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友誼的小船
當胡萊背著包走進利茲城訓練基地的更衣室里時，他看見隊長洛倫佐主動向他打招呼：“嗨，胡。昨天晚上你休息的好嗎？”
“謝謝隊長，還好。”
“你身上的傷…還好吧？”
昨天胡萊訓練完，回更衣室洗澡，脫下衣服一看，前胸后背都是各種淤青。
可能實際上并不嚴重，畢竟都是皮外傷。夸張一點說在足球世界，皮外傷簡直可以約等于沒受傷。
但架不住看起來視覺效果嚇人啊…
胡萊昨天那一身就跟剛拔完火罐一樣。看起來觸目驚心。
雖然訓練中磕磕碰碰很正常，但看到胡萊身上的樣子作為隊長洛倫佐還是有些在意。
昨天胡萊在訓練中的表現他也是看到的，對抗上確實很吃虧。
胡萊聽見隊長的詢問，現是愣了一下——我身上的傷？我身上什么傷？
緊接著他才反應過來——隊長說的應該是那些看起來很嚇人的磕碰痕跡。
于是他說道：“啊，那沒什么，我都習慣了。”
“習慣了？”洛倫佐很奇怪。
胡萊看著隊長微笑道：“隊長你還不知道我以前踢球的故事吧？實際上我在十六歲之前都還沒接觸過足球訓練呢。”
“十六歲之前？這怎么可能？”洛倫佐瞪大了眼睛，驚呼道。
他的驚呼聲也引起了更衣室里其他隊友們的注意，不少人都盯著胡萊，顯然對他所講的這件事情非常在意。
大家都是職業球員，除了年齡很小的時候，稍微大一些變都會進入各俱樂部的梯隊接受訓練，然后一路過來淘汰很多競爭對手，最后才能以職業球員的身份出現在英超賽場上。
很多人可以說是從五六歲就開始接受足球的訓練，晚一點七八歲，再晚一點就很難出人頭地了。
像胡萊這樣十六歲才開始接觸足球訓練的人…在他們眼中簡直就是不可思議的存在。
之前一直對新隊友興趣缺缺的皮特·威廉姆斯聽見這話都忍不住抬頭向胡萊投去目光。
十六歲才開始學踢球，吹牛吧？
他到現在好像才二十一歲吧，五年時間就能加盟英超球隊了？
威廉姆斯從小到大都一直被身邊人和教練、媒體稱為是天才，他也確實不負天才之名。
作為利茲城青訓自己培養出來的佼佼者，他從未缺席過英格蘭各年齡段球隊，如果他留在球隊不走的話，他還有可能成為利茲聯目前陣中唯一的英格蘭成年國家隊的球員。
但就算天才如他，也是從小就展露出足球天賦，并且在六歲的時候開始在所就讀的小學接受正規足球訓練。而他所上的小學和利茲城俱樂部是有梯隊培養協議的，也就是說他雖然是在小學里上學，但來訓練的教練全都是利茲城俱樂部的梯隊教練，等于他接受的便是利茲城的職業訓練。
從六歲到十六歲，他經歷了整整十年的各級少年隊的訓練，奠定了堅實的接觸。
結果這位剛加盟球隊的中國球員，竟然說他十六歲才開始訓練？
皮特·威廉姆斯今年二十歲，這位新隊友五年就走完了他十四年的足球路…
“是真的，隊長。我用這事兒來騙你也沒必要啊。”那個新隊友還在解釋道，“在我的國家，這也不是什么秘密，很多人都知道，媒體全報道了的。重點不是這個…”
胡萊擺擺手：“我想說的是，我第一次接觸到足球訓練是在我高中的球隊里，當時我們高中球隊的主教練為了讓他用最快的速度趕上隊里其他球員的水平，對我非常嚴苛。所以每次訓練完我身上都是這么多痕跡。所以我說我都習慣了。”
面對攤開雙手的胡萊，洛倫佐恍然：“所以你才能在五年的時間里取得這么快的進步…”
“那也不對啊，洛倫佐。”早就來了興趣的隊友們中有人舉起手表示疑問。
胡萊看過去，他記得這個人的名字，前天相互見面的時候對方自報家門，叫盧克·戴維斯，一個在英格蘭球隊踢球的蘇格蘭人，他是球隊的中后衛。
“五年啊，僅僅五年時間怎么可能成長的這么快？這個世界上也不是沒有那些很晚才開始接觸足球的人，但他們也不可能僅用這么短時間就”盧克攤開雙手問自己身邊的隊友們，不少人也跟著點頭，都覺得不可思議。
