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炳虎焚香沐浴,極為虔誠的打開了密旨,上頭簡短的一句話差點將他打擊的哭出來。
密旨上吩咐他,不得對忠順親王和王妃無禮,必須以親王的儀仗將人贏回,且途中要以禮相待。
圣上這是什么意思啊!
當初吩咐他要將逄梟押解回京,就像是對待犯人那樣,將人塞進囚車一路押送回來定罪。
為何現在圣上就反悔了?
他都已經跟逄梟撕破臉皮了,現在卻要遵旨對逄梟畢恭畢敬、以禮相待,那豈不是面子里子都保不住了?
易炳虎氣的火冒三丈,又不敢真生圣上的氣,就只能將這些過錯都算在逄梟的頭上。
要不是逄梟,他能丟這么大的人嗎?
從前在虎賁軍軍中就是他丟人。現在到了外面,本來他才是奉旨押解罪犯的人,現在又要他來卑躬屈膝。
易炳虎心里憋著一口氣,又找不到解決的辦法,最后只能咬著牙改變了態度。
見到逄梟也知道行禮,還知道用敬稱了,也不在每天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催促啟程了。
這一切逄梟看在眼里,回去之后當做笑談與秦宜寧說了。
秦宜寧聽的也笑了一陣,隨后又疑惑的道:“好端端的他怎么就轉性了?事出異常必有妖,你好生查一查,一定是有什么緣由才讓他改了心思的。”
“咱們想到一處去了。”逄梟眼中滿是贊許和憐惜的看著秦宜寧,“圣上給了他一道密旨,咱們的人截獲看過了才發給他。圣上吩咐他要好生禮遇咱們的。”
秦宜寧一聽就明白了,“看來京城里已經準備好了,圣上這是怕驚著咱們,咱們中途跑了,他擺下的局都浪費了吧?”
“就是如此。而且圣上到底也是要臉面的。他對外說我叛國,本來就沒多少人相信,先不說我的為人和功績,就是我媳婦殺了韃靼可汗,我也不可能叛逃到韃靼去啊,圣上當初說不定也是被氣懵了,才會說我叛國的。
“如今圣上改了法子,說不定就是外面不相信這件事的人太多,輿論也太大了,圣上的面子掛不住,自然要想辦法平息此事。最好的辦法是將咱們先哄回去,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自然方便他處置。”
秦宜寧便點點頭,有些憂慮的皺著眉,也許是過于焦慮,她又覺得胃里一陣翻滾,有些惡心的感覺,但她不想讓逄梟擔心,一直吞咽著唾液想將這股惡心的感覺強壓下去。
逄梟最是善于觀察,秦宜寧又是他的心肝寶貝,這幾天秦宜寧的胃口就不太好,今早起來還惡心干嘔,說是胃不舒服,此時見她臉色蒼白的,不停的吞咽口水憋著一口氣的模樣,不由得擔心起來。
“胃是不是還難受呢?還惡心嗎?”
秦宜寧搖搖頭,因為忍耐,眼眸中已經含著生理性的淚水,不過最后她還是沒忍住,一把推開逄梟,俯在炕沿吐了出來。
逄梟一下就慌了神,手足無措的幫她拍著背,“怎么了?這是怎么了?”又對著外頭扯著脖子喊:“來人,快去請個大夫來!”
陶鈞的家眷都沒有帶來,衙門里沒有女眷,就連院子里的婢女也是逄梟一行人來后現預備的。
如今聽見逄梟震天的吼聲,婢女都給嚇傻了,呆愣了一下才慌不擇路的往外跑,去請大夫。
秦宜寧把早上吃的粥都吐了出來,還有來不及吐出來竟直涌進了鼻子,刺激的她頭疼的睜不開眼,生理性的淚水不由得撲簌簌的落了下來。
逄梟心疼都快跟著一起哭了,拿帕子幫她擦臉,又端水來給她漱口,隨后一把就將人抱起來走近內室,將她放在了鋪好了被褥的暖炕上。坐在炕沿拉著她的冰涼的手道:“這可怎么是好?也沒見你吃了什么東西啊,難道是…有人下毒?”
越想越有這個可能,逄梟想起易炳虎那張一看到他就扭曲非常的臉,越加篤定了這個猜測,怒道:“易炳虎那個狗東西!我要了他的命!”
秦宜寧被他嘮叨的腦仁疼,聽他竟然莫名其妙就要殺人,不由得無奈的道:“你別吵,吵的我頭疼。”
“好好好,我不吵,我在這里陪著你。”心里卻已經想好了回頭要怎么活剮了易炳虎,他才不管易炳虎是不是圣上派來的,誰敢動他媳婦一指頭,他就敢要誰的命!
大夫不過片刻就來了,陶鈞聽說了消息也隨著大夫一同來的。
逄梟讓大夫去給秦宜寧診治,自己就眼巴巴的在一旁等著。
陶鈞站在院子里,也是心情復雜。
王爺對王妃用情至深,若真讓王妃有個三長兩短,王爺的一片癡情又該如何安置?
