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啟天沉著臉,看著那兩個穿著尋常宮女服侍的婢女,他如何也想不到,皇后身邊竟然會藏匿了秦宜寧的人。
“有什么證據,說吧。”李啟天的語氣非常不耐,已有迅速了結此事之意。
冰糖從袖中取出兩個小瓷盒放在身前地上,叩頭道:“回圣上,這是當日奴婢從打翻的燕窩和那死去的小哈巴狗嘴邊取來的證物。”
勛貴和女眷們都不約而同伸長了脖子,往放在花開富貴地氈上的兩個瓷瓶看去,還有些女眷嬌柔的拿起帕子來掩住口鼻,仿佛聞到了什么異味。
冰糖道:“奴婢略通醫術,這些日奴婢用了很多種辦法,終于驗證而出,燕窩的確有毒,小哈巴狗也的確是被毒死的,但是,燕窩里的毒和哈巴狗中的毒,根本就是兩種毒物!”
此話一出,眾人都有一瞬呆愣。
太后卻是大驚失色,不自禁握緊雙手,手肘重重的磕在了手邊小幾上發出很大一聲悶響也不自知。
李啟天與皇后等距離近的,哪里看不出太后的異樣?
幾人都疑惑的看著太后,卻發現太后面容緊繃,牙關緊咬,眼神陰沉的一直盯著一個方向。
而太后看去的方向,坐著李賀蘭、豫嬪和蕓妃。
李啟天瞇了瞇眼。
皇后一把攥住了椅子扶手,眼中滿是震驚與不可置信的回眸去看李啟天。夫妻二人眼神相對,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答案。
冰糖繼續道:“奴婢分析過后得知,哈巴狗所中的毒,是尋常砒霜。而燕窩之中的毒卻不尋常。”
“難道是鶴頂紅、孔雀膽之類?”有人好奇的問。
冰糖搖頭,“都不是。這種毒物來自于南疆,江湖中流傳的并不廣泛,據說在南疆有些部族的首領,每餐用飯都會先將飯食喂給身邊養著的貓狗以確定其中是否有毒。有人為了謀害那部族首領,尋到了這種毒素,在部族首領嚴防死守之下刺殺成功了。”
冰糖抬眸看向李啟天,隨即又低頭道:“回圣上,這種毒物只對人體有效,對動物無效。”
“竟有這種毒物!”李啟天驚愕。
他每餐用飯,雖然是有內侍嘗毒的,可聽來卻依舊讓人心里發寒。
“是,此毒名為‘夢死’,人中毒時大腦和經絡都會麻痹,當即猝死。不似鶴頂紅等毒還要發作一陣。”
冰糖再度抬頭,道,“換句話說,夢死只對人起作用,且用了就再也沒救了,不似鶴頂紅這類有發作的時間,還有救活的可能。”
冰糖話音落下,殿內一片寂靜。
先前為了附和李啟天還敢議論的勛貴家眷們,此時卻像是一只只燎毛的鵪鶉,再不敢多嘴了。
所有人都知道,這人服用便是速死的毒出現在宮中,代表著什么。
李啟天臉色鐵青,卻不忘觀察太后。
而太后這時已是氣的渾身發抖了。
太后視線注視之下的方向,李賀蘭面色凝重,蕓妃和豫嬪卻都是強壓驚慌一臉灰敗。
看到這些,即便不知內情,李啟天心里也有了猜測。
皇后同樣注意到這些,適時地道:“圣上,臣妾以為,此事應該詢問豫嬪。豫嬪養的哈巴狗分明提前就喂了砒霜,她來撞翻了秦氏送的燕窩,卻一口咬定哈巴狗是吃了燕窩毒死的,她為何會這么做?這顯然早有預謀,背后必有人指使。”
皇后冷著臉看著太后,“臣妾無法容忍有任何人在背后妄圖害死皇子。圣上,有這樣的人留在宮中,臣妾一想就覺得心底發寒。”
太后猛然回神,對上皇后的視線,不自覺的別開了眼,又覺得此舉心虛,強勢的瞪了回去。
勛貴與女眷們早都將天家這幾位說話時的表情看在眼中,沒有人是傻子,人人心中都有猜測,只是大家都識時務的再度低頭不看不聽,保持沉默。
李啟天右手的拇指和食指快速捻動,動作忽然停下時,沉聲命令道:“請劉院判。”
“尊旨。”侍奉在側的熊金水當即領命,噤若寒蟬的快步奔了出去。
不過一炷香,須發花白的劉院判就氣喘吁吁的提著藥箱趕了過來。
奉旨取了證物,退去了梢間檢驗。
此間,秦宜寧與寄云和冰糖還跪在原地。
勛貴與女眷們也都一言不發。
李啟天的指甲輕輕地敲打在小幾上,眼神環顧,最后落在蕓妃和豫嬪身上,以他的聰明,腦子里已經能勾畫出整件事的脈絡。
誰不希望皇子死,又想害秦宜寧?
有可能是太后。所以太后安排豫嬪來攔路,確保帶著毒藥的燕窩不會進坤寧宮。
誰希望皇子在此次事件中殞命?
那就只有蕓妃和豫嬪了。
但是豫嬪明顯是被人指使,用了砒霜來攔路的,想來她不清楚其中緣故,或者清楚,但只是棋子。
蕓妃呢?自持美貌,位分高,家世好,如果沒有了大皇子,她將來若有所出便有希望。況且蕓妃是太后的表侄女,可以隨意出入慈安宮,背著太后偷換毒藥也有足夠的動機。
真毒啊!不細想還不清楚,這后宮之中的腌臜事顯然不必前朝的少!
劉院判來之前已經聽熊金水說了事情經過,如今有了研究的方向,用了不過半個時辰就得到了檢驗的結果。
“回圣上。經過臣檢驗,這兩種毒一種是常見的砒霜,另一種毒物老臣還需仔細檢驗才知細致的結果,但是可以確定,的確是兩種不同的毒物。”
所有人都繼續沉默著,李啟天此時已是臉色鐵青。
秦宜寧叩頭道:“臣婦奉旨入宮陪伴順妃,入宮之前所有衣物飾品都經過嚴查,確定并未帶任何危險的毒物入宮。燕窩是慈安宮小廚房所做,宮人端來,臣婦不過是提著食盒罷了,臣婦無毒可下,也沒有下毒的理由。
“仔細想想,豫嬪娘娘帶著事先早就喂過毒的哈巴狗來攔路,故意碰翻了食盒,以哈巴狗中毒而死來‘揭發’燕窩有毒一事,倒像是有什么人因知道燕窩里有毒,不想讓皇子受害,又不想錯失污蔑臣妾的機會,才命豫嬪來撞破。請圣上審問豫嬪,定可抓到真兇。”
秦宜寧叩頭說罷,繼續跪在原地。
李啟天將拳頭握的咔咔響,一時間陷入了兩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