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納賽爾聽到了莊嚴的樂聲。
不只是這位長老,他的下屬們也都聽到了莊嚴的樂聲,那種莊嚴肅穆的樂聲仿佛來自浩瀚的遠古,遠在天邊又近在耳畔。
天人們的眼瞳被照破黑暗的圣輝照亮,漆黑的眼瞳里倒映出的光和亮就像是清晨時分破曉的太陽光,每個人的表情都變得木然了起來,就像是一群沒有感情的機械,走向了廢墟深處的那棟大樓。
只有納賽爾長老還能勉強掙扎一下,保留著一定的清醒,輕聲呢喃:“原澤大將,我想您可以解開術式了。”
原澤本來在竭力支撐著遍布庇護所的高溫,聽聞此言微微一怔:“什么意思?一旦我解開術式,疫病就會…”
納賽爾長老眼神極度復雜:“不,神燼之樹要誕生了。”
原澤微微一怔:“你是說?”
轟隆一聲,仿佛地動山搖。
只見一尊燃燒的黃金古樹拔地而起,伴隨著滾滾雷鳴聲恣意的生長,黑夜里祂是如此的明亮,千絲萬縷的圣輝貫穿了黑暗,極盡此世一切的尊貴和輝煌,恰如五百年前世界巨變的那一幕。
原澤作為世界上最頂級的進化者,不是沒有見過生命之樹。
但問題是,這尊生命之樹是燃燒的。
就像是火炬。
哪怕是他都能感受到那股磅礴的威壓。
“這就是神燼術。”
納賽爾長老面色漲紅,像是在竭力克制著什么:“傳說中,歐米伽是阿爾法演化而來的伴生體。一者象征起源,另一者象征終結,互為表里。而當掌握兩大究極之力,就可以誕生出最完美的姿態。換句話說,阿爾法代表能量,歐米伽代表算法。當沒有極限的算法有了無窮無盡的能量加持的時候,就會迸發出難以想象的能量。”
他停頓了一下:“這就是神燼術,以暗質為燃料創造出的神力。我們天人組織里,不乏有人能夠創造出神術體。絕大多數人只能創造出一棵可憐的小樹苗,但也有人能夠創造出參天的古樹。我們窮盡一生,都在追求神術體的完美,力求祂進化成真正的生命之樹。”
原澤眼神微微變化,啞著嗓子說道:“我明白你的意思,這就像是暗質體一樣。事實已經證明,暗質體也可以自我進化…倘若這進化沒有極限,最后就能成為起源之神!”
納賽爾死死咬著嘴唇,軀體微微顫動起來,遙遙指著那尊黃金古樹,嘶啞說道:“不,你不明白,我們創造出的神術體沒有實體!沒有實體,沒有實體,沒有實體!我們熟知的歷史里,沒有人能創造出具備實體的神術體,也就沒人能夠達到真正的完美!但那家伙是完美的,他創造出了真正的神術體,而且讓祂燃燒了起來!”
原澤未曾想過天人也會如此激動,吃了一驚:“他創造了歷史?”
“那就是神術體中的至尊。”
納賽爾木然說道:“你知道巢群思維么?實際上在天人組織里,我們的思維都是一定程度上相通的,強者對弱者有著支配權。這就像是異鬼的種群中,高序列對低序列有著強大的號召力。狼群中的狼王,也能對群王下令。現在那小子是神術體中的至尊,我們每個人的神術體都會受到感應,聽從他的指令,配合他的行動。”
“現在,我也要去配合他的行動了,這是刻在基因里的命令,只要是組織里培養出來的天人,沒有人能夠拒絕。”
他最終放棄了掙扎,面無表情地走向天臺的邊緣:“現在我也要去配合他的行動了。雖然這小子的前途不可限量,但至少眼下的危機可以解除了。有了神燼之樹的庇護,腐敗病毒將無處遁形。”
原澤剛一伸手,這位長老就已經縱身一躍跳下大樓。
納賽爾長老在荒廢的長街上疾奔,很快便來到了鐵絲網前,雙手合十召喚出了一尊扭曲的金色古樹,圣輝如潮水般蔓延。
隨行的天人們都已經來到了戰場,面對著濃郁的尸氣雙手結印,一尊尊金色的古樹拔地而起,體型參差不齊,姿態千奇百怪。
甚至連正在突圍中的鹿信之等人也撐起了神術體!
