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師徒情深
當王光偉在更衣室里放下自己的包，開始換衣服，為接下來的訓練做準備時，球隊的隊長李鐵林走了進來，對更衣室里的隊友們拍了拍手：“大家都把手里的事情放一下，那個誰…韓湘飛，把你的褲子給我趕緊穿上，辣眼睛！”
被點了名的韓湘飛手忙腳亂地套上了短褲。
隊長李鐵林繼續說道：“一會兒新隊友們會來和大家見面，就算是正式成為咱們球隊一員了。我給你們說啊，都給我打起精神來，別在林哥面前丟咱們閃星的人！”
有人舉起手：“李隊，林哥來了之后，你會把隊長袖標給他嗎？”
這問題一出來，更衣室里馬上安靜下來，大家都看向了他們的隊長李鐵林。
這是一個有點敏感的問題。
以秦林的聲望和經歷，前國家隊和華南虎的雙料隊長，來了一支中甲球隊難道不應該繼續做隊長嗎？
在其他球隊里，隊長要么是在一支球隊效力時間最久的，要么就直接由主教練制定。秦林這樣的球員放到其他球隊里，可能主教練一句話，李鐵林就得把隊長袖標乖乖交給秦林。
但閃星的情況不一樣。
李鐵林臉上表情有點尷尬：“想什么呢？教練怎么決定我就怎么做。”
“不是這樣的，李隊。咱們球隊的隊長難道不是更衣室里投票選出來的嗎？我們選了你，就是認你做隊長的。”最開始提出這個問題的人表達了抗議。
“嘖。行了，石俊德，事情都沒有你就在這里亂說，毫無意義。”李鐵林不愿意回答這個問題，只能以隊長的身份讓“刺頭”石俊德閉嘴。
石俊德還想說話，卻被旁邊的門將郁芝明給拉住了，他壓低聲音在石俊德的耳邊說：“別讓咱們隊長為難了…”
石俊德這才有些不爽地小聲嘟囔道：“我管他什么國家隊隊長不隊長的，我和他又不熟…”
李鐵林見狀皺了皺眉頭，但最終還是什么話都沒說出來。
球隊現在成績不是很好，大家都有脾氣，壓力也很大。
當初球隊升上中甲的時候，對外宣稱目標是三年內沖超成功。
而今年就是目標的最后一年，球隊現在卻已經要為保級而戰了，要不然便會跌至降級區。至于沖超這個目標，已然是失敗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似乎隨便什么事情都能攪得更衣室里人心浮動。
有些球迷或許會覺得秦林這樣的大牌球員加盟，對閃星來說應該是一件好事吧？
可是在閃星原來的球員們看來，卻不見得如此。
畢竟俱樂部這么大張旗鼓的宣傳一個新球員，難道是為了讓他來打替補的嗎？
他既然來了，就要打主力，那肯定會影響到現有主力中場球員的位置。
而石俊德正是現在球隊的主力球員，他對李鐵林隊長袖標的關注，可能更多的源于他對自己和秦林的位置沖突的擔憂…
王光偉在更衣室里，將這一幕都看在眼里。
但是他沒有說話，而是做一個安靜的觀察者。
職業球隊和高中球隊確實有太多不同了。
在高中球隊里，大家更多都是奔著一個目標去的，相對比較單純，就算有一些個人的小九九，也不傷和氣。而且他在嘉翔高中足球隊里地位很高，就算有人有小九九，那也不是沖著他來的，他感知不強。
但是來了職業球隊之后，這里人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盤，人人都要為自己的利益百般考慮，情況要比在學校的時候復雜百倍。
這倒也正常，王光偉對此表示理解。因為職業球隊職業球員嘛，大家都是靠這個吃飯的，不為自己利益考慮，就沒飯碗，沒飯碗餓死了算誰的？
王光偉從閃星青年隊到一線隊，也見識過職業足球的淘汰機制——當初和他一起在青年隊的球員，有人比他來閃星青年隊的時間更早，最后卻沒能獲得俱樂部給的職業合同，只能選擇離隊，然后去其他球隊闖蕩。
有人運氣好，換了一支球隊就能拿到合同，打上比賽。有的人則輾轉多地卻始終無法獲得那些職業俱樂部的青睞，連中乙都沒人要，只能黯然退役。
至于這些退役的人，后來去做了什么，王光偉就不知道了。
既然足球已經變成了職業，變成了關系到自己生存的飯碗，那不為自己考慮，難道還要繼續用愛發電嗎？
只是看到這一幕，王光偉卻為胡萊感到了擔心。
秦林，林哥他是不擔心的。畢竟不是人人都是石俊德，也不是人人都和秦林有直接利益沖突。再說了，林哥人家在中國職業足壇摸爬滾打這么的多年，什么場面沒見過？要是連這點事情都搞不定，他也不可能在國家隊和華南虎都當上隊長。
