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日頭正烈,王府的門子閑著三兩人聚在一起坐在背陰處閑吃茶閑磕牙。
安靜的街道上傳來車輪滾滾馬蹄踢踏之聲,幾人回頭看去,見是一輛尋常的藍幄馬車,都不甚在意。
不消片刻,那馬車便停在了王府門前,坐在車轅上的俊俏書生一躍而下,隨即深藍車簾一挑,一個穿素白比甲深藍襖子的婢女下了車。
這不是王妃身邊的大丫鬟寄云嗎?
門子們一個激靈,飛速起身迎了上來。
“給王妃請安。”
秦宜寧扶著寄云的手下了車,將一縷凌亂的發誓拂到耳后,“免禮吧。”
“快往里回話,王妃回來了。”門子低聲告訴門口跑腿的小廝。
小廝是個新來的,還沒見過王妃什么樣,伸長脖子往門口看了一眼,便“噯”的答應一聲,撒丫子便往里頭跑。
門子們恭恭敬敬的開了角門請秦宜寧進門。
得了消息的王府長史帶著身邊的小廝快步迎了出來,恭敬的行禮:“參見王妃。”
“起來吧。”秦宜寧一面往二門走,一面問道,“這些日子府里怎么樣?”
“回王妃,一切都好,并無任何異常。”
“那就好。我不在家中的時間還要多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這是卑職職責所在。”長史笑著拱手。
秦宜寧便點點頭,內宅的事情便沒有多問。
“王妃是回房休息,還是去春暉堂?”
“先去春暉堂吧。”
“是。”
長史問罷,便吩咐人去通傳。著實是因為老夫人的臉腫的太厲害,未免主子之間見了面抹不開,也只好通傳一聲了。
秦宜寧知道姚氏的事,自然理解,也不多問,還故意放緩了腳步。
春暉堂,馬氏正黑著臉給姚氏的臉上擦藥。
“這是上次宜姐兒給了我的,說是宮里專門用藥膏,止痛消腫是有奇效的。”
馬氏手上動作不怎么溫柔的將淡綠色的藥膏擦在姚氏高腫的臉頰上,雖然氣姚氏的為人不正,可這畢竟是她的親生女兒,打過之后到底也是心疼的。
姚氏只覺得傷處火辣辣的,疼的她不由吸了一口涼氣,“哎呦我的娘啊,你輕點,輕點啊!”
馬氏卻故意加了一點手上力道:“讓你有歪心眼,該!我看你也不在乎和大福之間的感情了,大福不在家,你就是今兒的作踐他媳婦,你就作吧!早晚讓大福跟你離了心你就舒坦了!”
姚氏一聽就急了,“我怎么了,我做的哪一件事不是為了他?世上的人見著麻煩就躲的多了,怎么偏我就不行?難道明知道那一家子是煩,我還要攏在胳膊下頭不成?大福怪我,我看他根本就是娶了媳婦忘了娘,一點也不考慮我這個做娘的是什么感受!”
馬氏被姚氏一番話氣的不輕,想用道理分辨,可姚氏梗著脖子等著眼睛的模樣,卻讓馬氏張不開口了。
過了半晌,馬氏才道:“我當初就不該讓你出去高門大戶打拼,你看你都給學成了什么熊樣!”
馬氏氣將藥盒蓋上,知道講道理也是講不通的了,索性直接下令道:“待會你就跟我去秦家,那出事的是咱們的姻親,人家親家公在世時對咱們大福不錯,大福出門在外伸不上手,你這個做娘的難道連祭拜都不肯?”
“可是爹說…”
“聽你爹放屁!”
姚成谷剛吸了一口旱煙,聞言一口氣沒喘勻,嗆的他劇烈可走起來,使勁的瞪馬氏。
馬氏也不理會,剛要再說話,外面傳話的婢女就到了:“回太夫人、老太爺、老夫人,王妃回來了。”
“她回來做什么!”姚氏聲音尖銳。
馬氏瞪眼:“這是王府,宜丫頭是王妃,你說她回來做什么?這是她的家,她想多早晚回來不成?”
姚氏指著自己的臉,“可我臉這樣怎么見人!”說著話,熱鍋上螞蟻一般亂轉著找藏身之處。
馬氏看姚氏那副樣子,氣便不打一處來,“藏什么藏?你做出那等事不嫌丟人,這會子倒是在意起自己身為婆母的身份了。”
姚氏氣的咬牙切齒,偏偏不敢惹怒了馬氏,免得再換來一頓抽打。
馬氏懶得理會姚氏折騰,帶著婢女出門去迎。
姚氏不想讓人看笑話,眼看馬氏出去接人了,忙鉆進了里屋的屏風后。
只有姚成谷坐在原位靠著炕桌抽旱煙。
秦宜寧走進院門,便看到了笑容滿面的馬氏。
“外婆。”
“噯!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你母親的身子如何了?”
“多謝外婆掛心,我母親好轉了,大夫說好生將養著并無大礙。”說話間秦宜寧屈膝行禮。
馬氏扶著秦宜寧的手臂站起身,松口氣道:“人沒事就好。這次的事情太突然,你母親在南方知道消息后就已經急了,曹護衛能策馬揚鞭日夜兼程的趕往京城,你母親卻只能乘車,一路上也是日夜兼程才趕回來,人太傷心,又加上路上勞累,想來這才累病了。”
秦宜寧嘆息道:“我明白母親的苦。外婆,這次也累得你路途勞累了。”
這算什么。你放心,我身子骨硬朗的很。”馬氏挽著秦宜寧的手進了屋。
看到坐在炕沿吞云吐霧的姚成谷,秦宜寧恭敬的行了一禮,“老太爺安好,這段日子您老人家可還好?”
老太爺垂著眼,眉頭緊鎖的吧嗒了幾口煙,懶懶的道:“還好府里統共也沒什么事,我還是老樣子。”
“那就好。”秦宜寧笑了笑,看看左右,沒見姚氏,心里便已有了猜測,笑道:“怎么沒見我婆母?”
“哦,她…”
“她身子不爽,正在睡著。”
馬氏剛要實話實說,就被姚成谷出言打斷。到底是幾十年的老夫老妻,馬氏咬了咬牙,到底不能似打孩子那般打姚成谷,也只能在秦宜寧沒看見的角度白了姚成谷一眼,轉而又對秦宜寧道:“你放心,你婆母一切都好。”
秦宜寧察覺到似乎有一道非常惡毒的視線一直盯著自己,就好像當初她在山上生活時被毒蛇盯上了的感覺。
她心里有成算,也不多言語,便直接說了正事,將秦家的決定告訴了馬氏,又道:“我想著京城并不是久留之地,這里太不安全,秦家這次開又是一個大家族,但是有這個喪事在,秦家人怎么動作都不失禮,有人問,暗中有個說法即可。只是我想著,王府與王爺的關系更親密,如果有人盯著你們可不好,是以我想,要走咱們王府的人也得走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