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都是群什么人啊
今天星期二，在結束了安東杯比賽之后，東川中學足球隊依然要在放學之后集合訓練。
他們要備戰下學期剛開學就舉行的全國大賽。
既然球隊要訓練，那宋嘉佳就依然一個人站在主席臺上，看胡萊訓練——其實也不是看，除非發生什么和往常不一樣的事情，否則他都會掏出手機玩自己的，只是偶爾才抬頭確認一下胡萊的狀況。
所謂“和往常不一樣的事情”，包括胡萊訓練項目的變更，比如他一直都在做基礎訓練的，結果突然開始練射門了，這就算是“和往常不一樣的事情”。還有比如他又被教練罵了…咦，被教練罵了到底應該算是“和往常不一樣”，還是“和往常一樣”呢？
宋嘉佳有些拿不準了。
然后他想了想，自從胡萊通過了特訓之后，教練好像罵他的時候就越來越少了。
所以如果再被罵了或許應該歸為“和往常不一樣”的情況吧？
當宋嘉佳站上主席臺之后沒多久，他倒是發現了另外一個“和往常不一樣”的情況。
雖然大家都已經從更衣室里出來，身上穿著訓練服，但訓練卻并沒有開始。哪怕主教練李自強在場，但也沒有要開始訓練的意思。
不少人都看著同一個方向，在他們的視線集中處，穿著東川中學11號球衣的羅凱站在場邊，好像正在接受采訪——有兩個宋嘉佳此前沒見過的陌生人，一個端著相機正對著羅凱，另外一個則站在相機后面，好像在和羅凱說著什么。
而看臺上的女生們在看到這一幕的時候都發出了歡呼和尖叫。
她們的尖叫聲之大，以至于采訪都不得不頻頻中斷，那個負責問問題的人時不時就扭頭看向看臺…
面對這一幕，宋嘉佳只恨自己沒帶降噪耳機來學校。
當然了，對于降噪耳機面對這樣的聲勢能起到多少作用，他心里也沒底。
他嘆了口氣——這個看臉的世界！
※※※
羅凱在接受進球網的視頻采訪，其他的球員們則靠墻站在主席臺下方圍觀這一幕。
主席臺就是女生們聚集的地方，于是她們的歡呼聲和尖叫聲便在這些球員們的頭頂直接炸響。
聽著頭頂上的那些聲浪，孟熙不爽地哼道：“這視頻發上網會不會讓人家以為我們東川中學的女生都是咋咋呼呼的啊？”
“說不定反而宣傳效果更好呢？踢球的人在東川中學才能享受到這樣明星級的待遇，不是挺好嗎？”毛曉笑著說，他對這一幕沒什么情緒和感想。
“但只有一個人才能享受這種待遇…誒？胡萊呢？”孟熙突然發現自己眼皮子底下好像變空曠了點。
經他這么一說，毛曉也才發現，本來是站在他們身前的胡萊突然不見了！
隨后他們重新找到了胡萊——他其實并沒有走遠，而是上前走到了羅凱的身邊，和羅凱一起出現在了相機的鏡頭中。
羅凱把目光投向了站在自己身邊的胡萊，微微皺眉。
這讓正在埋頭工作的攝影師吃了一驚，把目光從相機屏幕上移開，驚訝地看向闖入畫面中的胡萊。
和他一樣驚訝的還包括孫永剛，以及主席臺下的全體東川中學足球隊球員、臺上的所有圍觀的人們。
之前此起彼伏的呼喊聲甚至都停了下來。
宋嘉佳看著他的同桌，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就在這種突如其來有些詭異的安靜中，在所有人驚訝的注視下，胡萊舉起手臂指向看臺，深吸了一口氣大聲喊道：“吵什么吵！吵什么吵！！人家羅凱同學在接受采訪，你們就在這里吵吵嚷嚷，還有沒有點公德心了啊？！到時候視頻錄出來，連羅凱同學說了什么都聽不見，光是你們的噪音！你們對得起兩位大叔的辛苦工作嗎！！懂不懂禮貌——！！”
