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周訓練,胡萊又一次參與到了球隊進攻套路訓練中,而不是賴澤凱。
這下包括賴澤凱自己在內,都覺得胡萊肯定會獲得下一場比賽的了。
賴澤凱對自己的處境深感不安的同時也頗為惱怒。
他知道趙康明是偏向胡萊的,因為他們倆在海神青年隊的時候就是師徒,有這層人情關系在,自己拿什么和胡萊競爭?
在他看來,自己想要破局,只能等了。
等待胡萊度過這個“新鮮期”。一般來說,民間流傳“換手如換刀”不是沒有道理的,當你玩個游戲怎么也過不了這一關的時候,換副新手柄可能就手感爆棚,神擋殺神,佛阻殺佛了。
那么在閃星的進攻遲遲不見好轉的時候,換上一個全隊新來的前鋒,盡管他各方面看起來都不像是能擔大任的人,但也有可能上場就表現出色,取得進球。
這也是合情合理的。
但這種因為新鮮感所帶來的改變往往并不能持久。
賴澤凱也實在是沒從訓練中看出胡萊還有什么更大的能耐,在他看來胡萊不過是個有那么一點特長,并且運氣超級好的年輕球員。他在合適的時機選擇了一個合適的對手上場比賽,湊巧進了個球…
也許一場比賽之后就會被打回原形。
到時候主教練趙康明一定會知道究竟誰才能做這支球隊的主力前鋒。
畢竟就算自己不能進球,在鋒線上也還有其他作用,比如為隊友牽扯出機會,用傳球給隊友送出助攻…
而那個只會搶點的年輕人有什么能耐?
他決定蟄伏,耐心地等待機會和幸運女神重新降臨在他身上。畢竟快三十歲的他,職業生涯什么大風大浪沒見過?
閃星下一輪對手是來自右江省的紅蓮俱樂部。
這支球隊目前排名聯賽倒數第二,屬于保級球隊。
如果這個排名一直到聯賽結束都不變的話,右江紅蓮將去參加升降級附加賽,與倒數第三的球隊一起,去和中乙的第四和第五名球隊捉對廝殺,最終決定能否還繼續留在中甲賽場中。
雖然閃星憑借上一場比賽的勝利排名提升到了第十二名,看起來已經遠離了降級區。
但依然馬虎不得。因為聯賽才踢到十九輪,還剩下十五輪的比賽,這十五輪比賽中一切皆有可能。
更不要說他們本輪聯賽面對的還是殺紅了眼的保級球隊。
任何一個稍微懂點足球的人都知道,在聯賽下半程,保級球隊可要比排名中上游的球隊難打多了。
不管主場客場,都如此。
因為人家是來跟你拼命的。
這場比賽之前,開始有一些人期待那個叫做胡萊的年輕球員,能否出現在球場上。而在此之前,幾乎沒什么人在意比賽大名單里的那個名字。
比賽的大名單是賽前一天就公布了的,不是什么秘密,在閃星的官方網站、官方社交媒體賬號,以及中甲的官方網站都可以查得到。
上一場比賽為球隊打進制勝一球的胡萊果然在其中。
“看,咱兒子又要出場了!”謝蘭拿著手機在丈夫面前晃了晃。
胡立新轉了個身,不看手機。
謝蘭才不管丈夫是什么樣呢,她繼續興高采烈地說道:“這次肯定是!”
聽見妻子這番話,胡立新終于沒忍住哼道:“你知道啥?進一個球就能了?你知道和替補出場的區別嗎!”
“這有啥不知道的?是比賽開始就出場嘛,替補就是比賽開始之后再出場。”謝蘭得意洋洋地說道。
“哪是這種區別!”
“那還能有啥區別?”
胡立新張開嘴想要解釋,但在看到妻子的表情之后,又閉上了嘴。
“嘿,你這個人。你知道你就講出來…”
胡立新起身而走。
“你又干嘛去?”
“抽煙!”
看著丈夫匆匆離去的背影,謝蘭撇了撇嘴。
她原本是想用這種讓丈夫給自己科普足球知識的方式來讓他一點點進入兒子的世界,一點點找到他自己當年做一個職業球員的感覺,通過這個共同話題,來慢慢化解丈夫心中的堅冰。
但現在看來,恐怕沒有她想象的那么容易。
“大名單里有胡萊!”
在一個名為“東川中學校隊錦城分部”的微信群里,有人很興奮地宣布道。
“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重要的不是大名單,是名單!”
“應該也是沒有懸念的事情吧?上場比賽替補出場表現那么好,比原來的前鋒賴澤凱好多了,我要是主教練,我肯定就讓胡萊了!”
