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嬤嬤是聰明人。”秦宜寧暗自松口氣,孫嬤嬤若是不肯配合,她一時還真的找不到好辦法。“好,孫嬤嬤且先去安排皇后身邊的人住下,他們若問起皇后,你便說,皇后與得道神尼在觀音殿偏殿的禪房閉關祈福,須得二九一十八日才能出關,期間決不允許人打擾,若被打擾,恐怕會前功盡棄,于為國朝萬民欺負無益。”孫嬤嬤頷首,猶豫著問:“王妃,這吊橋看來十八日也未必修好,為何閉關的時間不多說幾日?”秦宜寧搖頭:“太后圣壽將至,今日已是七月初二了,從輝川至京城的路程也要算在內,能拖延十八日已是極限,若拖的太久,耽擱皇后娘娘回京為太后賀壽,豈不是隱人生疑?”孫嬤嬤恍然大悟,“還是王妃想的周到,您放心,奴婢這就去將人勸住。”“那就有勞嬤嬤了。”秦宜寧誠懇的行了一禮。孫嬤嬤哪里敢受,忙側身避開,行大禮道:“王妃這也是為了行好事,更是救奴婢的性命,奴婢這也是為了自己,可當不起娘娘的禮。”“女施主這也是為了寺中的僧人。”玄云方丈嘆道,“拙僧代寺中僧人,多謝女施主大義。”孫嬤嬤忙雙手合十還禮,單純為了自己開罪的行為還讓她唾棄自己,可是想到這也能救許多人免于懲罰,行事便也有底氣了。就算最后皇后依舊是出了事,到時她再下去陪伴皇后也就是了,也算她為山上的無辜僧人盡了力。孫嬤嬤快步走向山門。秦宜寧轉而便叮囑玄云方丈,讓他約束好寺中所有的和尚,繼而與謝岳和徐渭之商議了一番,最后決定從山下請有經驗的能工巧匠來修橋。如此過了三日,精虎衛們果真悄悄地從山下抬上了好幾個有經驗的巧匠,有精虎衛在,人手充足,若真做起工來倒也不費事,只是如今障礙全在眼前的濃霧上。霧氣不散,工程委實艱難。而皇后身邊的侍衛,經過這三日時間,也顯得急躁起來。他們每天輪班守在觀音殿大殿之外,因為禪房在觀音殿大殿之內,僧人們每日也會出入觀音殿,侍衛們無法直接守在皇后娘娘門外,他們不見著人,只看到小沙彌日日送去的齋飯都有人用,夜幕降臨時,也能從燈火通明的禪房之中看到皇后的影子映在格扇窗上。可這樣,根本無法安他們的心。清晨,小沙彌又來送齋飯。為首名為何斌的侍衛剛要放行,身邊就伸出一只手來。“慢著。”何斌回頭,就見說話的是這群侍衛之中頗有聲望的邢寶山。邢寶山當日奉皇后的諭,并未跟上山來,是后來與其余侍衛與宮人一同上來的。何斌面色緊繃。他當日與孫嬤嬤一同護送皇后上山,不成想就出了這樣的事,他現在別無他法,只能寄希望于忠順親王妃。眼下這件事他必須要瞞住。“寶山,你這是做什么?”邢寶山笑了笑,“何兄,你我弟兄已數日未見皇后,何不趁這位小師傅送齋菜的時間,向娘娘問個安?這樣你我也能心安。”小沙彌就是每日負責給皇后送齋菜的,自然知道里頭已經沒有皇后娘娘,而是王妃找了人假扮的,他心虛的很,又不敢表現出任何異常來,只低著頭不吭聲。何斌道:“你說的也有理,可娘娘吩咐,閉關祈福之事要緊,若被人打斷怕會功虧一簣。娘娘在輝川縣祈福頗見成效,如今大周多地依舊在鬧洪水,若是因你我之故壞了娘娘的大事,只怕咱們吃罪不起。”邢寶山聞言,果真有些猶豫。何斌又道:“咱們一直守在山上,忠順親王的家眷也都在,想來山上無礙的,何況咱們每天都將這里看的嚴實,飛過幾只蒼蠅幾只蚊子都心里有數,娘娘一直呆在殿中,必定無礙。咱們還是不要貿然打擾了吧?”小沙彌暗自松口氣,便要提著食盒往大殿里的禪房方向去。邢寶山沉吟片刻,卻是帶著后上山的幾個兄弟跟了上去,邊走邊道:“何兄所言有理,但我等只看上娘娘一眼,扣個頭便出來,當無礙的。”何斌心中咯噔一跳,慌忙的大步追了上去,想出言阻攔,又擔心暴露了自己。邢寶山帶著幾個弟兄走的飛快,兩步就趕上了那送齋飯的小沙彌。小沙彌心里砰砰直跳,險些驚慌的跌了手中食盒。孫嬤嬤正站在偏殿禪房門前,眼見著小沙彌來,后頭還跟著一長串尾巴,心就揪了起來。