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宜寧懷里抱著暄哥兒,靠著馬車中柔軟的大引枕蹙眉輕聲道:“不必擔憂,咱們先行動咱們的,靜觀其變即可。”
“是。”寄云點點頭,即便心中不安,可看到秦宜寧如此鎮定,想到身邊還有精虎衛和暗探在,應該也出不了什么大亂子,這才稍微放下了心。
只是秦宜寧心里其實有不好的預感。她素來是那種感知敏銳的人,沉靜在山中,她對危險便有明顯的感知,也曾憑借這種靈敏的感知避開許多危險。
這一次她是與陳知縣說話時臨時下了決定要立即離開金港的,回到家中命人急急地做了準備,就帶著人逃了,心里到這會子還是慌亂的,有一種刀子就垂在頭頂隨時都能落下的壓迫感。
如此明確的危機感,已經許多年沒有體會過了。
秦宜寧只是不想表現出慌亂擾亂人心罷了。
“王妃,咱們往哪里走?”
秦宜寧抿著唇道:“去尋咱們的戰船。”
寄云驚訝的道:“王妃打算去水澤國暫避風頭?”
“無論是否要去水澤國,到了海上總覺得比在這里安全一些,當初選擇在金港暫居也是算定了這一點。王爺一直安排人照看戰船,站穿上也常年預備了淡水和干糧,能支撐咱們一陣子。”
冰糖笑道:“這是個好主意,就不信圣上的人能飛過來。”
秦宜寧聽她說的輕松,不由得露出個微笑,緊繃的心神總算輕快了一些。
只是他們此番也并未立即便直奔主題,離開金港后緊張的繞路,打算甩開跟蹤之人在去乘船。
天氣冷了,金港地處北方,冬日來的自然更加霸道。臘月里寒風蕭瑟,秦宜寧在車里抱著孩子燒著小巧的炭爐,還要裹著個狐裘。又怕燒炭爐空氣不好對暄哥兒和昀姐兒身體有影響,還特地將車窗推開個縫隙,不斷有寒風鉆進來,她便側身給孩子擋著風。
走了兩日,路上還算安全順利,讓大家的心情都放松了一些。
“王妃,前頭有個村莊,今日天色不早,咱們暫且投宿在此處,休息一夜明日便可轉路了。”馬車外,謝岳笑著道。
秦宜寧便笑道:“如此甚好,謝先生安排便是。”
謝岳就吩咐了精虎衛先往那村子去探路。秦宜寧一行的隊伍則減緩了前進的速度。
不過多時,精虎衛便趕了回來,“村子叫楊家村,里頭不過二十幾戶人家,因冬日里天短,村里已經沒什么人走動,是敲開一戶人家的們才打聽到的。多使了一些銀子,那戶人家答應讓咱們投宿一夜。”
“這便是不錯了。”謝岳應下,見無異狀,便引著隊伍一行往楊家村方向而去。
馬車方行丈許,天空竟飄起了鵝毛大的雪片,被寒風裹挾著洋洋灑灑撲面而來,吹的跟在馬車旁的驚蟄、廖知秉等人都不由得抬起手臂遮住臉龐。
風雪從窗縫直吹進來,秦宜寧忙俯身護住懷里的孩子。
寄云回身去將窗關了,“竟忽然下起大雪來了。”
“可見咱們來的時候巧,一路上都沒下雪呢。”冰糖笑著,輕哄著懷里的嬰孩。
秦宜寧笑著點點頭,“是啊,幸好這會子趕上大雪咱們也已找到投宿的地兒了。”
幾人都禁不住笑了笑。
一行人很快便來到村中,謝岳先下了馬車,去與那答應他們留宿的人家交涉,很快便折返回來,笑道:“王妃,請下車吧。”
秦宜寧點點頭,將襁褓包裹好,扶著寄云的手下了車。冰糖跟在后頭,也抱著個大紅襁褓,用自己的棉斗篷護著懷里的孩子,跟隨在秦宜寧的身后一路往前。
“待會兒煮上一壺姜湯,讓大家都用一些,一路風餐露宿的著實辛苦了,天氣寒冷,大家不要感冒了風寒才好。”
“是。”冰糖笑著點頭,“您放心吧,這里面數您身子最弱,您…”
冰糖話音未落,眼角余光忽然瞥見一抹閃亮的銀光,晃的她不由得下意識抬起袖子遮擋。
尚且反應不及之際,驚蟄等人已經轉回身大吼,“有埋伏!王妃,快走!”
秦宜寧心里咯噔一跳,抱著孩子轉身就走。可與此同時,四面八方都有身著黑衣的蒙面漢子持刀而來,一個個腳步落地無聲,十分輕盈,一看便是高手。
精虎衛與驚蟄、廖知秉等人當即就將秦宜寧和謝岳、鐘大掌柜等人圍在了中間。謹慎的觀察著這些人。
謝岳急的白了臉,“王妃,老朽方才竟然沒有發現!”