“就是就是,那個賴澤凱球踢的不咋樣,譜還越來越大,真以為閃星沒了他不行嗎?要我說俱樂部不和他續約就是對的!這樣的人憑什么拿高薪?”
群里大家討論的熱火朝天,嚴炎蹦了出來問道:“明天比賽的東西準備好了嗎?”
他同時圈了唐源。
被圈了的唐源發出一張圖片,正是一條被折疊起來的紅色橫幅,隱約可見背面的白色大字。
“橫幅已經制作好了,嚴隊。”
“好。明天大家別忘了都穿上自己的校隊球衣啊。咱們要讓胡萊一眼就能在看臺上看到我們!”嚴炎提醒大家。
閃星的主場球衣顏色是紅色為主,白色為輔。
而東川中學足球隊的球衣則是黃色為主色調,輔以少數藍色花紋。
這在看臺上還是有著很大反差的——一大堆紅色里面突然出現二三十個穿著黃色球衣的球迷,就像是在主隊球迷方陣中開了個天窗一樣,再加上他們的橫幅,相信一定可以吸引到大家的目光,而如果胡萊能夠向他們這里投來注視,那目的就算是達到了。
他們啊,就是想來告訴胡萊一聲:東川中學校隊的隊友們都來給你加油咯!
這主意最開始就是嚴炎提出來的,希望用這種和周圍閃星球迷們的打扮格格不入的方式來讓胡萊看到他們——為了給胡萊一個驚喜,他們并沒有事先告訴胡萊。
當然,也得虧右江紅蓮的客場球衣不是黃色或者白色,而是墨綠色,否則萬一被當成客隊的球迷,那可就不妙了…
主場比賽前一晚,根據主教練趙康明的要求,所有入選了大名單的閃星球員們全都要在訓練基地的宿舍里過夜,這也是為了方便管理,避免出現賽前有人跑去尋歡作樂,最終影響球隊士氣和成績的情況出現。
這種情況在中國足球職業化初期,可屢見不鮮。就算教練們嚴禁這種行為,但也抵不住外面花花世界的誘惑。
不少人干脆翻墻出基地,跑去瀟灑,直到后半夜才回來。
要么喝得酩酊大醉,要么在女人身上耗干了本來應該為比賽準備的體力。
當然,經過幾十年的發展和進步,隨著更加職業的歐洲足球的觀念被引入國內足壇,這種情況少了許多。
絕大部分球員都清楚,在比賽前干這種事情對自己一點好處都沒有。
“…其實凡事都有利弊。比賽前跑去鬼混肯定不對,但媒體和球迷們又總希望我們這些職業球員個個都是清心寡欲的清教徒,去個酒吧夜店的好像就十惡不赦了一樣…這也不對。”秦林正在給和他同住一屋的胡萊講著職業球員的那些事兒。
賽前集體住宿的房間安排是在賽季之初就由俱樂部指定了的,所以中途才轉會而來的胡萊就和秦林住在了一屋。
這已經不是他們第一次同住了——上周的客場賽前他們也同住一個酒店房間里。
讓秦林感到意外的是,胡萊雖然是個年輕人,但在和自己單獨相處的時候似乎并沒有什么壓力,和其他一些年輕球員見到自己時的表現是完全不同的。
他會主動和自己聊天,詢問自己很多問題,好像對自己很好奇一樣…
“除了比賽前夜,我覺得其他任何時候只要把握好時間,去夜店酒吧什么的都沒問題。”
當胡萊聽到號稱中國球員中最職業的秦林說出這樣的話時,有些意外——他原本以為秦林會是一個非常刻板的人,畢竟大佬嘛,給人印象都這樣。
哪想到大佬竟然也會說出這樣的話。
“前提是適量適當。”看到胡萊所露出的驚訝表情,秦林笑著問他:“你知道我就是在安東興城青年隊的吧?”
胡萊了點頭。
“當時興城的訓練基地就是如今閃星的這座訓練基地,這么多年過去了,除了重新裝修過之后,宿舍樓的位置都沒變。”秦林抬頭看著宿舍房間的天花板,“我在青年隊的時候,就住這里。那會兒我們和一線隊經常一起訓練,大家彼此都很熟。每支球隊都會有一些大哥的,每個大哥的身邊都會圍著一堆小弟,我就是那群小弟之一。”
胡萊很難想象中國足球的最后一個大佬當別人小弟是什么樣子,但他沒有出聲,而是很專注地聽秦林講他的青春時光。
“有一段時間,我思想上出了問題,訓練上吊兒郎當,拉稀擺帶的,打不起精神。然后被一線隊的‘二哥’薛博文看到了,他知道我是為什么這個樣子——當時我在青年隊表現也不好,連青年隊比賽都打不上,有點為自己前途感到迷茫…二哥是個很仗義的人,古道熱腸,也愿意幫助我們這些青年隊的小娃娃。為了讓我重新振作起來,你猜他是怎么干的?”
