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風平浪靜。
第二天起來,大家該忙什么忙什么,昨天的事情還沒全忙完。
家里多了兔子,可是這兔子吃什么?
天寒地凍的,總得給兔子找草料之類的東西。
這可沒有什么新鮮草,這大冷天兒的人都不夠吃,更別說這兔子。
好在他們家地窖里還凍著,秋天收的幾百斤白菜雖然是家里自己種的吃的,兔子也有吃的。
這蘿卜白菜還是管夠的 要是往日里老太太肯定不會同意用白菜蘿卜喂兔子,人都不夠吃,還喂兔子。
可是孫女兒給逮回來的,這要是再養上兩三個月,只要過了年打春。
地上青草冒尖,這兔子有的是吃的,到時候這兔子再生小兔子,一窩一窩的生,那還不一定能生多少兔子。
到時候偷偷的到鎮上去賣,這兔子能還換不少錢。
老太的心里自然有成算。
雖然老太太有點兒心疼,可是沒辦法,這也是肉。
也是錢。
總不能把這兔子就這么一丁點兒小就啃了肉,再養上兩個月,就算不到鎮上去。
十里八村逢年過節也總要家家戶戶改善一下生活。
買不起豬肉起碼能買起兔子肉。
就他們家養的這點兒兔子,恐怕到時候都不夠賣的。
老大老二本來還有點兒提心吊膽,生怕老爺子老太太真的把分家這件事當成真。
可是看著老爺子老太太第二天什么話都沒說,該干啥干啥,心里一下子穩下來。
看樣子老爺子老太太肯定不會分家,那么他們倒不怕得罪老三,畢竟老爺子還是把長子長孫當成主心骨,只要確定了自家的地位,那么以后就好辦。
一家子正各忙乎各的,這個時候忽然有人敲門。
家里忽然多了兔子窩,再加上又多了幾百斤糧食。
他們生怕被鄰居看見,昨天忙活的時候習慣了插門兒。
這一陣兒白天連門都沒有開。
“誰啊?”
馮秀兒拿圍裙拍打著身上的土,去開大門,這個時間看著天剛擦亮。
雖然天亮的晚,可是這個時間點兒,一般人都在家里貓著。
誰天寒地凍的,上別人家串門兒?
而且還是大早晨。
也不怕,正好撞上去人家飯點兒。
“大嫂,是我。建梅。”
馮秀兒一愣,羅建梅這是自己的小姑子,這個家里婆婆一共生了六個孩子。
但是有兩個都沒了,最后只剩下三兒一女,自己這個小姑子算是這個家里的寶貝,當然那會兒沒福寶。
可是小姑子不爭氣。
明明婆婆幫她找了隔壁村一個挺能干的一個小伙子,可是羅建梅硬是沒看上。
非看上了外村的一個知青。
這個男知青何勇除了嘴巴會說,長得一表人才之外。
干啥啥不行,在田里干掙工分兒,連個女人都不如。
一個人連個滿工分都掙不到。
可是那會兒羅建梅要死要活,非要嫁給人家,兩個人私下里來往。
當然,那男知青何勇以為自己落到這農村,再也回不去。當然得想著在這農村找個媳婦兒,起碼也有人照顧。
時不時喜歡寫個酸詩,或者是買點兒小東西,兩個人一來二去成了情侶。
公公婆婆本來不同意,可是架不住羅建梅要跳河,這要死要活。
胳膊怎么能拗得過大腿?
最終父母還是投降,沒辦法給女兒置辦了嫁妝。
就這么把女兒嫁了過去,本來是想著有他們在村里幫襯著。
女兒和女婿再怎么樣也能把日子過起來,起碼餓不著。
可是誰曾想,這個何勇掙的工分兒又不夠,他們兩口子偏偏還挺能生,一口氣生了五個孩子。
兩口子連兩個全勞動力都算不上,掙的那點兒糧食,哪夠家里孩子吃。
沒辦法,何勇半夜里跑到地里去偷玉米,結果被人家糾察隊逮了個正著,這回可倒好。
村里的生產隊長商量,這種事情可不能縱容。
全村人的眼睛都在那里,看著他們這邊要開的口子,保證今天夜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往地里竄。
反正逮住又沒事兒,為了殺一儆百,殺雞給猴看。
于是,何勇被流放到了勞改農場。
他們這邊兒叫勞改農場,也就是離著他們這里有一百多里地,算是在深山老林里面。
勞改農場算是前不著村兒后不著店兒。
偏僻的很,荒涼的很,在那里的人都是犯過錯誤進行勞動改造送到這里的。
羅建梅舍不得丈夫,于是拖家帶口,帶著五個孩子跟著何勇去到了勞改農場。
這一去就是五年都沒見著人,一方面是路太遠,帶著孩子不容易走,另外一方面這個年代交通不方便,想回一趟娘家,那難的很。
馮秀對這個小姑子沒一點兒好感,別看小姑子不回來,可是時常給家里寫信,每次寫信來,公公婆婆總是會摳下他們嘴里的口糧給小姑子寄過去。
年年如此,這小姑子寫信來都是問家里要糧食,更別說突然之間人給出現。
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事兒。
沒好氣的打開門,一看到羅建梅。
馮秀嚇了一跳,媽呀,當初小姑子那也是算是村里的一枝花。
長得秀氣而且白皙,那可是十里八村數的著的漂亮姑娘,可是現在看看。
又黑又瘦,整個人像是皮包著骨頭。
手里抱著一個,背上背著一個,身邊還圍著三個。
“大嫂,爹娘在家嗎?”
羅建梅看到大嫂那驚訝的眼神,心里也明白自己現在的樣子,任誰看了都覺得恓惶。
“在!在!爹娘在!爹娘,你們快看看誰回來!”
剛從廚房里端出一碗白面拌湯的羅老太太不高興的數落大兒媳婦兒。
“你乍乍呼呼的干什么?誰來了?”
“娘,娘,娘,女兒回來了!”
羅建梅一看見自己老娘立刻淚流滿面,抱著孩子撲了過來。
差一點兒就把老太太撞倒。
要不是羅建華整好從門里出來,看見自己老娘差一點兒倒了。
急忙攔住老太太,恐怕老太太的一個屁股墩坐在地上。
“你是…你是建梅?”
老太太有點兒不敢相信的看著眼前的女人。
這哪是自己那像鮮花一樣的閨女。
自家的閨女,當初村里的一枝花,被自己養的多好。
看看現在老了起碼不止二十歲,看起來活像一個五十多歲的女人。
又黑又黃,皮包骨頭,滿臉皺紋。
看起來活像是個鄉下老太太一樣,再看看女兒身邊的幾個孩子。
媽呀!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逃荒來的,衣服上補丁打補丁就不說,一個一個瘦的就跟柴火棍兒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