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后世的話來說,林濤的覺悟已經到位了,但卻沒有足夠的理解能力,不知道秦良玉說的“演講忠義之道”到底是什么意思。雖然秦良玉成名極早,但他不是其麾下兵士,更不知道總訓導部對于軍官升遷的重大影響,所以并不顧忌她。
林濤道:“殿下,卑職希望能夠返回陜西統領義軍。為大軍在敵后開辟疆土,囤積糧草。”
朱慈烺面露猶豫,道:“我聽說你組建義軍襲擊清軍的事了。”林濤不由臉紅,自己那七八個人也能算義軍么?他聽皇太子繼續道:“我本來很擔心從官軍中派出軍官,因為不通人情地理,將義軍帶向覆滅。不過對你來說卻不是問題。這樣,我再給你上校軍銜,一個千總部編制,你可以收攏秦地義軍為官兵,由你協調指揮。”
“是!卑職領命!”林濤精神大振。
“但是敵后作戰絕不同于你當日受訓時的戰法。”朱慈烺道:“一定要藏兵于民,化民為兵。須知,兵民乃勝利之本啊!”
“卑職定當牢記殿下教誨。”林濤道。
朱慈烺笑了笑,道:“你別嫌我啰嗦,許多人都忍不住去跟人列陣廝殺,這在我看來是很沒必要的。尤其在敵后,敵軍實力本就比我們強大,完全不該用這種戰法。”
“卑職這些時日研讀殿下的《敵后戰法》一書,竊以為歸根到底便是開篇總綱所言:敵進我退,敵退我進,敵疲我打,敵駐我擾。卑職在秦地,絕不以戰功為念,只愿為大軍光復陜西一省有所助益。”林濤道。
“好。好。”朱慈烺連連撫掌:“你這么說我就放心了。非但是你,還要讓你的部下知道,戰功未必就是列陣打出來的,若是能將清軍擾得雞飛狗跳,擾得分出重兵看守糧道…這也是赫赫戰功!”
“卑職定會將這個道理與他們說明。”林濤道。
“好,至于裝備方面。你可有什么意見?”朱慈烺問道。
林濤想了想,道:“山林之中,火銃倒不合用。不過地雷、熊夾、鐵鏟,這三件卻是利器。”
山民自己制造的土火藥威力太小,就算拿了火銃也沒法多用。倒是因為路徑狹窄,所以三五顆地雷就可以出其不意,封鎖一條要道,實在是山林游擊的利器。熊夾是用來捕熊的,自然也能用來捕人。往年山中常有不小心的年輕獵人被別人設下的捕熊夾捕到。何況是針對的軍戶而經過精心偽裝過的夾子。
“鐵鏟卻是為了方便開路、挖掘壕溝、坑道。”林濤參觀過第三師某部之后,惟獨對這工兵鏟格外傾心。“尤其是側邊開刃,轉手便是一柄利器。”林濤道:“殿下若是許可,卑職想多討要點這三樣物品。或者將長刀、長槍換成鐵鏟都行。”
工兵鏟這種東西哪怕再過五百年都不會過時。只是這東西可全是蘇鋼打造,冇在監管規則上與火炮、火銃是一個級別,完全不是表面那般簡單。如果用的材料不夠好,自然也不會有那樣神奇的效果了。
在許家福的努力之下,統合了七家能夠生產蘇鋼的鐵坊。擴大了鐵廠規模。然而在生產技藝上的改變卻沒有達到革命性突破,產能也不夠普及。所以蘇鋼的配給是總裝備部謹慎制定計劃,交由朱慈烺批準的。
“你的確識貨。”朱慈烺微微點頭道:“不過這鐵鏟可不一般,除非你可以保證責任到人,絕不會丟棄,否則我只能給你勞工鏟。”說罷,朱慈烺將蘇鋼打造的工兵鏟與普通鍛鐵打造的勞工鏟加以說明。好讓林濤知道其中區別。
林濤知道了其中區別,連忙道:“是卑職有眼無珠,原來其中有如此奧秘。若是如此,殿下看著給便是了,不用那么好的東西。有時候見到韃子來得快。啥都要扔了,這工兵鏟豈不是浪費了!”
