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澤宇聽出逄梟言語中的抗拒,笑了笑道:“俗話說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圣上遠在京城,并不知眼下正是戰斗緊要之時。若稍有松懈,有陸家支撐的韃靼就會卷土重來,那么這些日子的努力都會功虧一簣。”
季澤宇說著話時,眼神刀子似的扎在了傳旨的小內侍身上。
小內侍哪里不明白季澤宇的意思,剛才將逄梟與季澤宇毫不避諱的對話聽的清清楚楚時,小內侍就覺得自己或許小命要不保了。如今又被直接要求傳這樣的話,小內侍都快哭了。
這次回去若是僥幸能夠活命,他一定要自己找個錯處貶離圣上身邊,寧可去刷馬桶也不做這樣危險的事了!
有忠順親王和定國公兩尊大佛在面前,他們都這樣說,他要想活命也只能點頭應下。
“是,奴婢雖然不懂許多,可韃子的兇惡卻是親所見,若不是王爺和國公爺拼死奮戰,韃子早就闖進來了。”
逄梟笑了笑,也不想難為這么個小內侍,點點頭道:“你知道就好,下去好生休息休息,明兒就啟程回去吧。”
“是。”小內侍恭恭敬敬的行禮,悄然退了出去。
季澤宇抿著唇,負手看著小內侍的背影:“這人不能留。”
“沒什么,不過是個小內侍。不論他說什么不說什么,都不會影響到圣上對待我的態度。該懷疑的還是會懷疑。”
道理雖是如此,可是留著這么個人季澤宇總覺得心里不踏實。
逄梟拍了拍他的肩膀,“雖是戰爭之中,咱們手上都沾了不少的鮮血,可做人的底線還是要堅守,若是將殺人看做一件無所謂的事,以后就會逐漸對生命失去尊重,會直接影響到往后咱們做事做人。”
“你總是有那么多的道理。”季澤宇回眸看向逄梟,語氣抱怨,可眼中卻是欣賞。
正是因為有這樣的堅守,才能這么多年來一直保持本心,沒有被外物所干擾。
逄梟負手沉思片刻,道:“我看圣上此番必定會震怒,說不定直接命人來抓我,更有甚者,會直接去拿宜姐兒和我的孩子們開刀。眼下等不得了,必須讓他們避開。”
季澤宇點頭:“我也正想說。你的孩子要緊,這便命人趕去吧。”
逄梟點頭,當即便點選了所有跟在身邊的精虎衛,由湯秀帶領著往金港接應。
而秦宜寧得知逄梟竟然公然抗旨,不肯“回京述職”的消息時,已是李啟天雷霆震怒,將此事鬧的太難下戒指之時。
因秦宜寧抱著孩子們向陳知縣求助,陳知縣特地安排了差役加緊巡邏,密切觀察秦宜寧所在之地周圍,他們的確發現了一些陌生男子,但對方并未動作,他們也不好輕舉妄動。
這日陳知縣也得了朝廷的消息,特地登門來詢問秦宜寧。
“王爺一心為了大周,可做事卻太欠考慮了。他大可以先遵旨,回京后面見圣上當面解釋清楚。圣上到時自然不會為難王爺了。如今卻是產生了誤會,讓圣上誤以為王爺是抗旨不尊,不講圣上看在眼中。”
陳知縣連連搖頭,十分惋惜的模樣。
秦宜寧想到的卻是更深一層。
逄梟是李啟天的眼中釘肉中刺。這一次眼看著勝利在握之際急召逄梟回京,根本不想給逄梟這個功臣一點封賞,甚至還有處置他的意思。這就將李啟天激進的一面表現的淋漓盡致了。
以前李啟天為了名聲,為了其余種種原因,做事還會收斂。可現在,他似乎已越發的不能收斂怒意。
秦宜寧有些擔憂。圣上是個心狠手辣之人,自己與孩子們呆在這里很有可能會變成李啟天報復逄梟的目標.