十余尊金色的古樹環繞著廢墟,簇擁著那尊最為尊貴的神樹。
像是某種古老的儀式。
哪怕是在臨時指揮部附近作戰的蘇什都感受到了那股空前絕后的威壓,只見燃燒的太陽光如風暴般席卷而來,卻并沒有什么實質性的傷害,只是掠過了逃向地下避難所的難民。
但他眼尖,一眼就看到有一個混在其中的中年人被圣輝掃過一樣,就像是被陽光照到吸血鬼一樣冒出了濃煙,發出慘叫。
一道燃燒的箭矢從天而降,把這個中年人燒成了焦炭。
原晴扛著鐵弓和箭矢疾奔而來,驚訝地地瞪大了美眸:“我靠,這是什么能力?全方位自動識別人間體嗎?”
“不知道,總之是好事情,我能夠感受到了一股空前強大的領域正在膨脹,很快就能夠覆蓋整個庇護所。”艾月正掩護著一批軍人和傷員撤離,一眼就看到了長街上的父親,微微頷首。
蘇什也微微頷首,轉身望向那尊巨大的黃金古樹:“差不多到了荒神級的水平,圣輝掃過了人群,卻只是攻擊了其中的人間體。的確像是自動識別技術,這是何等精密的計算,自愧不如。”
作為同樣移植了秩序因子的進化者,他自認是做不到這點的。
“那是鹿少校么?”
“一個暗質體,一個神術體?”
“這開什么玩笑,這兩種能力居然出現在了一個人的身上?”
四處作戰的黎明作戰序列們近期也都移植了秩序因子,但看到剛才的那番操作以后還是非常的震驚,這簡直就是非人力所能及了。
“盡快完成掃蕩任務。”
蘇什下令道:“隨后到醫院集合。”
“醫院?”
特種序列們面面相覷。
庇護所所在的位置是一處廢棄了五百年的小鎮,這里的醫院早已經廢棄了,也沒有什么有用的物資,按理來說不需要保護。
現在最應該保護的是指揮部。
“指揮部有原總司和夏參謀長坐鎮,無需增援。”
蘇什擺了擺手:“服從命令,不要多問。”
廢棄的醫院大樓里,隱約有巨龍的咆哮聲回蕩。
司一賢被震得耳朵都流血了,喃喃說道:“薩瓦迪卡普,這真的是在給尸體做手術嗎?這明明是在嘗試復活一頭巨龍!”
作為師兄的葉子臨這個時候還能睡著,雖然已經被震得七竅流血了,卻還能打著呼嚕說夢話:“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他們站在破碎的窗戶前,看著長街盡頭那棟廢棄大樓頂亮起的輝煌神光,一尊黃金的古樹拔地而起,遮天蔽日。
“好厲害。”
鹿思嫻抬起蒼白的眼瞳,輕聲說道。
周著和彭獻之兩位老人坐在這個小姑娘身邊,雖然他們在嚴格意義上不算戰斗人員,但卻能在關鍵時刻爆發出難以想象的戰力。
但代價就是付出為數不多的壽命。
因此屬于是定海神針一類的存在。
二老坐在這里,除了為龍雀護法之外,就是保護這個小姑娘。
如今的鹿思嫻已經能夠在一定程度上取代神圣大祭司了,放眼全世界這都是戰略級的資源,只不過還沒有正式向聯邦上報。
周著瞥了一眼背后的小姑娘:“貨真價實的魔女,天賦好得出奇。很多年前,天人組織收容的那個魔女,也不過如此。”
彭獻之感慨道:“迄今為止,我們都不知道魔女具體是怎樣的存在,但她卻能夠容納歐米伽的靈魂。我翻遍了古籍,至少可以確定一點,魔女并非人類,跟我們不是一個種族。且不論她具備著怎樣的能力,但她毫無疑問是解開這一切謎團的關鍵。”
鹿思嫻默默聽著這兩個老人的談話,要說不怕是不可能的,畢竟他們倆都是最高議員,世界上最頂級的政治家。
政治家的特點就是冷血無情。
好在她有著心靈感應的能力,能感覺到他們沒什么惡意。
“謎團?”
她輕聲呢喃:“什么謎團?”