是掛。
那是因為我開了掛。
胡萊面帶微笑在心里說，并沒有和隊友們爭論這個問題。因為解釋起來說不清楚，到最后也只能歸結為“天才”二字。
但這更沒有說服力了…
他徑直來到自己的柜子面前，開始換衣服準備新一天的訓練。
其他隊友們見狀紛紛散去，但是很多人依然會用帶著探究或者疑惑的目光向胡萊打量而去。
他們昨天才剛剛認識，但現在他們發現還是依然不認識這個中國人。
結束了力量訓練的球員們正在陸續離開健身房，上午的訓練已經結束，他們要回更衣室沖澡換衣服，再去餐廳吃飯，然后去睡覺。
皮特·威廉姆斯在離開健身房的同時回頭望了一眼。
在健身房里，還有人沒有離去，除了少數幾個熱衷于進行力量訓練的“變態”之外，就是那個剛剛加盟球隊的新隊友了。
在健身房的一角，胡萊正在球隊體能教練安東尼·克萊門特的一對一幫助下，進行教練組為他安排的核心力量訓練。
仰面朝天躺在舉重床上正在進行仰臥推舉的胡萊，他把一個重二十五公斤的杠鈴從和自己胸部高度差不多水平的杠鈴支架上雙手托舉起，推到雙臂伸直，再緩緩下落，重新放到支架上。
這套動作他已經做了五組，每組推十五次。
“手臂要伸直，但不要鎖住肘關節…杠鈴放下來的時候吸氣，托舉杠鈴的時候呼氣，就像是把杠鈴吹上去一樣…穩住，胳膊不要抖，慢一些、再慢一些…慢才能保護你。很好。”
一身腱子肉的體能教練克萊門特雙手虛握在抓桿上，同時提醒著胡萊注意動作。
看見這一幕的威廉姆斯搖搖頭，才二十公斤的杠鈴而已…他真的很難相信這個人憑什么五年就趕上自己十四年。
他不再關注這個人，扭頭走出健身房。
在他身后，克萊門特還在說著：“…在擁擠的禁區里，要占領一個屬于自己的地盤，更重要的是把對手推離你自己，以獲取更大的活動空間，而不是把對手拉向自己。所以臥推這樣的訓練對你在禁區里和對手糾纏時特別有幫助…還有一組，繼續。”
胡萊沒有說話，只有粗重的喘息聲。
盡管球隊日常會進行一些力量方面的訓練，但對于東尼·克拉克來說，僅靠訓練時順便進行的力量訓練，顯然是不能夠迅速提升胡萊核心力量的。
胡萊對抗能力不足，不是因為他體重輕，看起來削瘦，主要還是核心力量不足。
有不少球員從外表上來看，不是那種“魔鬼筋肉人”，但在球場上的對抗能力卻絲毫不弱。
比如梅利，他身形看起來也不壯碩，卻可以在盤帶突破中頂住來自對手的沖撞干擾。就是因為他的核心力量還不錯。
雖然還不沒有好到堅若磐石的地步，但是在拿球的時候只要能夠頂住對手最關鍵的那一下，他就可以靠自己靈巧的步伐和速度擺脫對手。
在東尼·克拉克看來，胡萊也是這樣的。不需要他把自己練成一個健美先生，也不奢望他能把“強壯”的標簽貼在臉上。但他必須要有在禁區里拿球或者射門時可以抗住英超級別后衛沖擊的能力，不用堅持太久，只要能夠擋住一次就行。
在禁區里，一般前鋒也很難長時間控球，球在他們腳下待一秒鐘對他們來說都已經算漫長的了。
東尼·克拉克的教練組針對胡萊制定的各種力量訓練計劃，并不是要把胡萊全身上下的肌肉都練個遍，而是打前鋒經常會需要進行身體對抗時會用到幾個部位的肌肉力量要進行增強。
昨天第一天訓練的時候，東尼·克拉克還征詢了一下他的意見，對此胡萊沒有意見，反正這方面人家教練是專業的，教練說怎么練，他就怎么練。
同時東尼·克拉克也委婉地告知胡萊他肯定不會在兩天后的聯賽第二十二輪進入比賽大名單，甚至是否要在十天后的聯賽第二十三輪進入大名單現在也不能確定。
胡萊對此表示理解，
見胡萊這么通情達理，搞得東尼都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了，他還專門拍著胡萊的肩膀鼓勵他認真訓練，不會讓他為英超出場等待太久。
