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5日下午,呂琪開著哥哥小車獨自來到了昌東縣。哦親 在她的日記里,昌東縣是自己曾經工作過的地方,有著艱難生活和甜美記憶。開車進入這個城市,她的記憶中這是一片空白,完全沒有對這個城市的記憶。
呂琪已經料到這一點,很快就將小沮喪丟在了腦后。她沒有給王橋打電話,開著小車在城市慢慢地轉悠。凡是日記里記過的地方,以及王橋講過的地方,她都去轉了一遍。到了下班時間,她才給王橋打去電話。
王橋正在開會,接到電話后走出辦公室,道:“你到了嗎,在什么地方?”
呂琪道:“我開大哥的車過來的,到城里轉了幾圈。現在開車進了師范校校園,。”
王橋笑道:“我很久沒有進師范校校門了,也不知道現在還有沒有后面的那個洞。我還在開會,半個小時之內過來與你匯合。今天晚上你想吃什么?我建議就去吃火鍋肥腸魚,這可是改變我命運的一盆魚,也是我們一起去吃過的魚。”
呂琪的日記本中記有吃火鍋肥腸魚這事,于是她問道:“味道怎么樣,和你的酸菜尖頭魚相比?”
王橋道:“各有所長吧,如果要論鮮味和嫩滑度,還是酸菜尖頭魚更勝一籌。如果在饑餓狀態下,火鍋肥腸魚更有吸引力,油水更足,味道更強。”
呂琪道:“那我肯定喜歡酸菜尖頭魚。”
與呂琪通話以后,王橋繼續去開會。到了六點半會議才結束。黎陵秋關上筆記本,道:“王書記,晚上你有沒有安排,把紹杰約起,周末吃點小伙食,放松放松。”
王橋道:“我們平常在一起吃飯時間夠多了,周末就不耽誤大家了。再說,我現在不喝酒,吃飯沒勁。”
黎陵秋笑道:“這倒是實話,每次吃飯,別人是越吃越糊涂,可以借酒耍點酒瘋,王書記是越吃越清醒,確實很不好玩。”
“那就周末愉快。”王橋回到辦公室,拿起劉友樹送來的幾張舊鄉老師相片,放進了手包里。
坐著小車來到師范校,王橋下車時對老趙道:“你就不用等我了,我等會自己回去。”老趙知道王橋是有話直說的脾氣,也就不啰嗦了,說了聲“王書記周末快樂”,開著小車離開了。
王橋站在師范校門口,抬頭看著學校的牌子。師范校經過三十年發展,終于走到了歷史盡頭,在去年師范校被取消,變成了一所普通中學,更名為昌東實驗學校。但是,在王橋心中這所普通中學始終有一個叫“師范校”的名字。
他走進學校,在操場邊看到了呂琪。
呂琪身穿純色亞麻寬松休閑短袖連衣裙,站在樹下,微風吹來,裙子微微擺動。這幅畫面非常美,格外寧靜。
王橋下意識放慢了腳步,欣賞景色和人共同構成的這幅風景畫。
以前他與李寧詠也來過師范校,還曾在車里親熱過。與李寧詠在一起的時候,兩人在性。方面非常協調,十分快活。但是,王橋從來沒有站在李寧詠身邊內心就會變得非常安寧的時刻。這是兩人之間的明顯不同。
呂琪聽到輕微的腳步聲,轉過頭來,微微一笑。從樹葉間恰好射過來幾束陽光,落在呂琪白皙的臉上。王橋猛然間又產生一種“昨日重現”之感,仿佛這個情境曾經無數次發生過。可是具體想要追查是什么時間發生,又無法清晰追憶。
“你開車水平怎么樣?我認識你的時候,你會騎摩托車,但是不會開車。”王橋站在呂琪身邊,問道。
呂琪道:“我在米國讀書,那邊情況和國內不一樣,不開車會很不方便。我開車的水平還行,學車的時候,師傅都夸我悟性高。”
王橋道:“我們失去了太多在一起的時光。至少有十年時間,生活中沒有對方出現,這是一件非常遺憾又無法彌補的事情。”
呂琪看著王橋挺直的鼻梁,道:“在我的日記里,你是一個很果敢的人,怎么變得多愁善感起來。”