“大規模裝配做不到,小范圍的使用卻是沒問題。”朱慈烺略一思索,還是批了十柄工兵鏟,好方便在敵后控制區挖掘地道。
陜西位于黃土高原,土層深厚,土質疏松,適合深耕細種,自然也適合挖掘地道。尤其是陜北人本就有挖窯洞的習俗,在防塌方技術上有經驗,所以朱慈烺在《敵后戰法》中著重提到了“地道戰”概念。
在冷兵器時代,如果有合適的地道系統,對清兵掃蕩帶來的反制,更甚于抗日戰爭時代。因為地道狹窄,攻擊方沒有毒氣、爆破筒、手榴彈等高威力武器,很難對坑道內的人員造成傷亡。
如果地道能夠成為村落百姓的避難所,這對于保存關中人力資源有著不可估量的作用。而一旦要普及地道,巨量的土方作業就是不可回避的問題,一柄高效的工兵鏟帶來的增益,絕對值得上它本身的投入。
隨手解決了林濤需要的裝備問題,秦良玉并沒有放棄自己之前的想法,只是退而求其次,道:“殿下,無論是林濤上校的事跡,還是義軍的功勞,都應該宣揚出來,方能振奮軍心。”
“嗯,秦督所言甚是。”朱慈烺一向重視宣傳戰,自然不會反對。
“所以臣想設立《皇軍報》,專門針對軍中戰士,進行思想教育。”秦良玉七十多歲的人,努力說著新鮮詞匯,倒不顯得拗口。因為“皇”字既有人皇的意思,又有輝煌浩大的意思,用來稱呼自家軍隊可算是個不錯的詞。
不過,任何一個穿越眾都不愿看到自己的軍隊被稱為“皇軍”吧。
“皇軍…這叫法不好。”朱慈烺搖頭道:“軍報可以有。不過名字要斟酌一下,就叫…”朱慈烺輕輕點了點額頭:“這樣,就叫《虎賁報》,由總訓導部負責籌辦,不受都察院監管。”
“多謝殿下!”秦良玉朗聲應道,對于最后那句“不受都察院監管”最為受用。
按照歷史的慣性,只要天下太平,文官體系肯定會壓抑武官。為了避免重文輕武的惡果再次重演,朱慈烺有意增加了武官的職權,在思想輿論上,更不能被文官扼住喉嚨。
“不過軍事機密必須保密。部隊番號只能用某部來代替,千總以上軍官可以用全名,千總以及以下軍官只能稱姓氏加職銜。”朱慈烺記得以前看過一篇報道,說是抗戰爆發之前,日本就已經通過報紙收羅了幾乎所有團級以上軍官的背景資料。無論真假,朱慈烺都不會冒險讓敵人知道自己基層軍官的情況,以免被奸細利用。
雖然有東廠在做反間諜工作,但誰知道有沒有漏網之魚呢?
“臣明白!”秦良玉道:“當年薩爾滸之戰,便是軍情泄露,以至于王師慘敗,這等愚昧之事必不能再讓它發生。”
朱慈烺點了點頭。
薩爾滸之戰中,奴兒哈赤對明軍各路將領、行軍路線、出發時間都一清二楚,自然可以做到“憑你幾路來,我自一路去”。現在東宮打仗也是一樣,有宋弘業在北京盯著,清軍所有動態了如指掌,自然應對起來得心應手。可見戰爭的確不是靠人多就能玩得轉的游戲。
李自成輸得并不冤枉。
林濤走后沒幾天,《虎賁報》就刊發了創刊號。一切都仿照《皇明通報》制式,不過用的都是俗體字,以方便軍中冇文化水平不高的戰士閱讀。
林濤的報告被修改后刊登在創刊號上。因為總訓導部的教育需要,其本人也被塑造成了一代英雄。而英雄不僅僅需要戰績,還需要令人欽佩的道德力量。林濤突破敵軍封鎖,千里歸建的“義氣”,絲毫不遜于千里走單騎的關云長。
而這,還只是一個萌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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