但胡萊現在是真不在乎能不能盡快出場，盡管國內的球迷和媒體可能會很在意。
他知道自己的短板，也知道有些步驟是沒辦法省略的。
現在對他來說就當是閉關修煉，而且還是開了掛的閉關修煉——昨天在知道主教練給自己安排的針對性訓練內容之后，他就動用了五千積分，從系統商城里兌換出來一張高級訓練卷軸：力量，在接下來的四十界訓練課中增加自己關于力量訓練的效果。
當場就給用上了。
至于效果怎么樣，因為訓練時間還太短，目前也感受不出來。
但胡萊對系統從來沒有任何懷疑，這也是他能夠沉得住氣的重要原因之一。
先埋頭苦練一番，待我神功大成之后再出山去會一會英超群豪，看你們是群英薈萃，還是蘿卜開會！
結束特別訓練的胡萊回更衣室洗澡更衣之后也來到了餐廳，盡管他幾乎是最后一個來的，但大部分球員們都還在。
他們有人一邊吃飯一邊聊天，所以吃得慢。有的人吃完了不急著走，繼續留在餐廳里。
就在餐廳里監督球員們用餐的俱樂部營養師米婭·施密特女士看到胡萊進來之后，便拿出了專門為他準備的營養午餐：小甜點、碳水化合物、雞肉、水果蔬菜，以及一瓶飲料。
“先把這瓶飲料喝了，中國男孩。”來自德國的施密特女士指著胡萊餐盤上的那瓶飲料。“蛋白質飲料。你剛剛進行了大強度的身體力量訓練，一個小時內是修復損傷肌肉的黃金時間，而服用蛋白質可以幫助你更好的修復肌肉。”
胡萊謝過之后就要轉身找桌子坐，卻被施密特女士叫住了：“先喝了，胡。”
她還向胡萊眨眨眼。
胡萊無奈只能先把瓶中的蛋白質飲料喝完。昨天他還在向雍叔吐槽歐洲足球也有不職業的一面，今天他就見識到了歐洲足球職業的一面…
“很棒，小伙子。”見胡萊喝完了她調配的飲料后，施密特女士滿意地點點頭。
胡萊這才能夠轉身去找地方坐。
餐廳并不算太大，但也足夠容納幾十個人在里面用餐。
核心用餐區域的桌子是三張普通桌子接起來拼在一起形成一張長條桌，這樣的長條桌一共有三張，從擺放椅子的數量來看，每張長條桌可以容納十五個人同時用餐。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靠窗擺放的小桌子，能夠容納四個人那種，那平時都是教練們坐的，球員們很少會在那里吃飯。除非你是一個沒人理討厭鬼，沒有人愿意和你一起吃飯，才會選擇那種地方——這也是胡萊在昨天正式跟隨球隊開始訓練之后，才了解到的一些隊內小規則。
而他在來球隊參加歡迎儀式的那天，就是在那些單獨的桌子上用餐的…
現在胡萊來的比較晚，第一張長條桌已經坐滿，第二張尾部還有空位。
他端著自己的午餐走過去。
當他坐下之后，坐在他旁邊的利茲城球員主動和他招呼：“嗨，胡，你的英語說得真好。”
胡萊知道他叫查理·波特，是球隊的右中場。
“謝謝。”胡萊向對方道謝。
“你是怎么學的？可以教一教可憐的比埃拉嗎？”波特指著坐在他們倆對面的那個黑人球員說道，“他來半年了，英語還是說的很不流利，我們出去玩的時候，他看到漂亮姑娘都沒辦法上去搭訕，到現在還是一個快樂的單身漢…”
“查理閉嘴。”對面正在吃飯的何塞·比埃拉先是瞪了波特一眼，露出碩大的眼白，然后用帶著濃重口音的英語對胡萊說：“我是西班牙人。”
這算是解釋了一下為什么他到現在英語都還不夠流利的原因。
胡萊也恍然——去年夏天參加馬德里奧運會的時候，他們在西班牙街頭還真是很少看到有英語元素，無論是路牌還是店招、指示牌、餐廳里的菜單，上面全都是西班牙語。
“我去過西班牙，那里確實很少有人說英語。”面對比埃拉，胡萊很自然就切換成了西班牙語模式。“是因為西班牙人對自己的語言很驕傲嗎？”
這卻讓他對面的比埃拉和身邊的波特都驚呆了。