宋嘉佳不好的預感成真，他低下頭用手捂住了臉。
大叔？
攝影師心想我特么才二十五，怎么就大叔了！
但沒等他反駁這不速之客呢，看臺上就響起了風暴一樣的噓聲和叫罵聲。
“我們在給羅凱加油！關你屁事！！”
“就是就是！不要站在羅凱身邊，干擾他的采訪啊！”
“走開啦！不要來蹭我們家羅凱熱度！”
在暴怒的叫罵聲中，孟熙和毛曉對視了一眼，然后不約而同選擇了沉默，雖然胡萊是他們的朋友，他們很默契的沒有要出來幫胡萊解圍。開玩笑啊，這種時候誰敢得罪瘋狂的粉絲，真是找不痛快…
而嚴炎則對楚一帆說：“楚隊，咱們給教練說，現在開除這小子還來得及嗎？”
聽嚴炎這么說的楚一帆一臉無奈，然后向主教練偷瞄了一眼。
讓他有些意外的是，教練卻并沒有勃然大怒的把胡萊吼下來。他只是面無表情地站在一邊，靜靜地看著這一幕。
是不愿意在媒體面前展現自己魔鬼教練的形象嗎？
楚一帆在心里這么猜測著。
※※※
身處風暴中心的胡萊卻毫不畏懼，他依然叉腰站在鏡頭面前，昂首面對主席臺上那些群情激昂的羅凱粉絲們。
孫永剛雖然不知道這究竟是怎么回事兒，但他還是向這位突然闖入的少年耐心解釋道：“這個…同學，我們的相機是有定向收音麥克風的…你瞧，就是插在熱靴上的這個毛茸茸的話筒…所以你其實不用擔心我們錄不到羅凱說的話…”
“啊？是嗎？真得不會影響到你們嗎？”少年卻一副很為他們著想的樣子。
“是啊，是啊，不會影響到，收音很清楚。”被叫大叔的攝影師忍不了了，他扯下連在相機上的耳機說道，“同學能不能請你離開？”
胡萊只好退了出去。
但當攝影師重新開始錄制的時候，卻發現在羅凱身后的球場中，出現了一個正在顛球的少年——還是剛才那小子！
他就站在羅凱身后不遠處，把白色的足球上下挑動，還嘗試玩一些花式顛球動作。當然…毫無懸念的失敗了，他失去平衡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雖然失敗了，但卻很吸睛——畢竟攝影師眼睛都看直了…
他大聲喊道：“這位同學，可以請你讓一下嗎？”
但少年卻擺擺手：“沒關系，你們錄你們的，我就在這里練習。平時這個時候我們都開始訓練了呢…我們可是要代表安東參加全國大賽的，訓練可絕不能松懈！”
場下的隊員們聽到胡萊這么說，都笑罵起來：“靠，胡萊這小子！話說得倒是漂亮，誰還不知道他是在蹭鏡頭啊！”
“對呀，為什么我沒想到可以在羅凱采訪的時候，去他身后訓練…到時候咱們不也上電視了嗎？”
“就算你有這個想法，你也沒有胡萊這么厚臉皮！”
“哈哈！還真是！真不愧是胡萊啊！”
“別亂想了，一會兒肯定會拍咱們訓練的畫面，所以沒必要像胡萊那樣…丟人啊！”
孫永剛見胡萊完全不聽他話，之好讓攝影師自己挪動一下角度，不把胡萊拍進畫面中。
但他發現，胡萊也跟著移動，重新進入了畫面…
“再換。”孫永剛對攝影師打手勢，攝影師端著相機又轉了幾度。
而在遠處，胡萊立刻跟著同步轉動。
簡直就像是圍繞著太陽公轉的行星一樣…
“我們以主席臺做背景吧。”孫永剛對攝影師同事和羅凱說道，“麻煩羅凱同學你轉一下，背對看臺，對，就這樣…”
可就在攝影師再次開始錄制的時候，卻發現站在羅凱身后原本那些很安靜的東川中學足球隊的球員們仿佛突然活了過來一樣，他們中有人甚至還學著胡萊一樣在做各種顛球動作，而沒有足球的人則積極的熱起了身…
楚一帆也被自己的隊友們嚇住了，他扭頭看到就連副隊長嚴炎竟然也在很認真地做著高抬腿的熱身動作！
