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不二回到營地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
何賽跟在他旁邊,說道:“鹿哥,我剛才去打聽了一下。柏木教官沒說錯,壁外任務確實是由原晴少校負責的。大家對她的評價都不錯,她之所以嚴格,也是為了大家的安全著想。”
“跟著她出任務,生存率是很高的。”
他說道:“原晴少校還會把自己的功勛額外讓給一些表現好的士兵。但是她的脾氣很暴躁,討厭軟弱無能的人,喜歡勇敢堅強的人。所以她在選人的時候,一般也是很挑剔,不喜歡帶廢物。”
鹿不二微微頷首:“我排位的時候也不喜歡帶廢物。”
何賽黑著臉:“我怎么感覺你在陰陽我?”
鹿不二搖了搖頭,看來凝聚命理才是當務之急。
無論是原晴少校還是柏木教官。
他們所展現出的力量,都是超自然級別的了。
火焰,藤蔓。
看著就很強。
眼下他們只能慢慢積累功勛,然后盡快凝聚命理。
這樣才能踏出第一步。
破敗的廢墟已經被清理完了,施工隊懸掛在金屬壁壘上進行修補,雜工隊負責在城門口設置陷阱和戰壕,物資隊的人帶來了軍人們所需要的用品,他們忙得是如火如荼,汗流浹背。
鹿不二搖頭說道:“盧瑟和阿冉看到了么?”
何賽左顧右盼:“沒有啊,話說我們怎么想辦法通知老張?”
鹿不二施工隊里精準的找到了一個打灰工人,從口袋里摸出一個面包走過去,回頭說道:“你看這個家伙眼不眼熟?”
何賽吃了一驚:“打灰學長!”
曾經的高材生林修如今在凈土里過得并不好,施工隊里他只是并不起眼的一員,因為工作經驗不怎么豐富的原因,偶爾還要被工頭訓斥,即便累得精疲力竭,還是要強迫自己工作。
當鹿不二和何賽找上他的時候,他如受驚的兔子似的嚇了一跳。
“二位軍爺,我錯了!”
他誠惶誠恐地鞠躬,明顯這兩天經過了一番社會的毒打。
哪怕是面對昔日的學弟,也是如此的謹慎卑微。
鹿不二的心里有點感慨,沒想到僅僅是兩天的時間就可以讓人有如此巨大的變化,他把手里的面包遞出去,安慰說道:“沒事,我們不是來找你茬的,我們是你的學弟啊!學長,大家都是自己人,我們一個地方出來的,就是要互幫互助對不對?”
何賽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也從口袋里掏出一塊面包:“你看,在凈土這都是好東西,只要學長幫我們一個小忙就行。”
林修看著兩塊白面包咽了咽口水,他這兩天都是吃白粥過的,因為工資還沒發,又被同行們欺負,欲哭預留。
“什么忙?”
“你去找到摩根財團旗下的商會,有個中年男人姓張,以前是我們學校小賣鋪的老板,還記得吧?這個人很好找,當初他在抵達神根城的時候,還涉嫌人口拐賣呢。伱找到他以后,幫我們給他帶句話,就說他女兒在西城前線,成為了軍需品,但不用太過擔心。”
鹿不二想了想:“因為我們在幫他照顧女兒。”
何賽明白了,這是九真一假的謊話。
真話是張老板的女兒確實成為了軍需品。
只要稍微打聽一下就不難得知。
但假話就是,張老板的女兒目前是被他們照顧的。
這是善意的謊言,否則指不定老張能急成啥樣。
“行,我幫你們。”
林修狼吞虎咽把兩個面包吃掉了,轉頭繼續回去干活。
帶話這種事雖然沒有被禁止,但他生怕惹上事。
“以后有人欺負你,找我們幫忙啊。”
鹿不二瞥了一眼施工隊的工頭,何賽冷笑著摩拳擦掌。
那個工頭的臉色明顯變了,以后大概是不敢繼續作威作福了。
解決了這件事以后,他們再次回到營地,愣住了。
因為曾經的破棚子已經不見了,五十米外的地方被人搭建起了帳篷,縫隙處還用泥漿填充,甚至鋪上苔蘚做了點綴。
帳篷頂上還設置了煙筒管道,想必里面做了壁爐。
“哥哥,歡迎回來。”
鹿思嫻從預留的窗戶里探出頭來,俏臉上沾著泥漿:“馬上要進入深冬,只用住棚子會凍死的,帳篷的保溫性會更好一點。”
另一邊的帳篷是何賽的便宜老婆搭建的,這個女人正站在門口溫婉的笑,手里還有做菜用的鏟子,可謂是相當的賢惠。
兩個帳篷都有塑料板當做門,進出很方便。
“那啥,鹿哥…”
何賽又有點扭捏,他現在都不敢進那個帳篷。
鹿不二知道他在想什么,冷笑著一把給他推了進去:“以后各住各的帳篷,別想晚上在我這里蹭…沒有你睡的地方。”
“不,鹿哥!你不能這么對我!”
