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那些恩怨
韓書雨站在自己的椅子前。
她的椅子在王冠球場的北看臺，這是馬德里國王球迷們死忠所在的區域。
當她來到這里的時候，主隊球迷們已經將巨大的TIFO掛在了北看臺的頂端。
TIFO上是身穿馬德里國王紅色球衣的豐收女神希貝蕾斯，在希貝蕾斯的身后則是馬德里國王陣中的明星球員，包括他們的隊長塞拉多斯、頭號天才梅利、門將巴克爾、中場核心杜杜卡洛斯…
在這些球星上面是馬德里國王俱樂部的口號之一：
“最好的球員，最好的球隊！”
和北看臺隔著球場相對的是南看臺，那邊是客隊馬德里海盜球迷的天下。他們同樣準備了一幅巨型TIFO。
TIFO中依然是豐收女神希貝蕾斯。只不過這位女神穿的是馬德里海盜的藍色球衣。
同一個女神，為什么既是國王的人，又能穿上海盜球衣呢？
這是因為兩家俱樂部都把希貝蕾斯視作是自己的幸運女神。
無論是馬德里國王還是馬德里海盜，他們在奪冠之后，都會選擇去豐收女神廣場慶祝。因為這座廣場位于馬德里市中心，非常方便人們聚集。
不光是這兩支俱樂部的球迷，就連西班牙國家隊贏球之后，豐收女神廣場也是指定慶祝場所――去年的夏天，西班牙國家隊贏得美加世界杯冠軍后，載譽歸來，就是在這里和上萬名西班牙球迷們一起狂歡慶祝的。
其實最開始選擇豐收女神廣場慶祝冠軍是馬德里海盜球迷們的創意――早在上世紀七十年代，球隊獲得歐聯杯冠軍后，就有大量的海盜球迷聚集在豐收女神廣場慶祝。當時有海盜球迷在別人的幫助下爬上了豐收女神雕像，然后把海盜的圍巾、隊旗綁在女神的脖子上。
這一幕被攝影記者拍下來，發表在報刊上，被迅速傳遍了整個馬德里和西班牙。成為“名場面”。
后來當馬德里國王奪冠后，國王球迷也選擇這里慶祝，多少有點惡心海盜球迷的意思――你們的女神現在的脖子上掛的可是我們國王的圍巾，披的也是國王隊旗！
于是接下來兩隊球迷就展開了曠日持久的“女神爭奪戰”，并一直延續至今。
誰能拿到冠軍，誰就能占有女神，享有乘坐升降機，把球隊的圍巾和隊旗掛在女神脖子上的權力。
在上世紀八十年代中期到九十年代后期，是馬德里國王的巔峰期，他們在十五年時間里拿到了八次聯賽冠軍，六次國王杯冠軍，以及兩次歐冠冠軍。
簡直贏麻了。
國王球迷們也贏麻了。
因為他們幾乎把豐收女神廣場當做了自家后院――上世紀八十年代和九十年代這二十年間，是馬德里海盜的低谷，他們只贏得過兩次國王杯冠軍，連個聯賽冠軍都沒有。
西甲聯賽的直播在九十年代中期進入中國。為什么在中國內，有數量龐大的馬德里國王球迷？因為當西甲聯賽直播被引入國內的時候，正是國王最風光的時候，不少球迷就這么喜歡上了一襲紅衣的馬德里國王，被他們的高貴和強大所折服。
因為那個時候經常可以在新聞里看到馬德里國王奪冠之后全隊和球迷在豐收女神廣場慶祝，讓不少中國球迷都以為豐收女神廣場是專屬于馬德里國王慶祝奪冠的地方。
后來進入新世紀，他們看到馬德里海盜奪冠之后也在豐收女神廣場慶祝還很吃驚。
當然現在他們都知道了，這是因為兩隊都選擇同一個地方慶祝奪冠的緣故。
世界足壇有兩支球隊共用一座球場還是互為死敵的情況。但互為死敵卻共用一個地方慶祝勝利就實在是很罕見了…