“嚴炎你…”
“楚隊，我覺得胡萊說得對，全國大賽在即，每一分一秒的訓練時間都不能浪費！雖然現在還在拍攝，但我們也可以利用這個機會先熱身！”嚴炎邊跳著邊一本正經地對楚一帆說。
“你們…都被胡萊傳染了嗎！”哭笑不得的楚一帆又偷偷地瞥了眼教練，發現這位魔鬼教練還是一言不發，面無表情地站在那里，并沒有要出來阻止他們的意思。
※※※
看著主席臺下“群魔亂舞”的孫永剛仰天長嘆一聲：“算了，還是對著球場吧…”
最起碼球場上只有一個人，看起來還不算太奇怪，比這個畫面中一堆雜耍一樣的球員強些。要不然到時候網友們看到了，還以為他們進球網去了哪個馬戲雜技團采訪呢…
上午采訪李自強的時候，知道這是一位非常嚴厲的主教練，平時不茍言笑。當時雖然還沒接觸到球隊，但孫永剛卻在自己的腦海中已經提前為這支球隊做“畫像”了，這也是一個編輯加兼職記者的工作習慣。
他認為在這位主教練的帶領下，這支球隊也應該是一支嚴肅專業的隊伍，隊內氣氛可能還會稍有壓抑…
但他怎么也沒想到，這些球員怎么感覺都這么逗逼呢？而且那位嚴厲的主教練好像也并沒有要整頓紀律的意思。難道是因為當著媒體的面，不好意思展現強硬手腕嗎？
再次調整好位置后，孫永剛假裝剛剛從看臺收回目光的樣子，努力重新接上剛才被那個少年打斷了的情緒，繼續剛才的話題，他面帶笑意地問羅凱：“看來東川中學的足球氛圍是真的好啊，羅凱同學你這是真球星待遇，哈！”
面對孫永剛的夸獎，羅凱卻只是微微一笑。
如果可以，他更希望那道倩影出現在看臺上，看著如今的他。
不過羅凱的這副表情在單反相機的鏡頭中，卻有一種云淡風輕的傲然。
孫永剛看到這一幕，心里暗道，資料上說得沒錯，這個羅凱還真有點傲啊…
畢竟他們進球網也算是國內數一數二的專業體育社區，國內的籃球迷和足球迷，就算沒上過，也聽說過他們網站。
能夠以文字報道的形式出現在進球網網站上，都是一件很值得驕傲的事情，更不要說是以視頻專題片的形式了。
就算只是最終成片五分鐘的短視頻，也不是誰都能上的。
這次副主編專門讓孫永剛帶著攝影師來，也還是因為東川中學打破了嘉翔高中對安東省參賽名額長達五年的壟斷，這件事情本身值得報道，同時還要向全中國關注全國大賽的球迷們介紹這支全國大賽的新軍。
而作為這個視頻的主角之一，羅凱卻顯得非常淡定從容，就好像這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一樣…
孫永剛不得不在心中感慨，凡成大事者都有一些異于常人的地方。這么看來的話，羅凱的未來恐怕不可限量。
要知道今年的全國大賽可是引入了職業俱樂部的球探觀察體制，如果羅凱在全國大賽表現出色，便很有可能被職業球隊相中，成為一名職業球員。
一念至此，孫永剛突然想起了另外一名才華橫溢，同樣被許多人寄予厚望，甚至已經提前引起了職業球隊關注的天才前鋒，來自南河省唐都市曙光高中的陳星佚。
不知道他和陳星佚兩個人在明年的全國大賽上會激起什么樣的火花呢？
想到這里，孫永剛微笑著問羅凱：“全國大賽上有很多出色的球員，比如上屆大賽的最佳射手陳星佚，羅凱同學是不是很期待和他們的交手呢？”
一般人都會接著說：“是啊是啊，相當期待”這樣的場面話。
但沒想到羅凱聽到他這么問之后，卻皺起眉頭：“陳星佚是誰？”
孫永剛嘴角抽了抽——這個東川中學都是一群什么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