賂牙婆,等待燕媽媽托人來買她,或者直接拿了燕媽媽給的錢贖身,知若就不管了,她也沒有非要置綠兒于死地的思想。
知若在臨走前玩這么一下,自然有她的目的:一,殺雞給猴看,讓所有人知道,她再不是從前那個天真好欺的傻包子,她昨天說的那些狠話絕不只是說說而已;二,讓那個“丑顛婆”再沒有機會禍害齊三郎。
前世,齊伯死了,齊大郎和齊二郎兩家人都被發賣了,可是直到最后,當她被逼替婉姨娘頂罪時,不知從哪里得知消息的齊三郎在慶元侯府門前跪了一天,苦求慶元侯爺“查明真相”,口口聲聲“我們大姑奶奶自小良善,絕對不會做出害死人家胎兒的事。”“大姑奶奶若是有那么多心眼,怎么會將嫁妝全部給了侯府,還甘心為妾?”…
那么巧的是,離侯府不遠處的盧家那日特別熱鬧,盧家姑奶奶攜夫婿回來探親。盧家姑爺徐玉章正巧是已故鎮北大將軍尹詔一手提拔起來的少年將軍,也是當年挺身而出為尹詔辯護,將尹詔夫婦體體面面下葬,并將尹明澤兄妹四人從牢里接出來的三位將領之一。
于是,秋逸然一臉怒氣跑來,要她出面“承認”自己的罪行,讓齊三郎回去。已經心如死灰的她為了保護齊三郎不受報復,提出了交換條件。最后如冬拿著齊三郎的身契去門口同他悄悄說了幾句話,齊三郎才含著淚離開了。
于是,慶元侯和季氏接受了秋逸然“求情”,免了一百杖刑和驅逐出府的重罰,讓她自行了斷“以死謝罪”。
知若正不由自主地沉浸在前世的記憶中,門口丫鬟進來通報:“姑娘,凌姑娘和她弟弟求見。”
“請他們進來吧。”知若一點也不意外,甚至,正等著呢。剛才桂媽媽說凌子騫只是受了風寒發高熱,一副藥下去,蓋上厚棉被好好睡一覺就能大好。知道她要去京城,凌香兒一定會請求讓他們姐弟倆同行。
男孩子恢復的就是快,昨天還昏迷虛弱的凌子騫這會兒果然見了精氣神,尤其雙目亮晶晶充滿靈慧,只是臉色還有些蒼白罷了。
凌香兒正要拉著弟弟跪下,被知若阻止了:“凌姑娘不必客氣,相逢是緣。”
凌香兒從善如流,福了一禮:“尹姑娘從無賴惡人手中救了我們姐弟在先,又收留我們,給騫兒治病,大恩大德我們永世不敢忘。本不應該再煩勞尹姑娘,但…我們,還請尹姑娘再伸援手,容我們同您一起進京。”
一早聽說尹姑娘今日要去京城,凌香兒真的覺得自己姐弟運氣好到不行,這位尹姑娘簡直就是他們的大貴人。她有直覺,只要誠心相求,尹姑娘會答應的:“我們父親在京城為官,父親派來接我們的馬車失事,我拉著弟弟跳下馬車,正好落到一片干草垛上才逃過一劫,但車夫和馬車都沒有了,包裹也丟了。”只留下弟弟綁在腰間的一個小包袱,結果也被那張婆子給吞了。
如凌香兒所愿,知若爽快地答道:“這有什么不行?多一輛馬車就是。只是,騫兒弟弟的身子可以嗎?”
凌子騫實在機靈,聽了知若的話,有模有樣地行了一禮:“多謝尹姐姐,我好多了,可以的。”
知若點頭:“那就沒有問題了。如春,你讓人在安排給他們姐弟倆的馬車上也添兩床被子和一個小火爐,對了,還有熬藥熬粥的物什。呃,再挑兩本書給騫兒弟弟打發時間吧。”
送人情就要送到人心坎上,凌子騫果然眼睛一亮:“謝謝尹姐姐!”他的兩本書都落在那個張婆子家了,一日不看書就渾身難受的他聽到一路上能看書能不高興嗎?
凌香兒也是感動地又福了個禮再次道謝,這位尹姑娘不但心善還心細。到了京城,她一定要讓父親好好答謝尹家。只是,想到京城的那個家里不但有父親,還有繼母和兩個妹妹,她的眉眼間不禁增添了三分憂思。
很快,車馬、行禮都備好了,鐵穆遠親自帶領的護衛鏢師也整裝待發。如春給知若系上白色貂毛大氅,扶著她出門。知若先去向鐵穆遠行了禮才上馬車。
燕媽媽倒是很自覺,或者是心里越來越虛,直接去了管事婆子、丫鬟同乘的馬車,這馬車上坐的人多,自然沒有可以躺的位置。點心茶水也是有的,當然,沒有知若那輛馬車上的茶點精致。
可這會兒她還真沒有心情顧及這些了,兩三日的路程說短不短,說長也不長啊!回到了京城里,等待她的將是什么?葉氏會怎么處置她,處置她的兒子?
燕媽媽到現在也沒有想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問題?一向拿捏在手心里的姑娘怎么突然之間就像換了個人似的,讓她完全捉摸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