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氏歡喜,話也說的漂亮,不但夸了自己的娘家侄兒,還將自家夫婿也夸贊了。
老太君最疼愛的便是長子,聽人夸贊哪里能不歡喜?當即就與有榮焉的道:“旁的不說,蒙哥兒的才學和朝務上卻是沒的說的。”
“還不是老太君教導有方的結果?”三夫人湊趣的道。
老太君歡喜的見牙不見眼,又是得意的笑。
眾人便都開了竅一般,你一言我一語的恭維起秦槐遠和定國公世孫來。就連一旁的孫氏聽見這些人將好話不要錢似的往外倒,心里也十分自豪。
老太君笑容滿面的叫了吉祥過來:“你預備好茶來,這是貴客,不可怠慢了。”
“是。”吉祥笑盈盈的去準備。
約莫著外男要進內宅了,秦宜寧先站起身來道:“老太君,既是有外客來,姐妹們不如都暫且告辭吧?”說著話,詢問的看向身后幾個姐妹。
三小姐、七小姐與八小姐都點頭。
六小姐和秦慧寧卻有些不情愿,秦慧寧更是急的耳根子發紅。
秦宜寧這些日跟著詹嬤嬤學習,對人的觀察就更加仔細了,一眼就看出了這兩人的樣子不大對,心中不免有些疑惑。
老太君想了想,又低聲與三個兒媳說了幾句,這才道:“不必了,你們表哥也不是外人,難得他那樣有才華的人肯來,你們也該留下見見。”
秦宜寧便笑著道是。心里卻很納悶。這位定國公府的表哥到底有多厲害?竟能得老太君這般垂愛。
“綠娟,你命人去外院看看宇哥兒、寒哥兒、憲哥兒等幾位爺都在不在,就說定國公世孫來了,讓他們一起過來見個面兒。”
竟是自己的親孫子都要一并叫來。
秦嬤嬤笑著應是退下。臨出門還不忘了偷瞄一眼大夫人的反應。老太君這般熱情,可是給足了大夫人的體面了。
秦宜寧一直微笑站在老太君身邊,面上并無任何疑問顯露出來,心里卻是更加納悶了。
再度不著痕跡的將目光掃過屋內的眾人,就看到秦慧寧低垂著頭把玩著裙帶,莫說耳根子,就連脖頸都紅透了。
秦宜寧禁不住奇怪的挑眉,秦慧寧這是怎么了?
老太君既不準他們離開,可畢竟男女有別,他們也不好就這么杵著,是以三太太便做主,讓姑娘們都去了內室,又命婢女在內室與外間之間擺放了一座鯉魚戲蓮的鏤雕紅木插屏。
從外頭往里看,只能隱約的透過插屏和落地罩上的鏤空雕花看到內室里有人,卻也看不真切。
而內室的姑娘們,若是選妥當了角度,卻能將外頭看的清楚。
秦宜寧雖好奇,卻也并不著急去看來者何人,就選了個不遠不近的位置坐下,低聲與三小姐、七小姐和八小姐說著話兒。
倒是秦慧寧一進內室,立即就選了個最靠近外間的位置,只要一側頭就能從鏤雕的縫隙看到外面的每一個人。
六小姐挨著秦慧寧坐下,低聲的與她閑聊,不時的往秦宜寧處瞟一眼,還接連發出嗤笑聲。
見六小姐與秦慧寧這般,秦宜寧自然知道他們必定是在編排自己什么,不過她素來不在乎人言,反正她也不會因此而少一塊肉,自然無所謂的垂下長睫,把玩著矮幾上的茶碗。
可秦宜寧不在意,卻有人忍不住。
“四姐姐,你瞧他們那個樣子。”八小姐有些生氣,狠狠的瞪了秦慧寧一眼。
秦慧寧淡淡回望著八小姐,仿佛一點也不生氣,笑的更加開懷。
她越是如此,八小姐就越是被挑起了火氣,蹭的站起身來,剛要開口,卻被秦宜寧拉住了手。
“八妹妹,昨兒詹嬤嬤說的你可都記得了?”秦宜寧聲音含笑,手上的力道卻不小。
見秦宜寧眼疾手快,三小姐才松了口氣,在另一邊挽著八小姐的手臂讓她坐在自己身邊,低聲勸解道:“八妹妹安生一些吧,這里是老太君的內室,稍后還有客人要來,你真的鬧了事,吃虧的也是自己。被老太君責罰也就罷了,怕在客人的面前也會丟了體面,萬一有不好的話傳開來可怎么好?”
八小姐是個直脾氣,容易沖動,卻也不笨,仔細回想方才秦慧寧的一舉一動,就覺得氣不打一處來,咬牙切齒道:“她就是故意挑釁我的!”