王橋道:“生活會改變一個人,特別是象我這種經歷比較坎坷的人。”
呂琪指著遠處籃球場上幾個打籃球的人,道:“十一年前,你也在場上跳來跳去吧。在那張集體相里,你真的好青澀。有一點我沒有想明白,我當時都大學畢業了,為什么還會和一個不滿二十的小年輕談戀愛。”
王橋笑道:“大家都剛從校園出來,要論青澀,五十步笑一百步而己。你保養得還行,和十年前沒有什么變化。”
呂琪道:“你這是拍馬屁啊,我的眼角都有皺紋了。沒有料到,打架厲害的王橋也會拍馬屁。”
王橋道:“我拍馬屁的時間非常少,就算面對頂頭上司,我都不拍馬屁的。對你算是例外?為什么,很簡單,女孩子都喜歡聽好聽的。何況我是說的真話,還不算拍馬屁。”
從遠處走過來幾個人,前面一人是教育局副局長朱永清,后面跟著的是昌東實驗學校的校領導。
王橋看著朱永清加快了腳步,給呂琪介紹道:“前面那位是教育局副局長朱永清,你見過面,當年就是他到舊鄉學校給你辦的調動手續。”
呂琪這次到昌東,不想給除了王橋以外的任何人談起失憶之事,她要憑著日記本和王橋的講解,來一趟“昌東不失憶之旅”。
王橋抓緊介紹道:“朱永清以前是我爸的學生,后來當了師范校副校長。”
講解到這里,朱永清已經來到了身邊。朱永清目光全部集中在王橋身上,伸出手,道:“王常委,你好你好。”王橋道:“朱老師,到實驗來檢查工作?”朱永清道:“師范校變為實驗中學,管理上一直有些不順,今天我和幾個校長座談,大家一起找找問題。”
實驗校幾位校領導,從正職到副手,依次就給王橋打招呼。
朱永清注意到王橋身邊的女子,覺得有些眼熟,可是想不起在哪里見過。他曾經幫著呂琪辦過調動手續,與呂琪見過一次,只是時間太久,記不起來了。
呂琪落落大方地走過去,道;“朱局長好,我是以前在舊鄉學校工作的呂琪,你幫我辦過調動手續。”
經呂琪提醒,朱永清恍然大悟,道:“難怪我這么眼熟,原來是呂老師。呂老師在哪里高就?”
呂琪道:“我剛回國,還處于失業階段。”
朱永清道:“呂老師是海歸,是繼續留在海外還是回國?”
呂琪笑道:“你都說我是海歸了,當然是回國,否則叫什么海歸。”
朱永清拍著自己額頭,夸張地笑道:“我這是犯一個‘呂老師,你貴姓’的錯誤。”
聊了一會,朱永清邀請王橋和呂琪一起吃飯,自然被王橋婉拒。
等到朱永清等人離開后,呂琪道:“我的應答還算不錯吧,朱局長完全沒有懷疑我失憶。”
王橋道:“這個不算,朱老師只見過你一面,或許根本不記得了。明天舊鄉幾位熟悉的老師聚齊,你能過關,那才算是真的過關。”
呂琪道:“按照我的日記,以及你的講述,我以前性格比較內向,話不多。現在十年沒有見到這些老師,我可以繼續內向,多聽,少說,遇到不明白事情就裝啞巴,實在裝不過去你就打圓場,他們應該不會懷疑。”
“那我就來考考你。”王橋將幾張相片拿出來,讓呂琪辨認。
呂琪腦海里有那張集體相的底子,又看過日記中對幾人的描述,依次答道:“這是和我一個房間的李酸酸這是當了副校長的趙良勇這是那位被判刑的趙海這是個子最小的邱大發,這是目前在縣委辦工作的劉友樹,曾經搶險救災。這是小學的校長王勤,這是老校長代友明。”
“回答完全準確。”王橋將相片收起,又建議道:“我們在學校轉一轉,再到火鍋肥腸館。我們曾經去過火鍋肥腸鍋,在你腦中,能不能勾勒出這個土餐館的大致形狀。”
呂琪道:“我的日記中記錄過這個餐館,大體上就是陽州那些小館子的樣子。”
兩人在校園內轉了一圈,再出校門,來到離學校不遠處的火鍋肥腸館。