“恭喜你踏入成年人的第一步,加油!”
砰的一聲,隔壁帳篷的房門關閉了。
鹿不二回到自己的帳篷里,看到自己的軍裝已經掛在壁爐上烘干了,爐子里燒得很旺盛,旁邊是堆放整齊的木柴。
瀕臨坍塌的鐵床沒了,取而代之的是兩張相對的木板床。
被褥都疊得的整整齊齊。
“這些都是你做的?”
鹿不二遲疑片刻:“其實你不用這么累…”
鹿思嫻抬起頭,平靜回答道:“我不是進化者,如果不盡快改變居住環境,進入深冬以后我就會凍死,所以我沒得選。”
“…”
鹿不二尷尬了。
下一刻他表情微變。
物資箱!
鹿思嫻拎著兩個沉重的物資箱放在他的面前,面無表情說道:“其中一個是軍區的牧師們送過來的,另一個是之前的。”
鹿不二松了一口氣,檢查了一下發現東西都沒少。
而新的物資箱上的鎖沒動過。
他打開箱子,這次的食物就有不少了,除了基礎的米面糧油之外,還有不少泡面之類的速食品,搭配著真空包裝的火腿腸和鹵蛋,當然還有蔬菜包和能量棒,以及巧克力等等。
看得他直咽口水。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一個密封的紙盒,盒子里赫然躺著一枚金色的破碎晶片,在火光的映照下泛著瑩潤的光澤。
記憶晶片。
這是高級的記憶晶片,據說內含聯邦內最流行的一種綜合格斗術,包含數十種拳種流派長,對于新手而言提升巨大。
鹿不二現在就有點想試試記憶晶片,但他還是說道:
“先吃飯。”
鹿思嫻已經把飯做好了,給他煮了一碗泡著鹵蛋的泡面,而她自己卻只是一碗再普通不過的白粥,只是多放了一點糖而已。
最離譜的是,鹿不二察覺到她在煮粥的時候,都在小心翼翼觀察著自己的神色,只要稍有不對她就打算停下來道歉。
甚至連糖都只放了一點點。
“你就吃這個?”
鹿不二問道:“為什么不多吃點?”
鹿思嫻抬起眸子,回答道:“因為沒有得到允許,在以前的家庭里,我是只能吃剩飯的,來到這里能喝粥已經很好了。”
她頓了頓:“更何況哥哥還讓我吃糖。”
鹿不二沉默了片刻,起身拆開一通泡面用熱水泡開,再撒上調料包放在她的面前:“以后我吃什么,你也吃什么。”
“這碗粥給我喝一半。”
他吐槽道:“別搞得我像是虐待小孩一樣。”
鹿思嫻低頭看著面前熱氣騰騰的泡面:“可我是成年人。”
“說你是小屁孩就是小屁孩。”
鹿不二實在是看不下去了,雖然他不太習慣這種擁有家人的感覺,但如今這個帳篷都是人家搭建的,搞得他有點不好意思。
“哥哥,真的可以嗎?”
“可以。”
“謝謝。”
“不客氣。”
吸溜一聲,鹿思嫻把最后一口泡面吸進嘴里,順帶著把面湯也給一飲而盡,她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唇,眼睛都亮了起來。
然后她謹慎觀察著對面少年的神情。
直到確定鹿不二沒有生氣,這才放下心來。
這是她從未有過的體驗,以前遇到的家庭基本都把她當做工具來使用,從未有人給過她平等的待遇,讓她跟著一起吃飯。
這個少年似乎跟這座城市里的其他人不一樣。
“好家伙,她以前怕不是因為能吃才會被退貨的吧。”鹿不二把只剩一半的白粥推過去,三秒鐘之內就被她給炫的一干二凈。
真離譜 當天夜晚,帳篷里的燭光熄滅。
鹿不二終于結束了這一天,舒舒服服躺在了他的木板床上,把玩著手里的記憶結晶,準備開始夜晚的自我修行。
隔壁暫時沒傳來什么動靜,看來何賽還沒準備迎來蛻變。
帳篷里呼吸聲多了一個,鹿不二感到有點不習慣。
因為他已經習慣了一個人,長時間的孤兒生活讓他對一切事物都充滿警惕,包括他認領的便宜妹妹,都是他戒備的對象。
鹿不二修行神圣律動需要冥想,融合記憶晶片亦然。
因此他打算等著小姑娘睡著以后再說。
鹿思嫻顯然還沒睡,雖然她已經躺在了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但并不均勻的呼吸還是暴露了沒睡著的事實。
鹿不二理解她,來到一個新的陌生環境睡不著很正常。
更何況還是跟一個男孩子一起住。
鹿不二很有耐心,他可以等。
一個小時。
兩個小時。
三個小時。
鹿思嫻的呼吸聲始終沒能均勻下來。
鹿不二實在是繃不住了,再這么下去他都快睡了。
他無奈地起身,赫然發現對面的床邊有一抹寒光。
那是玻璃片的反光。
鹿思嫻竟然還握著一個玻璃片!
