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這是為什么呢?
在錦城的地鐵站出入口，有一個上了年紀的大媽正在將手中的報紙遞給每一個從她身邊經過的人，有人無動于衷從她面前走過，有人抬起手輕輕搖擺拒絕，但也有人接過了這免費贈送的報紙，然后夾在腋下走進了地鐵站。
不過去拿報紙的人是少數，更多人一邊走一邊低頭看著手機，當今社會，報紙生存的空間已經越來越小，就算是傳統報社，也開通了更適應這個時代的手機應用。
在擁擠的早高峰地鐵車廂中，人擠人的情況下，只有極少數坐著的人才有條件打開報紙看看新聞，打發時間。
更多的人都低著頭看自己的手機。
還有一部分人，他們抬頭望著地鐵車廂里的多媒體電視。
打開報紙的乘客很快就在醒目位置看到了胡萊進球之后慶祝的那張照片。
上面是非常顯眼的標題：“閃星終結兩輪不勝，客場擊敗昆陽城市！”
副標題字要小一些，但也清清楚楚：“十九歲小將替補登場，奉獻職業生涯首秀首球”
接著他似乎心有所感，抬起頭來，正好看到地鐵車廂的多媒體電視中出現了昨天中甲比賽的集錦視頻。
屏幕下方的字幕告訴他，進球的中后衛年輕球員名叫胡萊。
但地鐵車廂里太吵了，聽不清楚電視新聞中的聲音。
不過這不重要，因為他通過視頻看到了閃星這個制勝球是怎么打進的。那個中后衛竟然冒頂了，冒頂就不說了，還把足球直接蹭到了閃星三十三號的腳下，這孩子運氣也太好了吧？
他看完胡萊這個進球的全過程之后，低頭盯著自己手中的報紙，津津有味地看起了關于這場比賽的報道。
這一幕不僅僅發生在擁擠的地鐵車廂中，也發生在無數公交車上、人行道上、電梯里。
有人是通過傳統的報紙，有人通過多媒體電視新聞，有人則通過自己的手機。
那些平時并不怎么關注足球的人，也因此知道了胡萊的名字。
就算陳建宇再怎么克制低調，一個十九歲少年職業生涯初次登場就取得了進球，幫助所在球隊取得勝利，終結兩輪不勝…這事兒本身都足夠傳奇了。
不僅是線下，網上也形成了討論。
在那些去上班上學的人群中，不知道多少“低頭族”們其實是用手機在關注胡萊呢…
陳建宇希望不要給胡萊帶來太大的壓力，希望胡萊一球成名的影響力小一些。
但這就是他的一廂情愿了。
隨著秦林的回歸，關注閃星的人越來越多，擁有如此夢幻劇本的胡萊怎么可能不引人注目呢？
董文放下電話，他剛剛結束了和方鑫杰的經紀人的通話。
在這次通話中，方鑫杰的經紀人仍然要求兩百六十萬的年薪不松口。
董文當然知道他為什么如此有恃無恐，球隊在進攻上確實遇到了麻煩，但他也沒有就這么答應對方的要求。
談判嘛，如果答應的太快，很有可能被對方認為他們還可以再漲價…
董文不愿意給方鑫杰的經紀人留下這樣的錯誤認知。
如果不是萬不得已，他不愿意答應這個數。
對方經紀人還拿秦林出來舉例子，董文當時聽到就有點想笑的，還好他憋住了。
你個方鑫杰算什么？能夠和秦林比？
人秦林是中國國家隊隊長，前華南虎隊長，帶領球隊拿到過中超冠軍、亞冠冠軍、足協杯冠軍的人，可以說在俱樂部層面，他是大滿貫球員了。
還獲得了亞洲足球先生、中國足球先生…
人家能拿四百萬是因為人家真的配，而且他來閃星其實還降了薪的——秦林在華南虎的上一份合同是一千萬人民幣的年薪。
連一次國家隊集訓營都沒入選過的方鑫杰，憑什么和秦林相提并論？
另外一個讓他沒有急于答應方鑫杰所提條件的原因此時就在他的辦公桌上。
他把目光投向那份《城市早報》，體育版正面朝上，放在自己的桌子上，閃星1:0擊敗昆陽城市的新聞占據了全版，除了比賽戰報之外，就是各種相關報道，有速寫、記者手札、球評…等等。
但這些報道都圍繞著一張照片排列，或者說在這一版中最醒目的位置留給了一張照片。
那張照片正是為閃星打進唯一入球的球員的背影，他雙手后擺，兩腿岔開，微微躬腰隆背。正如他在賽后接受采訪時說的那樣，他在向所有人展示自己的球衣號碼和姓氏。
33號，胡萊。
這是當初主教練趙康明堅持要引進的年輕球員。
最開始他沒太當回事兒，一個年輕球員，主教練想引進就引進吧，反正也花不了多少錢。而且如果連個年輕球員的引進都要拒絕的話，那主教練的面子往哪兒擱？除非俱樂部馬上就要開了趙康明，否則沒必要和教練組的頭頭鬧翻。
他就答應了。
唯一就是覺得這名字有些耳熟，似曾相識，好像之前在哪兒已經聽說過了。