秦宜寧笑著對陳知縣道:“多謝陳知縣將此事特意告知。只不過打仗之類的事,都是王爺做決斷的,王爺怎么說便怎么事,我一個婦道人家倒是不懂得那么多。自己近些日我也正好想帶著孩子們出去走走。去我附近的莊子巡查一番,陳知縣一路幫襯我們良多,還不知該如何感謝呢。”
陳知縣老臉一紅,搖頭道:“王妃說的哪里話,比起王爺和王妃的付出,我做的真的不算什么。王妃若打算出去走走也好。還能略散散心。說不定王妃游玩夠了回來了,王爺他們就凱旋回朝了。”
“是啊。”秦宜寧囅然一笑,“都能將韃靼驅趕出大周的領土,往后只要好生經營,大周朝便可風調雨順,國泰民安了。”
“王妃說的極是。”陳知縣贊同的點頭。轉而又問:“王妃打算哪日出門?下官安排幾個差役隨行,也免得出了什么岔子。雖說咱們這里離著韃靼還遠,可大戰之下也不知哪里會有埋伏。”
秦宜寧感激的笑著:“這倒是不必,畢竟金港也是這樣打的一個城池,差役們本來就忙得很。王爺將他的護衛安排給我了一些,想來有他們照應,我的安全上應該能有保障。”
陳知縣聞言點點頭,贊同的道:“也是這個道理,王爺身邊的護衛自然都是一頂一的高手了。王妃的安全能有保障便好。”
與陳知縣商議之后,秦宜寧立即就去找了謝岳。
“謝先生,我總有不好的語感,王爺抗旨不肯回京,我這里誕下龍鳳胎的事也不是什么秘密,我只怕會有人盯上我和孩子們。”
“王妃所言極是。”謝岳面色凝重的道:“想不到原本最難解決的糧草問題迎刃而解了,卻又出了這樣的事了。王妃還是快些命人安排吧,多帶一些侍衛才是。”
就在秦宜寧緊張的命人預備啟程,打算暫且離開金港避避風頭的時候,逄梟抗旨不尊的消息也被有心人傳遍了朝野。
李啟天原本很得意,逄梟在民間的呼聲那般高,他就不相信百姓們知道逄梟是這般抗旨不尊藐視朝廷的人后會是什么想法。
可事情卻不似李啟天想的那么順利。
李啟天穿了一身富家闊少的打扮,帶著喬裝成隨從的熊金水和打扮成護衛的幾個暗探走在京城的街上,路過個茶館便坐下來要了一壺熱茶。
茶館是尋常百姓們閑聊消磨的地方,只需要幾文錢便能喝到好茶,吃到好的小食,有時候能聽說書,有時也可以和朋友們一起暢談。
今日說書先生不在,可茶館里依舊熱鬧非凡。
所有人都在討論大周大敗韃靼的事。
“忠順親王真乃是驍勇的戰神,看來許多人都在說忠順親王的勇猛,也并不是騙人的。”
“是啊,若不是有忠順親王在,恐怕韃靼早已經打進京城來了。”
“圣上當時安排忠順親王繞行,其實真是不妥當,就該開了城門迎接忠順親王一行人,那樣說不定與韃靼一戰早就已經結束了。”
李啟天聽到此處,便不由得皺了皺眉。
熊金水與暗探都低著頭,不敢去看李啟天的神色。
這些年長的老者吃飽了沒事做,不知回家躺尸去,竟然跑茶館里胡言亂語!
真是一群不要命的!
這時,又有個老者道:“此番忠順親王為了趁熱打鐵,直接將韃子打的在不敢來挑釁咱們大周,不得已之下抗了圣上的旨意。也不知圣上會不會怪罪啊。”
說著這話,一群人都在搖頭嘆息。逄梟是否會獲罪是他們眼下最為關心的事。
李啟天面無表情的端起茶碗了灌了一口。
熊金水真想如上朝時一樣,高聲要和一嗓子“安靜”。
可眼下,他就只能當做自己不明白也聽不懂,低垂著頭不敢動作。
“說不定圣上只是關心王爺的身體呢,往后王爺開疆拓土少不了征戰,圣上說不定只是想讓王爺回來好好的將養,以免過度勞累傷了根本。”
“也未必。我倒是覺得,忠順親王或許是動了某些人的利益了。王爺那般優秀,對別人產生影響是便的,有人妒忌,自然就有人去圣上跟前去告狀。”
“呸,真有那不要臉的?這些人都忘了到底是誰救自個兒的命了!再不是被韃靼兵臨城下,被下嚇的屁滾尿流的時候了!這才幾天,眨眼就要去給忠順親王告狀,也不怕缺德缺的生兒子沒!”李啟天的拳頭緊握,面上雖看不出異樣,可是茶館里沒待多一會兒,他便忽然吩咐備車回宮了。
民間的呼聲越高,逄梟的影響力越大,李啟天就越是憤怒。
他思前想后,叫了探子來:“知道秦氏現在何處?”
“回圣上,您吩咐的屬下沒敢忘記,一直都命人緊密的監視著忠順親王妃。”
“好。”李啟天食指快速的敲打桌面,發出響亮清脆的聲響。
不多時,聲音戛然而止,李啟天道:“去,秦氏以及他身邊所有的人都抓來,包括他們家的龍鳳胎。”
“是!”暗探領命,恭敬的退了下去。
只不過到了店門外,想想忠順親王與圣上之間復雜的關系,所有得知情況的人都不自覺的嘆了口氣。
金港距離京城不遠,秦宜寧準備的時間也就越少。
幸而她提前做了準備,此時能夠如此從容。
而寄云也告訴秦宜寧:“王妃,咱們出城,先前那些忽然出現在金港的年輕漢子們也陸陸續續的出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