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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三立冷冷看了他一眼,沉聲道:“老爺,小人聽說:勿以善小而不為,勿以惡小而為之。如今正是朝廷辦實事,煞歪風之際,焉能因為惡小而不懲處?不過小人輕重不分,的確該罰,小人認罰!”
吳偉業點頭道:“你這說的倒也有幾分道理。小時偷針,大時偷金。爾等認罰否?”
“老爺,小的幾人臟亂了公房,也的確該罰。”領頭的衙役說道。
其他幾個快手也紛紛應和,表示認罰。
吳偉業按捺住內心的激動,故作鎮定道:“好,既然你們都認罰,而且也都是小過,本官便從輕判——判李三立罰錢一百文,沒入公署。”
“小的謝老爺開恩。”李三立當即解下腰間錢囊,也不拘多少便呈了上去。
“判爾等笞二十。”吳偉業說著聲音都有些發顫。
“小的謝老爺開恩。”幾人卸下了戒心,紛紛謝恩。
他們只以為是李三立故意邀寵,已經在思量著回頭如何懲治這個不明事理的同事了。
李三立看他們的眼神中,卻透出了一股陰狠毒辣的殺意。
按照《大明律》,笞與杖都是用三尺五寸長的紫荊條。區別在于,笞比杖小,大頭端直徑為二分七厘,小頭端直徑一分七離。而杖的直徑分別為三分二厘和二分二里。當時普遍認為刑具小所以刑罰輕,所以笞杖只是加以懲戒并不算大刑。
然而在這個時代。任何人力操作的工種都有極大的鉆研空間。別看刑具小打的數量少,但是要造成多大的傷害卻是衙役們的傳家本領。
這一行里的高手都是從小訓練。從打沙袋到打豆腐,循序漸進,就跟讀書人科舉、習武者練功一樣不容懈怠。待練到大成,無論是想打得血肉橫飛,卻臥床三日便可下地,或是表面不過一道紅印,內里筋骨卻被打斷,都能得心應手。
幾個衙役剝去了這些人的褲子。白花花的屁股排成一排,微微聳動。
李三立手持荊條,先按照程序與銅模樣式比對,確認符合刑部下發的刑具規格才能行刑。他走到那領頭的快手跟前,見那快手猶自斜眼看他,不免露出一個陰惻惻的笑容,比了個口型:活該。
那快手心中一顫。突然覺得不好,正要喊叫,只聽得荊條破空,重重打在他的命門。
笞杖是打臀部和大腿,但是臀部的定義卻不明晰。往上三寸便是腎府命門,被人用巧勁重重打透進去。別說二十下,一下就能要了人的性命!
李三立正是世代公門,祖祖輩輩都靠這個吃飯,他也是從小被父親打出來的功夫。此時下了殺手,先一擊打得人犯氣悶眼黑。喊都喊不出聲。然后噼噼啪啪一頓狠打,讓臀部的淤血笞痕蓋住真正的致命傷。即便是經驗老道的仵作,也未必能輕易看出來。
等打完冇了一看,那人出氣多過進氣,顯然是活不成了。
“秉老爺!這人體弱,不堪笞刑,已經死了。”李三立探了探那人鼻息,上前秉道。
吳偉業撐起身子,看了一眼地上的尸體,只覺得一陣惡心,連忙又坐了回去,道:“這般體格也能充任快手么!看來這府衙里還要好好整肅一番!此人姓甚名誰,何人引入衙門的!”
下面那些人見上來就打殺了一個,嚇得魂飛魄散,當即就將那快手頭領的身份說了,又齊齊道:“都是趙同知安排的。”
吳偉業黑著臉,道:“事關朝廷命官,焉能胡攀!來人,將他們收監待查!看看還做過些什么傷天害理之事!請趙同知前來說話。”
那趙同知早就在一旁偷看,聽了吳偉業的話,嚇得腿都軟了,心中只道:完了完了,這小子是如何發威的?我先穩住、穩住氣…
李三立早就看到了趙同知,當下過去,與人兩邊一夾便提溜到了堂前。
“趙同知,你身為朝廷命官,焉能納這等不堪之人為吏?”吳偉業沉聲問道:“豈非以公謀私!”
