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他是個什么樣的人?
當主裁判在傷停補時的第四分鐘吹響全場比賽結束哨音的時候，有嘉翔高中的球員直接癱倒在了地上。
而東川中學的球員則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在哨響的同時沖上了球場，沖向場上隊友。
他們在安東杯決賽中2:1擊敗了霸主嘉翔高中，他們第一次獲得了全國大賽的參賽權！
現場沒有多少歡呼，因為這畢竟是嘉翔高中的半個主場，能來這里看比賽的，除了嘉翔高中自己的啦啦隊之外，也大多都是錦城人，他們當然不可能支持東川的學校了，哪怕他們平時再怎么喜歡東川的特色小吃…
看臺上的夏武面色如灰，他本來想要帶表弟來見識見識安東省高中足球霸主的風采，以此來堅定他就讀嘉翔高中的決心。
誰曾想最后翻了車。
“小宇，明年你還是會來嘉翔的吧？”他不甘心地問。
夏小宇保持著微笑：“你知道的啊，表哥，我還沒想好呢。”
聽到表弟這么說，當哥哥的臉色更難看了。
※※※
哨聲響起，李自強沒有慶祝勝利，而是先轉身走向了嘉翔高中的教練席，距離馮元常還有五六米的時候，他就已經先把手伸了出來，面帶微笑地大步上前。
盡管馮元常的臉色非常難看，但這個時候他也強打起精神和李自強握手，并且嘴巴上說著客套話：“恭喜李教練，這次要由你們代表我們安東去全國大賽了。”
“謝謝馮指，我們一定努力不給安東高中足球丟臉。”
按理說雙方的客套話到這里就應該結束了，但馮元常在收回手之后，卻突然又問道：“對了，李教練。我有一個疑惑…”
“啊，馮指您說。”李自強年齡比馮元常小，他擺出了一副小輩的態度。
“那個十四號，我們這邊也稍微了解了一下他的資料，發現他在初中的時候完全沒有任何與足球相關的記錄，你明白我意思吧？就是說他沒參加過初中組的安東杯…他是從外省轉學來的嗎？”
馮元常說的很委婉了，他其實是懷疑這個胡萊是李自強從全順足校帶過來的，而全順足校就在外省。如果是一個專業足球學校就讀過的學生，來到普通高中上學，加入校隊，那就能解釋為什么他表現出色，卻在此之前默默無聞。
按照馮元常的理解：胡萊這樣水平的球員既然沒有在初中組安東杯出場的記錄，那就只能說明他初中沒有在安東省的學校就讀。
李自強聽完之后露出恍然的表情：“啊，你說胡萊啊。這個實不相瞞，馮指。他在加入我們校隊之前是一個完全沒有足球基礎的新人。”
聽見李自強這么說，馮元常的眼睛都瞪大了，圓鼓鼓的眼睛死死盯著李自強，仿佛要看穿他的表面，直視他的內心一樣。
見馮元常這副表情，李自強攤開手無奈地說：“我知道這很匪夷所思，馮指。但我說的都是真的。為什么他在整個安東杯就這兩次出場記錄？因為他壓根兒達不到東川中學足球隊的出場要求。”
他說完，見馮元常還站在原地，愣愣地看著他，卻沒說話，便說道：“馮指，要是沒什么事兒，我先走了，我還要…”他指了指旁邊球場里正在狂歡的東川中學球員們。
但馮元常還是沒給他回應，于是李自強只好搖搖頭自行離開了。
站在馮元常身后的助理教練這個時候走上前來憤憤不平地盯著李自強的背影說道：“這個李自強也太過分了，贏了球還要這么羞辱我們！一個零基礎的足球新人怎么可能在王光偉寸步不離的防守下破門得分？！比賽都打完了，我們輸都輸了，還有什么必要在我們面前保密？”
馮元常沒有回答他的疑惑，而是盯著那個瘦小的身影出神，這位老帥的背影好像都比平時要佝僂了一些…
※※※
“好了，來，大家往中間擠一擠，呈一個圓弧形，兩邊往前站…誒，對，就這樣…”大賽官方的攝影師端著單反相機，正在指揮東川中學的球員們占位置。
金燦燦的冠軍獎杯就擺放在隊形的最中央，隊長楚一帆和副隊長嚴炎兩個人在獎杯后面，分居左右。其他人分成三排依次排開，呈眾星拱月狀，將獎杯包圍在最里面。