“既知道了,八妹妹為何還要在意。”秦宜寧用銀叉叉了一塊果子遞給八小姐。
八小姐接過來,卻因憤怒并沒有吃。
三小姐繼續勸:“一筆寫不出兩個秦字,到底咱們是一家人,將來總有各奔東西的一天,可真正有什么事,互相幫襯的還是本家的人。”
八小姐素來敬重三小姐,她說的話是會聽的,不過心里不忿,還是低聲道:“誰要和互相他們幫襯了。那般齷齪小人,四姐姐回來也不礙他們的事兒,偏她總是夾槍帶棒的,好沒意思。”
“八妹息怒。我知道八妹是為了我好。”秦宜寧握住八小姐的手搖了搖,示意她別在動氣。
八小姐看著秦宜寧那雙仿佛會說話的眼睛,就覺得方才的暴躁也沉靜了一些。
秦慧寧翻了個白眼,想不到秦宜寧倒是好心,還知道安撫別人。
六小姐則冷哼一聲,繼續與秦慧寧低聲嘰嘰咕咕。
正當這時,外頭傳來一陣錯雜的腳步聲,隨即是婢女恭敬問候的聲音,一群男子先后走了進來。
秦慧寧一聽聲音,整個人都貼在了落地罩上,屏住呼吸往外看,就是六姑娘也伸長了脖頸尋找合適的位置。
七小姐和八小姐也好奇,站起身,悄悄地走到插屏旁往外瞧,只余下三小姐和秦宜寧坐在原位低聲說些針線上的事。
外間,先進門來的是面上帶笑,穿了身家常銀灰色直裰的秦槐遠。與他攜手而來的,卻是個穿了身寶藍色如意紋直裰的青年。
青年身材修長,容長臉,面容白凈,眼若點漆,濃眉高鼻,十分精神。
在他身后的是大爺秦宇、二爺秦寒、五爺秦憲,就連年紀稍小的九爺秦宣和年僅六歲的十爺秦容也在列。秦家“寶蓋頭”這一輩的男孩子們還從未如此到的這般齊全過。
“秦老太君一向可好?小子孫禹,給老太君請安了。”孫禹翩然行禮,姿態儒雅從容。
“快起來,快起來。”老太君傾身雙手攙扶,“多日不見,世孫學問上又精進了不少吧?”
孫禹笑起來,氣度溫和如玉,“秦老太君莫要取笑了,此番前來,還要勞姑父于學業上多點撥我呢。”
“快坐,上好茶來。”老太君吩咐人端椅子。
孫禹便轉而又給大夫人、二夫人和三太太都行了禮。
大夫人笑吟吟的道:“你是直接從家來?老夫人身子如何?”
“回姑姑話,祖母身子已有好轉了。”孫禹笑著道:“姑姑不要擔憂,今日前來,祖母還特地吩咐侄子一件事,特意來求老太君的。”
老太君笑著道:“親家母也太客氣了,咱們都是自家親戚,何必如此客氣?有什么事兒只管說便是,倒是你,難得來家里玩,往后也要勤走動啊,也好多帶帶你的這些表弟們好生上進,爭取都像你這般舉業精進。”
“秦老太君太過譽了,元鳴羞慚。”孫禹又給老太君行了禮,從袖中取出了帖子遞上,才道:“家祖與祖母知道姑父尋到了遺失多年的掌珠,特地吩咐了我來求老太君一個恩典,想請姑姑帶著表妹回定國公府坐坐,做外祖父、外祖母的,也想見見外孫女兒。”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有些驚訝。
不過是想讓孫氏帶著秦宜寧回一趟娘家,派個老媽子來與孫氏說一聲便是了,想不到定國公府會如此隆重,連孫禹這個大才子都成了專門來下帖子的!
二夫人端宛一笑:“足可見定國公夫人多疼惜外孫女。”
“是啊,宜姐兒聰慧可人,又溫文知禮,莫說外祖母疼,咱們家老太君還不是疼的心肝兒肉似的。”三太太也笑了起來。
老太君想著今兒一早的事,也覺得秦宜寧這孩子可愛的緊,便慈愛開著玩笑。
“哎,我呀,疼她疼的什么似的,本舍不得讓她離開身邊兒的,可既然親家母這么想念外孫女,連元鳴這般的才子都派來做說客了,我又怎么能不放行呢?”
說道此處看向孫氏:“老大媳婦,明兒你就帶著姑娘回去一趟吧,順帶將我先前預備下的那些東西也帶給親家母。”
先前哪預備什么東西了?反倒是我定國公府給你們送了東西來!
孫氏心里不屑的冷哼,暗想老太君這人太會裝模作樣,可面上卻笑的恭順:“是,兒媳謹遵吩咐。”
孫禹就笑著給老太君作揖。
因是外男,不好久留于內宅,孫禹只略坐了片刻,就跟著秦槐遠和秦家的哥兒們去了外院。
他前腳剛一走,內室之中的秦慧寧爬上羅漢床,一把將窗子推開一個縫隙往外看。
冷風灌進了屋來,幾位姑娘都看向窗畔。
秦宜寧就算再遲鈍,從秦慧寧這般不穩重的舉動上也看出一些端倪來了。
倒是外間,老太君說了一句:“怎么忽然這么冷,哪里有風灌進來了。”
嚇的秦慧寧緊忙將窗戶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