鹿思嫻施展了心靈感知。
恰好此刻,彭獻之回過頭來看了她一眼:“少用你那能力,別人又不是感覺不到。我知道你好奇,但這個問題我們也不知道。”
周著也樂了,笑道:“歷代的神圣君主都因此而隕落,我們又怎么可能窺知全貌?但就目前來看,這個世界隱藏著一個巨大的秘密,只有那些突破了某種極限的人,才能看到真相。只可惜,那些看到真相的人,都因為一些莫名的原因而死了。”
鹿思嫻微微蹙眉:“神圣君主,晚年不祥。”
彭獻之嗯了一聲:“加冕神圣君主,有兩個至關重要的條件,一個是當代的最強,另一個是開發新的體系。第一點,其實并不那么絕對,只需達到了第十王國界即可。只要沒有人跟你爭,你就不需要證明你是世界最強。最關鍵的…其實是第二點,開發新的體系。很多人認為,這個條件是要君主為這個世界做出開創性的貢獻…實則不然,因為那些體系早在遠古時代就已經有了,神圣君主所做的只不過是在失落的歷史里把他們還原罷了,也就是還原歷史。”
周著撫摸著手中的戒尺,淡淡說道:“這就是神圣君主的意義,雖然我們不知道具體的原因,但那段失落的歷史是被詛咒的。凡是窺見到了那歷史的人,都會受到詭異的詛咒。有些人很聰明…譬如梅丹佐,譬如龍雀。他們都有君主之姿,但都選擇了明哲保身。”
鹿思嫻動了動薄唇。
“我知道你想說什么,梅丹佐已經有了君主之實。”
“正因如此,梅丹佐現在的情況并不怎么好,那么多次的創生儀式實際上早就把他的身體治愈得差不多了。他之所以還是不能全力出手,主要是有另外的原因。如果我們沒有猜錯的話,當年康斯坦丁遇到的情況,他也已經遇到了,他正在想辦法解決。”
“這就是很經典的,聰明反被聰明誤。他當年修行的速度太快了,以至于本來能及時發現的事情,卻被他給忽略了。”
“接下來,就到了鹿不二。”
彭獻之沒好氣說道:“這是個更快的。”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強大的神術體。”
周著感慨道:“神燼之樹,至尊之力啊。”
鹿思嫻意識到這件事情很重要,回頭要盡快轉告哥哥。
這個時候,她提出了一個疑問:“按照你們的說法,龍雀先生按理來說也該是被歷史詛咒的人,他創造出暗質體的時間更早。”
話音剛落,她就想明白了問題的關鍵。
“龍雀創造的暗質體,并不完全。”
她輕聲說道:“不是實體。”
“聰明。”
周著笑瞇瞇說道:“這也是龍雀最聰明的地方,他沒有嘗試去創造出完整的暗質體,因而巧妙的規避了詛咒。倘若梅丹佐和鹿不二都出了問題,那么只要他復活,人類還有希望。”
彭獻之幽幽說道:“這是你哥哥必須要復活他的原因之一。其實最開始,我們得知他還沒有完全死亡的時候,也很震驚。只不過事關重大,這件事只有寥寥幾個可信的人知道,沒有對外聲張。”
“有沒有可能,我不算是可信的人呢?”
周著撇嘴:“你們這是把我給綁在戰船上啊。”
“給你展示一下籌碼而已。”
彭獻之淡淡說道:“我們手里的牌,還有很多。要是龍雀最后真的能復活,那我們這些老骨頭…也能活出第二世。”
周著不說話了,實際上在聯邦內部的體系斗爭中,他必須要做一個中立派,但最近卻總是被莫名其妙綁上賊船。
關鍵是這賊船,還賊特么的香。
“但我有點想不明白。”
周著忽然說道:“修行神術體的方法,按理來說是一個秘密。天人組織真的這么好心,就這么傳授給了他這個叛徒的兒子?”
這也是彭獻之完全搞不懂的點,老人家也扭過頭來,眼神狐疑。
鹿思嫻呆萌地眨著眼睛:“神術體需要教嗎?”
兩位老人陷入了沉默。
“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哥哥昨晚睡覺之前拿出了之前龍雀先生留下來的那本古籍,把修煉暗質體的方法倒著翻譯了一遍。”
鹿思嫻面無表情說道:“然后他就說今天有個東西想試試。”
聞言,周著愣了一下:“啊?”
彭獻之也懵了:“九陰真經倒著寫就變成九陽真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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