胡萊搖頭,這種球員之間的八卦,尤其還是“上古時代”——薛博文的名字他以前是沒聽說過的,但穿越來了之后在查詢中國足球以及安東足球歷史時,他知道這是一個在安東足球歷史上鼎鼎大名的人物,是安東足球的代表之一——球員之間的八卦,就更不知道了。
“他連續三天在訓練結束后帶我去錦城的各大舞廳和酒吧吃喝玩樂。”
胡萊張大了嘴巴。
看到胡萊這個樣子,秦林笑了起來:“那是我第一次去舞廳,第一次去酒吧,坐的還是二哥的大奔。當時我們從車上下來,看到一群濃妝艷抹的女的向我們迎上來,嗲聲嗲氣地給我們打招呼…那場面我一輩子都忘不掉。對于一個十七八歲的小伙子來說,實在是太有沖擊力了。”
胡萊連連點頭——他在海神青年隊的時候也跟著隊友們去過酒吧,雖然沒有秦林說的那么夸張,但也還是讓他大開眼界。
他們當時去都是無名小卒,也沒什么人理會他們。但秦林當初跟著“二哥”薛博文去,那肯定是眾心捧月,成了場上最靚的仔。
“就這么瘋玩了三天,我已經有點上癮了,每天就盼著訓練結束之后二哥再帶我去的…結果二哥突然不帶我去了。他給我說他之所以帶我去玩,是為了告訴我成為一個職業球員,一線隊的主力球員,可以過上多么美好的生活。他希望我能夠以此為目標在訓練中認真起來,未來還有這么美好的生活在等著我呢。二哥管這種他自己發明的方法叫‘自wei’…當然,后來我知道了,成為一個職業球員,確實會擁有這樣的生活,但如果想要讓自己的職業生涯更加成功,就絕對不能沉迷于這樣的生活。適當的放松對職業生涯有利,而沉迷不行。”
聽完大佬的講述之后,胡萊都無力吐槽了。
所以帶年輕球員去見識燈紅酒綠紙醉金迷的花花世界,是為了讓年輕球員以此為目標奮斗嗎?這真是不怕把年輕球員帶溝里去啊…
不過仔細想想,這種事情確實挺符合薛博文所處的那個中國足球職業化初期的風氣,以及頗具薛博文的個人作風的。
真不愧是薛博文能干得出來的事情,畢竟薛博文后來可以說就是栽在這方面的,他的職業生涯成就遠不如當初被他照顧過的小弟秦林。
薛博文是否有后悔過這樣的生活?
胡萊不知道,但他知道在那個剛剛從體工大隊專業化變成職業化的時代,又有幾個中國球員能夠有如今的職業眼光,以及職業規劃呢?別說球員了,球迷、記者自己都沒概念呢。
那是中國足球的黃金年代,職業化改革將球迷、市場、媒體、球員們壓抑已久的熱情都釋放了出來,肆無忌憚的噴射著。
但那也是中國足球最危險的時候,因為積蓄已久的激情噴射完畢之后呢?是無盡的空虛與混亂。
只是當時連足協都處于這種亢奮的狀態中,又有幾個人能夠意識到這一點呢?
于是中國足球在職業化最紅火的年代錯失了青訓,野蠻生長也屢屢突破規則,丑聞不斷,弊病叢生。
不得不在之后用更長的時間來彌補。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胡萊能夠以高中生球員的身份成為職業球員,也是這種彌補的一部分。
門口響起了敲門聲,胡萊跳下床去開門,發現原來是球隊主教練趙康明。
看見胡萊之后,他又探頭望了一眼在了里面的秦林,笑著說:“都在呢?挺好。早點休息啊,別搞太晚。”
胡萊連忙說道:“放心吧趙指導,我們馬上就洗漱睡了。”
趙康明滿意地點點頭,同時也沒有過多囑咐胡萊,有秦林在,他是一百萬個放心,相信胡萊絕對不會胡來的。
查完胡萊和秦林的房之后,他又繼續去查房。
而胡萊關上門,真的準備去洗漱睡覺。
賽前一夜,就這么平靜的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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