“老爺開恩!”趙同知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是下官一時糊涂,求老爺開恩!”
吳偉業緩和了容顏,抬頭看了看天色,嘆了口氣道:“你我同為朝廷牧臣,親善一方,焉能做此徇私事?唉,本府也相信趙同知多半是一時糊涂。正所謂亡羊補牢未為遲也,你還曾用過哪些私人?一一說來,本府自當幫你料理。”
趙同知登時心里涼了大半截,暗道:原來你不是跟這仆役有過,更不是想拿我開刀,而是要借我的口來次大清洗啊!
“只此一回,真的沒了!”趙同知轉瞬之間已經定下死心。只要他能扛過去,好歹家人不被牽連,日后子孫也有人照顧。若是真的聽了這小白臉的話,攀咬出人來,到時候家人再無立足之地!
吳偉業不置可否,只是道:“現在天已經黑了,先收監,明日再審。”說罷,一拍堂木,散衙往后堂走去。
忠伯連忙跟上,并不言語。
吳偉業此時已經激動非常,差點被自己的左腳絆到了右腳。他搓著雙手,放慢步子,對忠伯道:“真的動手了!不會有什么紕漏吧!”
“現在城門已經關了。”忠伯鎮定自若道:“城里就算得到了消息,也傳不出去。至于那些耗子,更是無從逃脫。”
“好好,好好。”吳偉業又擔心道:“怕不會有狗急跳墻…”
見自家少爺又有反復,忠伯連忙道:“少爺,如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可不能心生遲疑。”
“我懂得。”吳偉業只覺得膀胱發緊:“我先去更衣,有什么事立刻報我知道!”
李三立緊跟著趙同知到了牢房,手里已經多了兩紙文書。
“趙老爺,”李三立笑道,“這兩張一張是招供的文書,另一張是你的遺書。你若是識時務的,便選一張簽名畫押,小的們自然也不來折騰你。你若是不識時務,恐怕就得在這兩張文書上都簽名畫押了。”
——就算你死了,也逃不掉這個黑鍋。
趙同知哪里會聽不出其中內涵。看著牢房里跳動的火把,趙同知想起了自己當年寒窗苦讀,想起了考場上的艱辛磨礪,又想起了自己妻兒父母,緩緩抬起頭,道:“你也是老公門,可見過流官能勝過鄉紳的!”
“以前我不知道,”李三立好整以暇道,“不過如今的世道,恐怕跟以前不一樣了。”
“拷掠鄉紳,刻薄下民,此正是李闖的老路!”趙同知吼道:“你去告訴吳偉業,他這是在自尋死路!到時候必定是狡兔死走狗烹!你也一樣!”
李三立嘴角微微抽搐。他知道這個成語,也知道事情真要鬧大了,肯定得有人出來背黑鍋。只是這個黑鍋可大可小,若是小黑鍋,下面的衙役就能幫他背;若是大黑鍋,他就得幫知府老爺背;若是黑鍋再大點,就連吳知府也得出來背。
不過…
現在哪里還有退路?
“你簽是不簽?”李三立問道。
趙同知解下身上的錢袋,掂了掂,里面還有一兩多碎銀。他拋到李三立腳下,傲然道:“給個痛快吧!”
李三立暗嘆一口氣,道:“你就算講義氣也沒用的。在這一畝三分地上,知府老爺若是真冇要行那滅門破家之事,誰能擋得住?尤其咱們這位老爺,曾是皇太子的先生。那些大戶就算手眼通天,有幾個能真的通到這層天的?”
“多說無益。”趙同知閉上了眼睛,心中卻是擂鼓一般:他們真的能保住我家里老小吧!
李三立清了清喉嚨,取了墻腳一卷麻繩,環了個圈,嘣嘣試了試強度,緩步走向趙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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