火鍋肥腸鍋開了店面堂皇的新店,生意依舊火爆。這間老店同時保留下來,并且一直在營業。
呂琪站在自己曾經來過的小館子外,打量著具有濃郁昌東色彩的小館子。
餐館大堂有六張桌子,圍了三桌人在吃飯。坐在柜臺后面是一個年輕的女子,在低頭看著放在柜臺里面的小電視。
王橋介紹道:“以前的老板娘我熟悉,這個年輕女子就沒有見過。”
王橋所熟悉的老板娘如今轉移到新館子,將老館子交給侄女來管理。她的侄女是剛從一所民辦大學畢業,心氣挺高,對守一個小餐館極為不耐煩。只是一時找不到更好的工作,很委屈地來到姑姑的店里幫忙。
食堂們吃得挺熱鬧,有一桌人在聲調極高地劃拳。劃拳者嫌熱,將上衣脫掉,光著上身。
雖然呂琪對國內就餐環境有一定理解,見到這種場面還是有點蒙圈,對王橋道:“也太吵了,說話都聽不清楚了。”
王橋道:“這就是我們的就餐風俗,久了就習慣了。我訂了樓下單間,上面要清靜一些。”
兩人就直接上樓。在樓上有一個服務員問清了來者是訂了包間的客人,就將兩人帶進包間,特別強調道包間要收包間費。
二樓清靜得多,一樓傳來的劃拳聲不再刺耳,成為餐館的背景聲。
餐館已經過了最熱鬧的時候,廚房人力充足,肥腸火鍋魚很快就端了上來,依然是臉盆大小的盆子,金黃色的肥腸雪白的魚片綠色的蔥花鮮紅的辣椒,構成了強大的視覺沖擊。騰騰熱氣中有濃郁的香味,從味覺上讓人舌底生津。
呂琪看了大盆子,笑道:“確實不錯,我有食欲了。”
剛吃了兩筷子,負責樓上的那位服務員走過來,道:“這位老板對不起,有一件事情商量一下。這個包間是坐十二個人的,你們只有兩位。現在外面有十來人想要一個包間,能不能調換一下位置。”
王橋道:“調換到哪里?”
服務員道:“樓下還有位置,我把盆子給你們端下去。”
為了這頓飯,城關鎮辦公室在上午就打電話訂了房間。此時如果換到小一點的包間,王橋還能接受,可是換到樓下,他知道呂琪不喜歡光著上身劃拳喧鬧的場面,就不愿意下去。王橋道:“樓上還有沒有其他包間,小一點也行,或者不要包間,在二樓找一個環境安靜一點的位置也行。”
服務員見客人不同意,就下樓去報告。
不一會,年輕女子就走了上來,滿臉不高興地道:“你們兩個人就占一個房間,那我們要加收兩倍包間費。”
王橋不想跟小姑娘一般見識,這樣有辱自己身份,道:“加兩倍包間費,可以,沒有問題。”
年輕女子沒有想到對方一口就答應了,被堵在當地,說不出話,轉身下樓去。她是才從學校畢業的學生,應變能力不行,壓根不知道應付這種復雜局面。
王橋很無奈地對呂琪道:“這就是昌東的環境,要朝省城陽州的服務質量和服務理念看齊,還有很長的道路要走。”
正在說話間,房門被推開,一個牛高馬大的人走了過來,將兩張鈔票拍在桌上,道:“給你們兩百塊錢,把房間讓給我們。”
俗話說,不是冤家不碰頭,來者正是牛清德,跟在牛清德身后的是靜州礦業董事長涂三旺,還有牛清揚的兒子牛明皓等人。
今天到這家火鍋肥腸店吃飯正是涂三旺臨時提議的。經過梁強案以后,涂三旺在靜州做事遇到很大壓力,他想陸續將手下的礦山轉賣出去,今天正是與牛清德談這事。
牛清德沒有料到坐在屋里的是呂琪,讓他眼睛瞪得更圓的是旁邊坐著的女子居然是曾經在舊鄉工作過的呂琪。
呂琪曾經見過相片,此時見到如牛魔王一般的漢子,一下就在腦中出現一個人——自己曾經用鋼筆扎過的牛清德。
(第四百五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