那可是被媒體稱為“中國足球最后一位大佬”的人物。
說白了，石俊德這話在更衣室里說說，大家還能聽，要是他敢當著媒體的面說出去，只怕會被媒體和球迷罵成狗。畢竟論成績，十個他都不能和一個秦林相提并論。
可胡萊就不一樣了。
作為三個人里最弱的，名氣最小的那一位，突然來了這個陌生的球隊，要怎么融入球隊，又要怎么面對那些可能存在的“敵意”？
算上胡萊，球隊現在在一線隊鋒線上有六個人，這還沒算冷金宇那樣既可以打中場又能打鋒線的多面手。
目前閃星打的是雙前鋒配置，這么多人競爭兩個位置，競爭有多激烈可想而知。
而且胡萊還不是那種戰術作用特別大的多面手，中路邊路都有位置。
最適合他的應該是中路。
特點鮮明也意味著特點單一，可選擇的范圍就更小了…
實際上昨天晚上王光偉就在閃星的貼吧中見到有閃星球迷表示不明白閃星有這么多前鋒了，為什么還要花錢買一個青年隊的人來。然后有人查了之后告訴他，這是因為胡萊在海神青年隊的時候是趙康明的手下。
但發問的人還是不明白，要是說胡萊已經是一個在一線隊打過比賽的人，趙康明把自己的老部下招過來也合情合理。可胡萊分明是一個在青年隊都還沒混出來的人，趙康明這個操作就很迷了…
王光偉看到球迷們這樣的疑問，也只能無言以對。
雖然他一直覺得胡萊是有天賦的，但說來說去，他和胡萊也就交手過一次，胡萊還是替補出場的。除此之外，他就看過胡萊一場完整的比賽，是當年東川中學和嘉翔高中的那場安東杯半決賽。那還是快兩年之前的事情了。
至于胡萊現在什么水平，老實說他也不知道。
基于這樣的判斷，王光偉在看到胡萊加盟閃星，才會那么驚訝。他猜想胡萊是不是不知道閃星這邊的情況，才被自己在青訓營的恩師一個電話召喚了過來…
李鐵林在更衣室里和自己隊友們交代的時候，主教練趙康明也在他的辦公室里先見到了秦林、胡萊和許文濤三個新援，作為主教練代表教練組對他們表示了歡迎。
其實大家在昨天的歡迎儀式上已經見過了。
但意義不同。
在訓練基地里的歡迎和在主場的貴賓休息室里的歡迎是兩個概念。
當時現場還有媒體，而現在辦公室里只有他們四個人，說的話題自然也要更私密直接一些。
面對秦林，趙康明攤開手說道：“秦林啊，閃星的隊長都是球員們自己投票推舉出來的，所以…”
秦林知道主教練要說什么，連忙擺手：“我不是來這里當隊長的，趙指導。我會配合現在的正副隊長做好工作的。”
見秦林這個態度，趙康明也微笑著點了點頭。
其實秦林真不是他想要招來的——他壓根兒沒考慮過去挖華南虎的墻角——而是俱樂部總經理董文的意見。董文可能更多的考慮品牌建設的問題。不過既然總經理拍板了，趙康明這個做主教練的自然也接受，并且盡量配合。畢竟在中國的足球俱樂部里，球隊轉會運營這種事情都是總經理說了算。
而趙康明則趁機提出了要求俱樂部再買一個前鋒的要求。
雖然董文有些奇怪，球隊現在不缺前鋒，為什么還要買前鋒，但一想到趙康明在自己引進秦林的事情上配合了自己的工作，讓事情進展的很順利，自然也有投桃報李的想法，就同意了趙康明的意見，引進前鋒這事兒就全交給了趙康明，他自己并沒有多過問。
直到趙康明把要引進的前鋒名字告訴他，他才隱約想起來，這名字他好像之前聽說過…
胡萊看著趙康明轉向許文濤，和他說著話，目光落到了趙指導的頭發上。
四十六歲的趙指導在教練這一行中不算老，在海神俱樂部青訓營時，都還是滿頭黑發。
但是只隔了不到半年，如今再相遇，映入胡萊眼簾的趙指導就像是老了十歲一樣。頭發花白不說，臉上的皺紋也明顯比在海神青年隊時多多了。還有趙指導眉宇間，總是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苦色。
胡萊在決定來閃星之后，也對這支球隊比較關注，自然很清楚趙指導為什么會有這樣的變化。
職業球隊的壓力還真不是一般大啊…
當著秦林和許文濤兩個人的面，趙康明并沒有對胡萊說什么，只是簡單的詢問，比如是否還適應這里啊。
被胡萊反問：“趙指導，我就是安東人啊，我還適應啥？”
于是趙康明哈哈大笑起來，拍拍腦門。
在去球隊更衣室的路上，趙康明故意拖在后面，低聲對胡萊說：“抱歉啊，胡萊。當初叫你來的時候，沒想到我在閃星會是這么一個局面…”