“老天，你會說西班牙語？”比埃拉沒有回答胡萊的問題，而是用西班牙語驚呼起來。
他這一嗓子引來了餐廳里其他人的注意。
大家紛紛向他們這里投來目光，看到又是那個剛剛加盟球隊的中國人，然后發現自從加盟球隊之后，這個中國人好像很容易就會成為大家視線的焦點…
胡萊見大家的目光都投向自己，他用德語說道：“這有什么？我還會說德語。”
攤牌了，不裝了，我就是真·天才！
餐廳中來自德國的全職營養師米婭·施密特女士聽見這一聲，挑了挑眉毛，確實是正宗的德語，連一點兒其他國家口音的味道都沒有。
隊長洛倫佐·埃斯波西托應該算是全隊和胡萊接觸最多的人了，他竟然都不知道胡萊會這么多門語言，他以為胡萊英語說得溜就足夠厲害了，沒想到西班牙語和德語他也能來。
于是他用意大利語對胡萊說：“如果我用意大利語對你說話，你能聽得懂嗎，胡？”
胡萊用流利的意大利語回答他：“完全沒有問題，隊長。”
他的表現引起了隊友們的極大興趣，荷蘭門將米凱·范德文用自己的母語高聲問：“胡，你知道荷蘭語和英語、德語的不同之處嗎？”
胡萊搖頭用英語說：“我不知道不同之處，但我知道它們的共同點。”
“是什么？”
“那就是我都會說。”胡萊用荷蘭語說道。
范德文雙手抱頭，把眼睛瞪大的跟燈泡一樣。
餐廳里已經沒人在吃飯了，像范德文那樣雙手抱頭的人不少，大家都在驚呼，跟見了鬼一樣。
“媽媽咪呀！”
“我媽媽曾經告訴我說中國人學習都很厲害，以前我不信，但現在我信了…”
皮特·威廉姆斯一臉驚訝的看著這個原來讓他不在意現在讓他不服氣的人。
就連那個不太友善的法雷克·奎恩都把嘴巴張成了“O”型。
和胡萊在足球上的能耐到底如何比起來，恐怕還是一個中國人卻精通他們所有人的語言更讓他們覺得震驚。
而胡萊則完全沒想到他和他的新隊友們竟然是用這樣的方式打成了一片——他之前有想過等自己在足球場上表現出能力之后，自然會征服新隊友。
結果他先用嘴皮子征服了他們…
他仿佛一下子融入了這個集體，獲得了隊友們的友誼。
查理·波特拍著桌子高呼：“胡！我們要聽你說中國話！”
他的這個提議迅速得到了大家的響應。
因為胡萊英語說得好，所以他來到球隊之后和隊友們交流一直說的都是英語，以至于作為一個中國人，在隊友們面前他連自己的母語都還沒說過。所以利茲城的球員們也統統沒有聽說過中國話是什么樣子的。
喬·泰勒進一步提議：“不！不要說，要用唱的！胡，給我們唱一首中國的歌曲吧！”
隊友們轟然：“沒錯！唱歌！唱歌！”
大家還有節奏地拍著桌子，餐廳里熱鬧非凡。
胡萊也很高興有人主動要求他唱歌，這真是知音難覓，沒想到在遙遠的歐洲卻有人懂得欣賞他的歌聲…
于是他舉起手臂：“沒問題！我給大家唱一首中國的流行歌！”
餐廳里安靜下來，大家都滿懷期待地看著他。
在安靜的氣氛中，胡萊先清清嗓子，然后昂首開始唱：
“換種生活，讓自己變得快樂；放棄執著，天氣就會變得不錯；每次走過，都是一次收獲，還等什么做對的選擇…”（注1）
聽著他這不知道是唱還是念的歌聲，笑容正在利茲城球員們的臉上逐漸消失。
但閉著眼睛的胡萊顯然已經深深陶醉于自己的歌聲中，他完全不知道別人對此的反應。
副歌來臨，胡萊也加大輸出，扯著嗓子嚎起來：
“…我還是從前那個少年！沒有一絲絲改變！時間只不過是考驗！種在心中信念絲毫未減！”
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了…
注1，歌是夢然的《少年》，這首歌已經爛大街了，但我還是覺得副歌部分挺配胡萊的，哈！
眼前這個少年，還是最初那張臉，面前再多艱險不退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