而主教練李自強和領隊老師則分別站在隊伍最外面的兩端。
就在大家都就位之后，攝影師端起相機，想要按下快門的時候，楚一帆卻突然舉起手來：“等一下！”
他回頭左右找了一下，他先看到羅凱就在他們身后的第二排，位于隊伍的最中央，中央的中央。
接著他又在第三排的左側找到了胡萊，他起身向胡萊招手：“胡萊，你過來！”
在眾人的目光中，胡萊從后面繞過來，然后被楚一帆拉到了自己的身邊，第一排，獎杯旁。
然后楚一帆這才對攝影師說：“好了。”
所有人都看到了這一幕，也都知道他們的隊長為什么這么做，但沒有一個人出聲表示反對。
不管他們之前有多瞧不起、看不慣、不喜歡胡萊，但人家今天的表現所有人都看在了眼里。
足球的事情說復雜很復雜，說簡單也很簡單。
你只要表現出來了足夠強的實力，甭管你平時什么性格的人，都會贏得尊重。
就像羅凱，其實他性情冷淡，有些高傲，在校隊里朋友一樣不多，但大家就是相信他，上場就給他傳球。是因為羅凱會做人嗎？
不是，是羅凱實力強，并且證明了他實力強，所以大家愿意相信他。
而胡萊呢？
在這場比賽之前，完全沒展示出令人心服口服的實力——特訓中那個倒鉤很多人都認為是他又一次走了狗屎運，與他的實力無關——當然很多人對他的評價就相當低了。
畢竟他們此前對胡萊也不了解，只能從足球水平來評價這個人怎么樣，實力不好就得不到重視和尊重。
但在這場決賽之后，一切都不一樣了。
因為胡萊用自己的實際行動證明了他的實力。
和四分之一決賽碰運氣的進球完全不一樣，這一次他是在王光偉的全程貼身盯防下打進了幫助球隊反超比分的進球。
意義重大，也把他的實力體現的淋漓盡致。
現在當隊長楚一帆把他拉到隊伍中間的時候，大家都默許了這個安排。
如果有人不開眼想要表示異議的話，那其他人就要問了：“你也能在王光偉的貼身盯防下絕殺嘉翔高中嗎？”
如果能的話，那站C位也理所應當。
如果不能的話，那就閉嘴。
攝影師通過單反相機的取景框發現不少人都沒在看鏡頭的，而是從不同角度看向了剛剛被拉到中間的十四號球員，他不得不提醒大家：“所有人都看鏡頭啊，看鏡頭，臉上笑容燦爛一些，我給你們說，這張照片可是要上咱們安東杯官網首頁的哦，占一半版面！”
在他的循循善誘下，所有人都看向鏡頭，露出了最開心的笑容。
然后他及時按下快門。
“好！就這樣！再來一張！好！完美！漂亮！”
伴隨著連續不斷的快門聲，全體東川中學足球隊簇擁著安東杯的畫面被定格了下來。
在拍下這些照片的時候，嘉翔高中的球員們和啦啦隊已經走得一干二凈了，所以場面稍微有些冷清。
但東川中學的球員們完全不在乎。
他們打破了嘉翔高中對安東杯長達五年的壟斷，這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他們將在明年三月份代表安東省的高中生足球隊，去首都參加第六屆全國高中生足球錦標賽。
這是他們第一次出現在全國大賽的賽場上。
※※※
胡立新坐在沙發上，不知道第幾次瞥向了墻壁上掛著的鐘。
“這都幾點了，還沒回來？”他語氣中透著不滿。
“不是說去給同學過生日了嗎？”謝蘭一邊刷著手機，一邊漫不經心地說道。
“過生日過到現在？”
“說不定吃完飯去唱歌了呢？年輕人嘛。反正明天又不上學，你那么在意做什么？再說了，男孩子就別管那么嚴了，小心他以后畏畏縮縮的，啥也不敢做。”
面對妻子的話，胡立新沒有反駁，他只是坐在沙發上，繼續盯著墻上的鐘。
過了好一會兒，他突然問道：“你說咱兒子不會有什么事情瞞著咱們吧？”
正在刷手機的謝蘭手頓了一下，但這一瞬之后她繼續刷著手機里的朋友圈，頭也沒抬地說道：“現在的小孩子當然會有一些隱私，他要是真有什么事情瞞著咱們也正常，說不定偷偷談戀愛了呢。”
“瞎扯蛋。”胡立新皺皺眉頭，不過也沒有再繼續深究這個事情了。