在九十年代的時候馬德里國王球迷曾經要求海盜球迷撤出豐收女神廣場，另辟他處慶祝冠軍。
他們的理由是國王在這里慶祝的次數更多，已經將豐收女神廣場和馬德里國王俱樂部緊密結合到了一起，全世界都知道這里是國王慶祝冠軍的地方。他們不愿意和海盜一起共享這個地方了，而是要名正言順地獨霸豐收女神。
馬德里海盜球迷當然不同意，這種傲慢的說法極大的激怒了他們。為了不讓馬德里國王來這里慶祝，每次和國王的相遇，海盜都特別拼命。
了解這段歷史之后，就能知道為什么馬德里海盜和塞維利亞航海家也是死敵了――航海家當初輸給國王，可不僅僅是讓國王贏得了一個聯賽冠軍那么簡單，還開啟了國王長達十五年的輝煌時期，差點就把豐收女神廣場變成他們私有了。
海盜球迷將塞維利亞航海家視作是國王的幫兇，對他們自然不客氣。
一直到現在，二十一世紀的二十年代，兩支球隊都還在繼續為了爭奪豐收女神而針鋒相對。
在馬德里海盜球迷們展示出來的巨型TIFO上，除了身穿海盜球衣的豐收女神希貝蕾斯之外，還有馬德里海盜一線隊全部二十五名球員的立繪形象。
和國王只將幾名代表球星放在TIFO上不同，海盜球迷選擇一線隊一個都不能少，全上墻去。
凡事都要和國王對著干的海盜之所以這么做，也是希望彰顯他們的團結――一線隊無論名氣、身價高低，都是球隊的一份子。既然如此，那就理應都在TIFO上享受萬人崇拜。
所以每個賽季開始前，海盜球迷都很忙碌，他們需要重新制作一幅巨大的TIFO，更新這幅巨型“全家福”。
全家福再上面是馬德里海盜的口號：
“我們代表馬德里！”
作為在馬德里球迷數量更多的俱樂部，他們這么說一點毛病都沒有。馬德里國王雖然是頂級豪門，但是扎根馬德里這事兒卻沒有死敵海盜做得好。
比賽還沒開始，兩支球隊的球迷就用這種方式開始了爭鋒相對。
韓書雨身邊的國王球迷們特別亢奮，尤其是當海盜球員出來熱身時，他們紛紛沖著對方球員豎起中指，大聲咒罵――哪怕現在海盜球員還什么都沒做。
這不重要。因為就算這場比賽還什么都沒做，以前的比賽中也多少做過點什么。站在死敵的立場來看，死敵的球員又怎么可能不作惡呢？
所以，罵就對了。
要是以前的韓書雨，其實還挺享受這種現場氣氛的。
甚至可以說，她之所以愿意來現場看馬德里德比、國家德比這樣的比賽，花那么多錢，還不就是為了這樣同仇敵愾的氛圍嗎？
這場比賽的球票她提前十天就訂好了，但不是在官網，而是在票販子手上…
作為一個馬德里國王球迷，在來到西班牙馬德里留學開始，她就花四十歐元買了一張國王球迷卡。當初看的攻略上說憑借這張卡，她可以比普通游客早兩天買到國王比賽的球票。
不過實際上買了才知道這張卡其實沒什么用。
真碰到重要比賽，就算是馬德里國王會員，都未必能夠搶到票，更不要說這張球迷卡了。
就比如今天這場同城德比，她就是花了五百歐元從票販子手里買來的。票面價才七十五歐元，票販子倒手翻了六倍多賣給她，她還不能不要――一個冷知識，其實死忠球迷所在的看臺票價反而比較低，并沒有東西兩面更適合看球的看臺票價高。
給票販子轉賬的時候簡直心都在滴血。
就算有在B站的視頻收益，這也是一筆很大的開支――五百歐元，將近三千六百人民幣呢！
可是為了在現場見證這場同城德比，也為了錄制自己的看球VLOG，她還是咬牙付了錢。
只是當韓書雨站在南看臺的座位前時，才有些后悔――她不應該買北看臺的球票。