直到這次他隨隊出征客場，當胡萊進球的時候，他突然想起來自己之前在哪兒聽說過這個名字了——這不就是當初球隊的球探戴澤濤給自己打電話匯報過的那個中學生天才球員嗎？當時自己還授權讓他努力勸說對方加盟球隊的。
不過后來這事兒沒成，自己也就沒再關注了。
沒想到兜兜轉轉之后，他竟然還是加盟了閃星…
本來對這個年輕人沒什么興趣的董文突然來了興致，他也不知道這個年輕人會不會讓他改變對方鑫杰這筆轉會交易的態度，但他想著多了解一下自己的球員總是沒錯的吧？
于是他重新拿起手機，撥通了戴澤濤的電話：“小戴啊，你人在哪兒呢？沒出差呢吧？在俱樂部啊？那正好，你來一趟我辦公室吧。”
“大楚大楚！胡萊進球了啊！聯賽第一次出場就進球了！簡直碉堡了！”
室友從床上跳下來，指著手機屏幕對剛剛進屋的楚一帆嚷嚷道。
“我知道啊。”面對興奮的室友們，他微微一笑。“我有他微信，昨天晚上就看到他的朋友圈了。”
“真是了不起…”室友搖頭感慨。“從海神青年隊去閃星的時候，我們都以為他最少還得過個一兩年才能在一線隊打上比賽，沒想到…”
“對啊，就算我們都知道趙康明更了解胡萊，也更喜歡胡萊，但也沒想到他會喜歡到這種地步！胡萊才去了兩個星期都不到吧？就能在中甲替補出場…”另外一名室友從上鋪探下頭來加入大家的討論。
“要不怎么說人家‘情同父子’呢？”
“就是可惜，咱們這里看不到閃星的比賽…”
楚一帆說：“沒關系啊，嶺南不也有一支中甲球隊嗎？我搜了一下中甲下半賽季的賽程，閃星打南海，正好是在南海的主場。咱們到時候可以去現場看球啊。”
他這么一說，立刻得到了寢室里所有人的積極響應：“棒！到時候去現場看球，不比看電視直播爽？”
不過也有人想了個問題，舉起手說道：“那我們得把球票買到客隊區域去，否則萬一胡萊進了球，我們為他歡呼，被周圍的南海球迷打了怎么辦？”
一群人面面相覷，然后紛紛點頭：“有道理，低調！”
楚一帆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機，東川中學足球隊的群里，嚴炎已經開始組織在錦城上大學的昔日隊友們，去給胡萊加油助威了。
從這一點來說，他們比自己要方便多了…
有點羨慕。
羅凱終于還是知道了胡萊已經取得進球的事情——是陳星佚告訴他——他們倆不知道是什么時候加了微信，但很少聯系。
這一次陳星佚主動聯系羅凱，就是為了告訴他這么一個“噩耗”。
畢竟不能只是自己一個人不爽嘛…
果然，羅凱聽到這個消息之后用長久的沉默告訴了陳星佚他非常非常非常不爽。
陳星佚拿著手機笑得很開心，早就不去管羅凱是否回他。
羅凱也不在乎和陳星佚的聊天了，他跑去搜胡萊進球的消息。
在手機瀏覽器中輸入“胡萊”“閃星”這樣的關鍵詞，果然跳出來了不少關于胡萊進球的新聞和網絡文章。
“職業生涯首秀就進球，幫助球隊取勝的胡萊是何許人？今天小編就為你介紹一下胡萊…”
“現實版一球成名！中甲賽場上演！”
“昔日全國高中生足球錦標賽最佳射手的華麗蛻變！”
“誰說踢校園足球沒前途？誰說那些高中生球員去了職業球隊就只是做個樣子而已？看看胡萊！”
“羅凱和胡萊，他們兩個人都曾經是東川中學校隊的天才球員，但是在加入職業球隊之后，命運卻把他們兩個人導向了完全不同的兩個方向。胡萊在極短的時間里就完成了從青年隊到職業一線隊的跨越，并且還在昨天的比賽中職業聯賽登場打進一球。而羅凱呢，快三年了，才剛剛開始在一線隊零星地打上比賽，要知道當初兩個人的天賦可是羅凱更出色的啊。結果呢？胡萊后來者居上，已經有進球了，而羅凱到現在都還沒取得進球。明明天賦更勝于昔日隊友，明明比昔日隊友更早的進入職業球隊梯隊，但為什么先完成中學生球員在職業賽場上的首個進球的人，卻是胡萊呢？”
這篇《進球》網論壇上的帖子更是看的羅凱額頭青筋直跳。
因為這篇文章每一個字都說了他的痛處，一針見血。
是啊，明明他天賦比胡萊更好，明明他從小到大在足球場上就是天之驕子，明明他比胡萊提前了一年來到職業球隊梯隊，所有的一切他都占據先手。
但為什么，最后先進球的卻是胡萊？
打進中國中學生球員在職業賽場上的首個進球，僅此一項就值得被載入史冊。
這個人偏偏是胡萊，而不是他。
為什么？
自己哪里不如他嗎？
這個夜晚，羅凱注定是睡不好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