就在這時，大門傳來鎖被擰開的聲音，他們的兒子拉開門，出現在了門口。
“爸、媽，你們怎么沒看電視啊…”胡萊看到端坐在沙發上的爸爸一臉嚴肅的樣子，就有些心虛，打招呼的音量都小了一半。
“干什么去了？”胡立新板著臉問道。
“給…宋嘉佳過生日去了啊，媽你沒告訴爸嗎？”胡萊這么說的時候眼睛很自然地看向了媽媽，他看到在爸爸身后的媽媽朝他比了一個V的手勢，他就知道爸爸還不知道他真正出去做了什么，于是放下心來。
“我給他說了，你爸是怕你在外面玩太瘋了…怎么樣，玩得開心嗎？”謝蘭不動聲色地站到丈夫身邊，對兒子說道。
“開心！”胡萊露出了笑容。“宋嘉佳請了好多人，我們吃完飯之后又去唱了歌，他們還在唱呢，我就先回來了…”
胡立新上下打量了一番自己的兒子，然后什么也沒說，踱步走回了臥室。
而謝蘭則在他身后用口型向兒子詢問：贏了嗎？
胡萊對她比出了“V”的手勢。
謝蘭笑了起來，隨后彎腰拿起茶幾上的手機，也跟著丈夫進了臥室。
在關門之前她還不忘叮囑兒子：“記得洗澡啊，在外面瘋玩了一天，肯定一身臭汗。”
“放心吧，媽，你們就別管我了。”站在客廳中的胡萊對媽媽揮了揮手。
在父母臥室門徹底關上之后，他才按住心口，長出了口氣。
然后他有些疲憊，又有些興奮地轉身走向自己的臥室，邊走還邊扭屁股揮拳頭。
這一天，他參加了安東杯的決賽，還在決賽中打進一球，幫助球隊獲得了參加全國大賽的資格…簡直充實又完美。
這個新世界，他真的有了自己參與其中的感覺。
※※※
當樓下大門傳來開門聲時，李青青正在用手機刷著安東杯的官網，上面剛剛出來了一個快訊，用簡短的文字播報了三個小時前的比賽結果：
東川中學足球隊在決賽中2:1擊敗了嘉翔高中，成功獲得參加明年全國大賽的資格。
而三粒進球由三名球員打進，嘉翔高中這邊進球者是前鋒許高飛，東川中學則是羅凱和胡萊。
在看到最后這個名字的時候，李青青興奮地在自己房間里跳了起來。
然后她就聽到了樓下傳來的開門聲，她連鞋都顧不上穿，便沖下了樓，在樓梯拐角處看到了已經進門的爸爸。
“爸，恭喜你！”她開心地喊道。“我已經看到新聞了，你帶隊拿了冠軍！”
但喊完了她才發現爸爸的臉上表情很奇怪，并沒有獲得了冠軍之后的興奮和開心，反而帶著一絲疑惑。
并且她注意到爸爸的手里多了一個黑色的運動包，這個運動包令她有些眼熟…
“爸你手里的是裝獎杯的包包嗎？”
李自強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運動包：“獎杯怎么可能會讓我拿回來，領隊老師帶回學校了。這是胡萊的運動包。”
“誒？”難怪覺得眼熟呢！
但讓她如此驚訝的是奇怪這運動包怎么到了自己爸爸的手里？平時打完比賽不都是交給宋嘉佳的嗎？哪怕是客場比賽完，宋嘉佳也會去學校門口等著拿包。
“他說今天決賽打完回來的太晚了，他的同學沒辦法來幫他拿，所以問我能不能幫他暫時保管一下。”李自強似乎知道女兒在奇怪什么一樣，舉起手中的運動包，對女兒解釋道。
李青青臉上的表情已經難以用語言來形容了。
“他說因為他爸爸不許他接觸足球，所以他一直都是瞞著他爸訓練、比賽的，家里也不允許出現任何和足球有關的東西…”說到這里，李自強將目光從運動包上移開，抬頭看著站在樓梯拐角的女兒，“青青你是他的同班同學，你知道多少有關他的事情？”
“呃…”李青青撓了撓后腦勺的頭發，略有為難道，“也不算很了解吧…不過確實有聽說過一些他的事情，嗯，一些事情。”
在沒有開燈的客廳旁，李自強站在入戶玄關的暖色燈光下，仰頭說道：“那青青你給我講講他的事吧，他是個什么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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