鹿不二沉默了片刻,原來這個小姑娘也在警戒著他。
“到底怎樣的經歷,能讓一個十六歲的小女孩在睡著的時候還要握著一枚玻璃片呢?能把人逼成這樣,就是這世道的錯。”鹿不二沒有辦法了,他帶著記憶晶片起身出門,打算在外面冥想。
這也是防止鹿思嫻趁他不注意的時候傷害他。
畢竟防人之心不可無嘛。
至于外面就安全多了,起碼有無人機在空中徘徊巡邏。
趁著夜色,鹿不二把記憶晶片貼在額頭,呼吸和心跳的頻率漸漸進入了節奏,神圣律動在他的身上顯現,他痛苦地痙攣起來。
果不其然,他的天神之種再次搏動起來,強行改變了神圣律動的節奏,他體內的癌細胞再次被吞噬,生命能量釋放出來。
如此痛苦的過程,一邊摧毀他又一邊強化他。
他可以做到與癌共存,并且借助癌的力量讓自己進化。
而在他的額頭上,記憶晶片驟然碎裂,海量的記憶涌入了他的大腦,就像是洪水決堤一般沖擊著他的神經脈絡,把一種本不該屬于他的本能,深深根植在他的意識深處,強行融合。
馬伽術,空手道,截拳道,柔道,散打,泰拳,太極,八極。
無一例外都是從五百年前的世界傳承下來的格斗術。
暴力被演繹得淋漓盡致。
正當他沉浸在格斗的技巧里無法自拔時,有人推醒了他。
“鹿哥,醒醒!”
鹿不二睜開了眼睛,氣喘吁吁。
何賽正在他的身邊,滿臉都是氣急敗壞。
“怎么了?”
鹿不二沒好氣問道:“夫妻生活不和諧?”
“這哪跟哪啊!”
何賽急道:“他媽的,我的記憶芯片是個低級的!”
鹿不二一愣,臉色變了:
“你確定?”
“百分百確定,我只學到了普通的軍用格斗術。”
“他媽的,欺人太甚。”
鹿不二血壓起來了,上次有人克扣他們的物資就算了。
這次居然還有人對他們的芯片動手腳!
要是抓到是誰干的,鹿不二早晚錘死他。
只是這大半夜的,也不知道去哪里說理。
“我覺得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軍部有人在以權謀私,克扣士兵們的物資給自己謀私利,但我暫時沒有證據。這時候如果想找人舉報都不知道找誰,而且他可以反咬一口說東西是被我們私藏的。”
鹿不二氣得紅溫了:“我們可以先去看看其他人有沒有這樣的情況…其實我隱約猜到是誰干的了,但還需要再確認一下。如果真是我猜的那樣,我們只有變強了以后,才能去錘死他丫的!”
實際上最大的嫌疑就是盧瑟。
因為他今天在軍需庫里的表現很不正常。
而盧瑟背后的人,就是他的額叔叔。
柏木教官。
何賽用力點頭:“行,我先去打探一下!”
然而就在這時,急促的腳步聲響起。
他們的營地被火把照亮。
黑衣的審判官們包圍了這里,陰冷的殺氣驟然彌漫開來。
何賽被這個陣仗嚇到了,連連后退。
鹿不二也緊繃了起來,神情緊張。
“喲,好久不見。”
青木看著他們倆,嘲笑道:“還真是難兄難弟啊。”
黑衣審判官的盡頭是一個坐在輪椅上的白發男人,他分明看起來像是個殘疾人,卻給人一種極為強勢的壓迫感,尤其是身上透出的一股子死灰燃燒的味道,讓人想到了被火焰焚燒的尸體。
看了他一眼,心跳就要漏個半拍。
“龍雀先生,收著點。”
原晴少校雙手抱胸倚著墻壁,淡淡說道:“這都是新兵。”
“放心,我有分寸。”
龍雀的雙手搭在椅子邊,望向帳篷前的少年們。
“晚上好,我來問你們點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