不過到底是在宮中打滾的人,遇事沉得住氣,孫嬤嬤端起皇后身邊第一得力嬤嬤的身份,面無表情的問:“你們怎么來了?”邢寶山與幾個侍衛恭敬的行禮:“見過孫嬤嬤。我等擔憂娘娘,想給娘娘請安。”孫嬤嬤高揚起下巴,睨視面前眾人,接過小沙彌手中的食盒,淡淡道:“娘娘吩咐了。閉關修行,為民祈福,乃是與天下百姓生命息息相關的大事,任何人都不得打擾。諸位忠心可嘉,奴婢會代為轉達的。”孫嬤嬤轉身便要進門。邢寶山面色嚴峻,上前一步越過孫嬤嬤,高聲道:“皇后娘娘,臣邢寶山求見!”孫嬤嬤面色巨變,焦急的低聲道:“邢侍衛,還請你不要沖動,擾了娘娘祈福,你擔待的起嗎!”邢寶山見孫嬤嬤變顏變色,焦急至此,不由狐疑,沉聲道:“若是娘娘有個不測,我同樣擔待不起!不單是我,聚璜山上所有人都擔待不起!孫嬤嬤尊諭旨辦事,乃是應當,但臣執著職責,也算不得是大罪過。”說罷便大步上前去推門。孫嬤嬤背上冷汗直冒,她不敢暴露自己,又怕叫人闖進去發現皇后不在,情急之下張開雙臂擋在門前,沉聲呵斥道:“奴婢跟隨皇后娘娘身邊,必定要嚴遵皇后娘娘吩咐,娘娘為民祈福,靜心修佛,已言明不準任何人打擾,爾等卻偏要闖入打擾娘娘,安的是什么心?難道爾等不怕影響了祈福,導致大周大雨不歇嗎!”如此一定大帽子壓下,將邢寶山氣的心頭火蹭蹭直冒。“孫嬤嬤這是做什么!我等也是為了皇后娘娘安全著想,只給娘娘磕個頭,確定了娘娘安全我們便會離開,為何孫嬤嬤如此緊張,難不成你將皇后給害了!?”“你!”孫嬤嬤瞪著眼掩飾心虛。這時,秦宜寧帶著寄云和驚蟄等四人匆匆趕到院門前。她擔心這里會出亂子,特地安排了驚蟄、小雪他們四人輪流暗中監視,剛才小雪匆匆回稟,說是皇后的侍衛趕來硬闖,她便趕忙來了。“這是怎么了?”秦宜寧深呼吸幾次,調整好情緒,便姿態閑適的緩步進了院中,全然看不出她方才的焦急。一見秦宜寧來,孫嬤嬤和小沙彌心里都是一松。何斌則不動聲色的將手從腰間佩劍上移開。邢寶山幾人回頭,見秦宜寧穿一身淺藍色收腰褙子,扶著婢女的手帶著侍衛緩緩而來,只得暫且停下動作,回頭行禮。“參見王妃。”“免了。此處乃是靜心修佛的所在,爾等如此喧嘩,怕是不妥吧?”邢寶山并無多少恭敬的道:“王妃此言差矣,我等奉旨保護娘娘,便要為皇后娘娘的安危負責,皇后娘娘閉關念佛,難道玉面也不能一露嗎?還是說這里有人圖謀不軌,莫不是將娘娘給看管起來了?”邢寶山說著,眼神就在秦宜寧身邊轉了幾圈。他之所以會如此焦急想看皇后情況,正因為他們上山這幾天根本沒見到忠順親王。這萬佛寺中處處透著古怪,后山那么大的霧氣,那些禿驢還在著急修建吊橋。王爺和王妃頂著伉儷情深的名頭出來游玩,王爺卻將王妃給丟在寺中,自己逍遙快活去了。皇后娘娘更是跟個什么尼姑念經,面兒都不肯露。如此多的事一同發生,他們這些侍衛哪里能不懷疑?秦宜寧走到邢寶山面前,面色已徹底陰沉下來。“這位侍衛大人說話可要動一動腦子,人是要為自己說過的話負責的。”秦宜寧抄手站在殿門前,看著邢寶山桀驁的雙眼冷淡的道:“雖你并未明說是何人,但你話語中的攻擊之意我卻明白。圣上信任王爺,才安排王爺來修建皇陵,這是何等恩寵?難道圣上與我家王爺君臣相得,在你眼中卻不是那么一回事?你擔憂皇后安危,一片赤誠,可以理解,但是你胡亂攀扯,又擾亂民心,打擾娘娘為民祈福,這便是大錯了。”邢寶山冷笑:“看來王妃果真是不肯讓我見皇后?”“收起你的猜測。你見不見皇后,那要聽皇后娘娘的吩咐,與我無關。我不過是知道娘娘要清修,見不得你打擾才來勸解幾句,你若不肯聽便罷了,休要胡亂攀扯。”“王妃可真會…”“夠了!”正當這時,殿內傳來一聲含著怒火的斥責,那聲音有幾分沙啞,但隔著殿門可以聽得出,那是皇后的聲音。邢寶山面色巨變,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臣邢寶山,給娘娘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