因為她擔心胡萊進球時，她如果忍不住發出歡呼，會被身邊那些暴躁老哥們打…
今天這場馬德里同城德比，對韓書雨來說，有著非常新奇的體驗。
就像在球場外，她接受王珊珊采訪那樣。
當王珊珊問她看好誰贏得比賽時，她的回答是：“我希望國王贏球，但胡萊進球…”
和她這場比賽的穿著打扮一樣――她穿了一件馬德里國王的淺灰色運動外套，以表明自己馬德里國王球迷的身份。但在這件外套里面，還有一件紅色的…中國隊十四號球衣。
這就是她現在的心情：
糾結，無比糾結。
她遠眺其他三面看臺，都看到了鮮艷的五星紅旗。
這讓韓書雨心生羨慕：如果她不是在北看臺，她也可以肆無忌憚地展示自己中國球迷的身份。尤其是在客隊球迷身處的南看臺，就連那些西班牙球迷，也都舉著中國國旗呢！
他們在為胡萊加油。
可馬德里國王并沒有中國球員，所以北看臺上看不見一面紅旗，反而是多面印有馬德里國王隊徽的白色旗幟在揮舞招展――馬德里國王的隊旗和他們的主場球衣顏色不同，并非紅色，而是白色。
胡萊和自己的隊友們結束了熱身，回到更衣室里。
在熱身的時候，他遭到了不少馬德里國王球迷們的噓聲。
以他曾經對馬德里國王做過的事情，有這樣的待遇一點都不稀奇。
不過胡萊并沒有覺得不安，相反還挺興奮的。
德比啊！
這是德比！
哪怕你什么都沒做，就僅僅是因為死敵的身份，就會被噓被罵！
都說“無德比不足球”，那他今天也算是足球生涯圓滿了。
主教練帕羅蒂正在利用最后時刻給大家叮囑：
“這場比賽對我們來說意味著什么，不用我告訴你們。國王是一支極具侵略性的球隊，你們在比賽的時候要格外注意，控制情緒，保持頭腦清醒，不要被他們的動作搞的失去理智…我知道，德比容易讓人…上頭。”
這位老好人說到這里還微笑了一下，仿佛他說的只是一場很平常的比賽，而不是激烈的同城德比。
胡萊此時此刻則正在系統空間里給自己兌換破損的巨熊護腿板和被穿過的巨熊球衣，然后裝備上。
他并沒有對隊友們使用靈犀卡，他覺得沒什么必要，而且三十萬積分太貴了…
選擇破損的巨熊護腿板主要是為了保護自己。
眾所周知，馬德里國王雖然頂著“國王”的名稱，踢球風格卻算不上“貴族風度”，而是“武德充沛”。
他們強調“永不放棄，戰斗到底”的比賽精神。
畢竟在球場上踢斷別人腿，也拼斷自己腿的路易斯庫埃拉可是馬德里國王的傳奇，在退役之后真人大小的塑像就佇立在王冠球場的外面。
這位老兄就是馬德里國王精神的最好詮釋。
羅伊維作為國王的主教練，曾經這么解釋過這支球隊為什么如此“粗野”。
他說：“我們的球員都是國王麾下的騎士。騎士是需要上戰場的，而戰場不需要懦夫。”
此時此刻，羅伊維就在更衣室里沖自己的隊員們咆哮：
“…從比賽的第一分鐘起，我們就要和他們拼命！我們在中圈爭奪球權！在角旗區爭奪球權！在罰球弧外爭奪球權，在禁區里爭奪球權…在球場的每一個角落和他們爭奪球權！記住，國王的榮耀是靠槍和血捍衛的！”
球隊的中后衛佩拉爾塔跟著嘶吼：“干死海盜的雜種們！”
更衣室里響起了陣陣咆哮。
梅利雖然沒有跟著隊友們像猴子那樣嘶叫，但也攥起拳頭，緊咬牙關，臉色凝重。
對每一個馬德里國王球員來說，仿佛他們不是上場比賽，而是要踏上槍林彈雨，你死我亡的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