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正好,新綠延綿,清新的空氣之中帶著淡淡的花香,遠近鳥語蟲鳴,景致怡人,令人心曠神怡。
女眷們養在深閨,平日自然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即便人人家中都有園子,可人工穿鑿而成的景色與這等野趣兒自是不同。
何況越是沿著緩坡向上,珍花異草種類越加繁多,加之陪同皇后出行的榮耀和自豪感,即便是老太君這等平日逛個花園都要坐轎子的,這會子走路也都覺得腳步輕快,心情愉悅。
聽聞皇后到來,早已有看守園子的內侍迎了下來,到近前行了禮便要給皇后一行引路。
“皇后娘娘,這邊兒請。”
皇后素手輕攏云鬢,紅唇微翹,慵懶的道:“這里不用你伺候,別擾了本宮的興致。”
皇后的厲害名揚上下,內侍哪里敢有異議,就只能行禮退后,忐忑的綴在女眷們的身后,與侍衛們走在一處。
緩步慢行,一路賞景,老太君等貴婦們都簇擁在皇后身側,走的氣喘連連還不忘了將這一處的風景夸的天上有地上無,又接連稱贊皇后盛寵天下僅有,直將皇后得意的滿面春光,不吝笑語。
秦宜寧扶著氣喘吁吁的孫氏走在隊伍的最后,并不巴結逢迎皇后,就只欣賞景色,低聲與孫氏道:“母親,您怎么樣?累了嗎?”
“還好,到底是你的身體底子好,我這些年可真是閑的廢了。”孫氏喘著氣擺手笑著。
秦宜寧莞爾道:“回頭母親每日清早跟著我繞著花園走兩圈,身子一準兒越來越好。”
孫氏聽的搖頭失笑,抬眸,正瞧見不遠處一片繁密的桃林,禁不住贊嘆的道:“瞧瞧那一處的桃花兒,真是好看!”
秦宜寧與眾人一般,都往前方看去。
只見一片淺淡的粉色暖云延綿開來,蘿枝點妝、深淺相宜的一大片。
許是山上有地下暖泉的緣故,家中桃花剛結了花苞的,這里的桃花卻已開的簇簇叢叢,半掩青空。
一行女眷沿著宛轉在桃林中的小路一路向前,微風拂過,發絲衣袂飛揚,花瓣紛飛,將每個人身上都染了幾分清香。路旁聽聞潺潺水聲,垂眸看去,只見落花入水,清波逐紅而去。
又行數十步,忽見簇新的粉墻黑瓦呈現于面前,墻后隱約可見檐牙雕琢,嶄新的精致樓宇,讓人感覺置身于仙山。
“哎呀呀,多久沒有見過如此美的桃花了。”
“是啊,若非皇后娘娘垂愛,臣婦等也著實無緣見這等仙境一般的景色。”
“也只有皇后娘娘這般國色天香才配得上擁有這樣一座仙宮。”
女眷們七嘴八舌的議論,人人都不大聲,也沒人故意去與皇后搭話,可聲音卻都掐大好處的讓皇后聽的清楚。
走在前頭的皇后嫣然一笑,得意的舉步向前,逶迤而行的女眷們繼續小聲贊嘆著跟隨在后。
而綴行在后頭負責引路的小內侍,早已經面色慘白。
又過數十步來到門前,女眷們贊嘆著仰頭往匾額看去,卻看到黑漆牌匾上龍飛鳳舞的“寧苑”二字。
皇后一怔,斜睨身旁宮人:“本宮的常春園幾時改了名字了?怎么本宮不知道。”
眾人也在納悶,交頭接耳起來。
那小內侍哭喪著臉快步上前來跪下磕頭道:“回皇后娘娘,此處并非常春園,才剛,才剛走岔路了。”
女眷們驚訝的很,也都停止了交談。
皇后柳眉緊蹙,冷冷道:“什么?走了這半晌,這處竟不是常春園?怎么本宮不記得常春山上又多出這么個地方來!”
小內侍跪在地上瑟瑟發抖。才剛他就要引路,可皇后不讓他在近前伺候啊!
皇后也略有些尷尬。
她是皇后,自然日日要陪王伴駕,只有極少的機會偶爾隨皇帝出宮,省親或出游都不是容易的事。
常春園皇帝雖賜給了她,可她到底也是去年來泡過一次溫泉而已,當時一群人跟著,自然用不著她一個皇后來記路。如今上了山理所當然只以為山上僅有自己的常春園在,想不到這一路欣賞的景色,竟然都是別人家園子的。
“狗奴才,你怎么伺候的!”皇后身邊的管事嬤嬤一腳踹在內侍肩頭,將人踹的就地滾了一圈。
那內侍唬的連連磕頭,“皇后饒命,皇后饒命!”
皇后不耐煩的抿著紅唇,想著身后到底還帶著一群人,不能失了國母的身份,就只能壓著火氣,慵懶的道:“罷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兒,左右也是出來游玩的,既然走錯了路,那便走回去就是了。”
“皇后娘娘說的是,此處空氣清新,陽光明媚,一路說說笑笑的走路也覺暢快。”國舅夫人笑道。
眾人聞言立即附和,尷尬的氣氛瞬間緩和下來。
那內侍連忙爬起來在前頭引路。
皇后心情好了一些,在一群貴婦的簇擁之下又沿著桃林的路返回,往另外一條略微寬敞的青石路走去。
皇后這才發現,方才走的桃林那一條道,地上都是新開辟的土路,這里的青石磚路才是原本通往常春園的老路。
只是,皇后的好心情和眾貴婦的贊嘆聲,都隨著沿途向前而淡了下去。
有方才那仙宮一般的景色珠玉在前,此處通往常春園的路就顯得乏善可陳了,路旁的幾株海棠開的倒是還好,到底不如仙宮一般的“寧苑”令人震撼。
而貴婦們夸贊奉承的話方才都說了一路,面對這干巴巴的景兒,也只能昧著良心撤出什么“古樸”“清雅”之類的詞來。
皇后的臉色就越來越難看。
直到了常春園門前,皇后的臉色已黑如鍋底。
方才的寧苑粉墻嶄新,朱門華麗,院中的建筑都可看得到是嶄新的。
而常春園的紅墻半舊,門扉敞開,內侍跪地相迎,氣派是有,但透過敞開的大門看到的半舊院落和乏善可陳的園子,著實是讓皇后心里深深的厭惡。
皇后擰著眉低聲斥道:“你們是怎么預備接駕的!剛才那園子到底哪冒出來的!”
皇后聲音雖低,可后頭的人距離不遠,都聽的清清楚楚。
看園子的內侍是曹國丈特意關照過的,見皇后詢問,忙上前來低聲道:“回娘娘的話,那園子是國丈先前吩咐人修的,園子的主人來頭很大,國丈說了請娘娘不要理會那里便是。”
皇后咬牙切齒,有怒不能發,最后只擠出一句:“也不怕越制!”
說著就率先邁過了門檻。
女眷們見皇后不悅,都收斂心神跟了進去,說話都不敢再大聲,生怕觸怒了正尷尬中的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