可是他又有一些慶幸。這個節骨眼上王妃病了,不是恰好可以延緩逄梟回京的步伐嗎?這么一說,王妃病的也真是時候。
屋內,老大夫仔細的診過秦宜寧的雙手脈搏,又對逄梟道:“可否讓王妃略露芳容,讓老朽一觀王妃面色?”
逄梟當即就將炕上懸著的帳子撩起了一些。
老大夫觀察一番,又看看舌苔,笑著道:“恭喜王爺,王妃這是喜脈。”
秦宜寧一下便驚訝的睜圓了眼。
逄梟已經雕像一樣石化了,半晌方問:“你說什么?”
“恭喜王爺,王妃這是喜脈,應該有了一個多月的身孕了,雖然脈象上看并不明顯,但是老夫行醫多年,這等脈象卻不會看錯的。”
秦宜寧不由得暗自算起自己的小日子。
好像真的已經快兩個月沒來!
而她和逄梟重逢后,不知道有多少次在一起,而且一路走到現在,按照時間算起來,好像是重逢后的第一次有的!
秦宜寧就看見逄梟忽然傻子似的,咧著嘴笑開了。
“嘿嘿,有喜了?我這是快當爹了?”
老大夫見面前這位英俊的王爺居然露出這么傻的笑容,想起自己年輕時也有這種時候,不由得笑著拱手道:“恭喜恭喜,約莫著冬月或者臘月,王爺就要做父親了。”
逄梟歡喜的點頭,高聲叫著虎子進來:“老先生醫術高明,醫治的好!快封一個大的封紅,往后王妃的脈象還要多勞煩老先生!”
老大夫笑瞇瞇的跟著虎子去領封紅。
逄梟則像一只撒嬌的大貓,一下子蹦到了炕上,小心翼翼的摟著秦宜寧又親又蹭:“宜姐兒,咱們有孩子了!你聽見沒?我快當爹了!”
秦宜寧雖然還很不舒服,但逄梟竟高興的像個孩子,那又呆又傻的蠢樣子著實娛樂了她。
秦宜寧禁不住笑著道:“你說的那么大聲,我哪里會聽不見?”
逄梟笑著親了親她的臉頰,“你還有哪里不舒服?有沒有想吃什么?”不等秦宜寧回答,又問:“你說這是個兒子還是個女兒?”
秦宜寧好笑的道:“你希望是兒子還是女兒?”
“我覺得都好。”逄梟摟著秦宜寧,側躺在她身邊,暢想道:“若是個女兒,一定會像你一樣的聰明漂亮,我一定會把她寵上天,給她最好的生活,我還可以教她習武,將來要是姑爺敢欺負她,我就和女兒一起把姑爺揍死!
“如果是個兒子也還好,我會好好培養他,教導他怎么去做個長兄,男孩子嗎,就該有男兒的擔當,將來也能照顧其他的弟弟妹妹。”
秦宜寧聽的大笑:“你還說兒子女兒都好,可聽你說的,我怎么覺得都偏心的沒邊兒了?是女兒就要寵上天,是兒子就‘也還好’,還要從小被嚴加管教?”
“男孩子就該多摔打,長大了才能有擔當,女孩子就該寵,怎么寵都是對的。”
逄梟說的理直氣壯,眼神熠熠生輝。隨后半撐起身子,在秦宜寧有些蒼白的嘴唇上親了一口:“宜姐兒,謝謝你。”
秦宜寧看著逄梟深情的雙眼,心里最柔軟的地方像是被溫暖的泉水包裹著,讓她不由笑彎了眼睛,伸出手臂去摟著他的脖子,主動親了親他的臉頰。
“做什么要道謝?我們是夫妻,孩子叫你爹,也會叫我娘,若說謝,我是不是也該謝你呢?”
“你看,你就是這樣的思想,才會過的比尋常的女子都辛苦。”逄梟也摟著她,笑著道:“十月懷胎,還是你最辛苦。該道謝的是我。”
秦宜寧噗嗤笑了:“好了,我們就不要謝來謝去了。”
“是啊。”逄梟恍然道:“我這就去擺個十桌八桌的宴,請精虎衛的兄弟們吃一杯!”
“你這是做什么?至于的嗎。”
“怎么不至于,我要當爹了慶祝慶祝怎么了。”逄梟歡喜的就像個終于吃到糖果的小孩子,步履生風的去外頭吩咐。
等候在院中的陶鈞笑著道了恭喜,還說要帶著兄弟們一同來喝一杯慶祝慶祝。
逄梟吩咐過,就立即又反回房中,陶鈞送來的四個婢女和兩個有經驗的婦人逄梟一概不用,端茶遞水的事情都讓他做了,讓那些仆婢們都疊聲稱贊“王妃和王爺伉儷情深”“王妃真是好運氣”。
與此處的歡聲笑語相反,易炳虎那里得到王妃居然有喜了的消息,氣的陰沉著臉。
王妃有孕,路上豈不是更要耽擱了?到時圣上會不會拿他來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