胡萊瞥了他一眼：“不會我剛來你就又要走了吧？”
趙康明連忙擺手：“那不至于，我和閃星簽了三年合同的，閃星要趕我走，得賠我很多錢，我覺得他們舍不得…”
胡萊翻了個白眼：“真把球隊帶降級了，你看他們舍得舍不得？”
“你就不能說點好的？”
“趙指導，咱倆就別客套了吧？”
“這是客套不客套的問題嗎？”趙康明輕輕嘆了口氣，“我當初還是把執教一線隊想太簡單了。不過現在我已經有感覺了，只要這個賽季能夠成功保級，下賽季我肯定還在球隊里執教的。但如果下賽季還不能拿出成績…那就不好說了。不過這也不是你該操心的事兒，你在我手下訓練，只要肯和在海神時那樣努力，再加上職業比賽的鍛煉，提升一定會是很明顯的。到時候就算我不在閃星了，你也可以憑借自己的實力在這里，或者去其他什么球隊有一席之地。”
胡萊聽到趙康明這么說，有些感動。
趙指導是他來到職業球隊之后所遇到的第一個伯樂，從最初的在全國大賽結束之后趙指導來找他，兩個人就有一種相見恨晚的感覺。
雖然貴為前國腳，還是一個年齡幾乎可以做胡萊爸爸的中年人，但無論是性格還是理念，都讓胡萊覺得與趙指導相處很舒服。
趙指導沒有架子，對自己的天賦也看的很準——這里就涉及到一個問題了，為什么當初胡萊會堅定地要去海神俱樂部？
就因為趙指導見到胡萊之后，說了一句和當初李青青對自己說過的幾乎一模一樣的話。
他對胡萊說：“你小子天賦很高，你天生就知道球門的方向！”
盡管趙指導還說了很多，比如向他介紹了自己在海神青訓中的成績，介紹了海神俱樂部的青訓在中國是什么水平，還有海神俱樂部的各種軟硬件條件…
但這些話胡萊都沒聽進去，就那一句話，便讓他下定決心，一定要去趙指導所在的球隊，因為趙指導懂自己。而碰到一個懂自己的教練，是一件多么幸運的事情，胡萊也再清楚不過了。
當然，后面所發生的事情當初誰也無法預料…其實胡萊心里并不怪趙指導突然離開，畢竟高層路線的問題，趙指導也決定不了。
現在又聽到趙指導的這番肺腑之言…他叫自己來閃星，是擔心自己留在海神青年隊被那個孫赫給耽誤了，其實他并不指望自己能給他幫上什么忙。
網上有海神球迷形容說自己和趙指導那是“情同父子”，胡萊卻覺得這些人根本就是在胡說八道——趙指導對我的理解和照顧，比我親生父親可好太多了！
就在這時，胡萊突然聽到他腦海中響起了那個沒有感情的聲音：“任務：用實際行動表達對趙指導的謝意。任務獎勵：未知。”
胡萊愣住了。
任務獎勵未知是什么鬼？
他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
至于任務本身…什么樣的實際行動才算是表達了對趙指導的謝意？
想到這里，胡萊將目光落到趙指導的身上，然后突然鄭重其事的對趙康明說：“謝謝你，趙指導！”
趙康明被胡萊的突然道謝搞得一頭霧水，他們倆之前其實是很少說這種話的，他也并不需要胡萊對他表示謝意。
在趙指導愣神的時候，胡萊也在愣神，因為系統并沒有提示他任務完成…
看來只是說一聲謝謝是不能算完成任務的。
想到這里，胡萊又站住了，對旁邊的趙指導深深鞠了一躬，同時說道：“謝謝您，趙指導！”
他這動靜把前面的秦林和許文濤兩個人的注意力都吸引過來了，兩人回頭有些驚訝地看著他。
趙康明終于回過神來，他瞪大了眼睛道：“干嘛？給你說過的，咱們不這么處啊！你是球員，我是教練，我教你是我的工作！”
胡萊還在想鞠躬都沒完成任務，難道真要讓自己當著眾人的面給趙指導跪下致謝才算“用實際行動表達對趙指導的謝意”嗎？
不過看到趙指導是真的生氣了，不喜歡他這么搞，他這才放棄了跪謝趙指導的想法。
只是…具體要怎么才算完成任務，胡萊也是一頭霧水。
因為昨天歡迎儀式上對胡萊印象深刻，所以昨天晚上多少了解了一點胡萊的秦林，自然知道胡萊和主教練趙康明之間的關系，見胡萊這么尊重恩師，秦林也忍不住贊許地微微點了點頭。
而并不知道趙康明和胡萊關系的許文濤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他沒想到這胡萊為了討得主教練歡心，竟然無所不用其極。
再聯想到在歡迎儀式上對秦林的奉承，讓許文濤忍不住在心里感慨這小子…
牛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