“不怪先生,先想法子突圍出去!”秦宜寧抱著襁褓,與冰糖背靠著背躲在人堆之中。”
包圍在四周的黑衣蒙面人足有百余人,很快就將他們幾十人緊密包圍起來。
逄梟安排的精虎衛有十人,加上銀面暗探四人,以及廖知秉帶來的幾個兄弟,他們這一行之中能戰的就只有這些人,對上對手百多人,哪里能有勝算!?
“上!”黑衣人中有一人發了話,其余人當即便沖了上來。
驚蟄和廖知秉等人當即就圍攏在秦宜寧身邊,精虎衛們則大吼著舉刀迎戰,“快,你們找機會快走!”
對方卻是冷聲吩咐:“主上有令,不允許放過一人全部捉拿回去!”
“是!”
黑衣人們絲毫不肯退讓,一擁而上。
風雪之中視線模糊,秦宜寧被人護著簇擁在中間,眼前一片繚亂,只能看到所有人都在抵死奮戰。
許是被喊打喊殺聲嚇著了,暄哥兒和昀姐兒都被驚醒,哇哇大哭起來,孩童的哭聲脆生生的,震的整個靜謐的村落里都能聽得見孩子的啼哭。
秦宜寧心疼不已,天寒地凍的,孩子這樣扯著脖子在大雪里哭,她真怕孩子凍出什么病來,緊忙用自己的狐裘護著懷中的孩子。
精虎衛與銀面暗探們聽見孩子的哭聲,更是發了瘋不要命一般的拼死抵抗。
可這一次他們都看得出,對方是高手,且都有備而來,于伸手上就與他們不相上下,甚至有人比他們技高一籌。他們已經拼盡全力,對方也同樣進退有度配合默契,勢必要將他們捉拿。
驚蟄當即紅了眼,“跟他們拼了!”
“對!”其余暗探和精虎衛都齊聲附和。
眾人拼死搏斗,愣是從包圍圈殺出一條血路且戰且退護著秦宜寧就往外突圍。
可誰知才跑沒幾步,迎面竟又有一群身著盔甲的騎兵策馬而來。他們穿的都是京畿衛的服侍,馬蹄聲將落在地上的白雪踐踏成滿地泥濘。
秦宜寧聽說對方要活捉,便已知道一定是李啟天的人追了來,此即再看到只有天子吩咐才有可能來到這里的京畿衛,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趕忙帶著人往一旁的巷子里跑。
就在他們轉了個身同時,一群做尋常百姓裝扮的年輕男子沖了上來,攔住了追兵的去路。
“王妃快走!”
秦宜寧看這些人眼生。
可身邊幾個精虎衛卻看著眼熟,“王妃,這就是先前在城里發現新來的那些生面孔!”
那些年輕男子赤手空拳就去阻攔京畿衛的騎兵,聽了這話,為首之人不由得道:“我們家主吩咐要保護王妃平安,王妃快走!”
秦宜寧更加納悶了。
家主?
她認識的人中,能稱呼的上家主的除了陸衡就是秋飛珊。而秋飛珊如今與秋源清的關系還沒掰扯清楚,還不能名正言順的稱之為秋家的家主,所以這些人是陸衡派來的?
秦宜寧沒時間驚訝,轉身就抱著孩子就逃。
冰糖等人也緊緊的跟隨在她身后。
精虎衛、銀面暗探和陸衡安排的人竭盡全力抵擋住追兵。
可秦宜寧一行到底是寡不敵眾,京畿衛來了足有一百多人,且都是騎兵,只需撥出一部分人便將秦宜寧包抄了。
秦宜寧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端坐在高頭大馬之上的京畿衛騎兵,懷抱不由得緊了緊,孩子哭的更加大聲了。
端坐馬上的人卻是面無表情,“來人,拿下!”
“是!”
眾人翻身下馬,一擁而上。
驚蟄、廖知秉、精虎衛等人早已經被纏住了,抵不過對方人多,眼看著秦宜寧被人堵住了,可就是分身乏術。
秦宜寧抱緊襁褓,一步步后退著。
但對方絲毫不肯容情,數十名京畿衛一擁而上,秦宜寧一行人立即便被反剪手臂壓在了地上,秦宜寧和冰糖懷里的襁褓也被人一把躲了過去。
“把孩子還給我!你們放開他!”秦宜寧猛然抬頭,雙目赤紅的看著襁褓。
京畿衛卻是耳充不聞,一人抱著一個大紅襁褓,姿勢非常隨意。
冰糖也被搶了襁褓,眼淚都嚇的流了出來,大哭著怒吼:“你們有本事沖著我們來!傷害個襁褓中的孩子你們算什么本事!”
“那是忠順親王的孩子,你們若是傷了他們,王爺回來是絕不會繞過你們的!”寄云也怒吼。
秦宜寧吼得聲嘶力竭,赤紅的眼睛看人時覺得格外下人,對方好不憐香惜玉的將她臉頰壓在雪地上,這樣就可以不用看她猙獰的表情了。
可秦宜寧依舊不肯放棄,就像一尾跳出了湖塘的魚,在地上拼命的折騰掙扎,嗓子都叫的破了音。
“放開我!還我孩子!你們還我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