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謀長、參謀長!快醒醒啊!
在一陣急切的呼喚聲中,孫定邦忍著欲裂的頭疼睜開雙眼,一個滿臉鮮血混雜著硝煙的陌生面孔對自己大吼道:“參座!師長殉國了!88師中華門失守了,我軍現在腹背受敵,部隊傷亡慘重啊!”
孫定邦在旁人的攙扶下踉踉蹌蹌的站了起來,舉目四望,只見滿目的瓦礫與廢墟,倒斃的士兵遺體已然還在滴淌著鮮血,遠處隆隆作響的炮聲和騰空而起的煙柱,大地隨著炮聲在震撼,身旁滿臉硝煙的軍人都在凝視著自己,眼前的一切竟然如此的真實?
“集合部隊準備反擊奪回中華門!委座離城之日訓示,吾輩軍人正逢國難,自當為國盡忠,如失南京,何以面對總理在天之靈?凡我黨國軍人當誓與首都共存亡!”孫定邦用力揮舞了一下手臂。
突然,一陣氣浪迎面沖來,世界陷入了一片血紅之中。
“啊!”從噩夢中驚醒的孫定邦摸了一把額頭的冷汗,長長出了口氣重重的倒回了床上,最近可能是抗戰的影視劇看得太多了,導致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苦戀了三年的空姐婉晴最終選擇了她在美國的同學飛走了,大醉一場成了孫定邦發泄郁悶的唯一途徑。
有些口渴的孫定邦伸手摸索著床頭的臺燈開關,結果開關沒找到,卻意外的摸到了一個手槍皮套?自己的床頭怎么會有武器?
驚慌間他將床頭柜上的一個花瓶碰落在地,隨著花瓶清脆的破裂聲,走廊中一陣急促的腳步之后,房間內的燈突然亮了?
在一陣刺眼的光亮下,孫定邦過了好一會兒才適應過來。
但是眼前完全陌生的環境讓孫定邦驚訝萬分,而門口卻站著一個十六、七歲年紀大小的一個小兵,小兵穿著的竟然是一套陌生的軍服,小兵頭頂大檐帽上的青天白日徽讓孫定邦頓時目瞪口呆。
小兵見狀則急忙開始收拾破碎的花瓶碎片,然后嘀嘀咕咕自言自語道:“該死的王博,明知道參座今晚喝了那么多酒一定要口渴起夜喝水,也不事先準備好,等老子明天好好整治他。”
作為二十一世紀中國陸軍定向培養的新型軍事指揮參謀,孫定邦少校無疑是其中的佼佼者,擁有敏銳的思維和洞察力是一名軍事指揮參謀不可或缺的重要條件。
已經完全冷靜下來的孫定邦環顧房間內的陳設,他知道自己一定是遇到了極不可思議的事情,前因他現在已經無從考慮了,他現在所關注的是后果,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根據房間內給自己端來溫茶水的勤務兵的軍服穿戴,孫定邦判斷著應該是1928年到1932年之間東北軍特有的軍服,作為當時中國軍餉最高、待遇最優、裝備最好的東北軍,也只有東北軍才會為普通士兵配發的仿德式平頂戰斗帽、大檐帽、羊毛翻皮帽子這三種軍帽,以及淺綠色的羊毛綁腿。
在孫定邦的旁敲側擊之下,勤務兵毛三友將孫定邦想知道的和不想知道的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都告訴了他。
毛三友二步一回頭的嘀嘀咕咕離去后,孫定邦站在鏡子面前望著那個白皙陌生的臉龐,這個自己名叫張學武字承文,大哥張學成,二哥張學文!在已知的歷史上屬于一個絕對稱得上默默無聞之人。
提起張學成字鑄卿,孫定邦還是有所了解的,張學成是名震關內外的大帥張作霖的二哥張作孚的長子,張作孚本人在清末宣統年間在黑山縣任警察隊長時剿匪陣亡,張學成等人乃是張學良的堂弟、堂妹。其父死后,他與其弟學文、學武及三個妹妹均由張作霖撫養成人。
雖然是張學良的堂弟,年僅22歲東北講武堂畢業的張學武,也只能在王以哲的國防軍第七旅所屬王鐵漢的620團當參謀長,熟悉東北軍的都清楚,在軍事指揮上東北軍基本都是軍事主官的一言堂,通俗的講參謀長就是個值班照看部隊的,俗稱看堆的!
不過其中主要原因乃是張學武的母親妾氏旁出,大哥張學成在他這個歲數早就是東北軍170師的師長了。
畢竟朝中有人好做官,對于自己的這個出身孫定邦還是比較滿意的,一個身份的差異可以讓他足足少奮斗二十年,人生又能有多少個二十年可供奮斗?起碼在雙十二事變之前他可以安然處之。
不過對于那個歷史上臭名昭彰的漢奸大哥,則多多少少有些惡心。
從明天開始自己將以一個嶄新的身份重頭來過!幾分期盼!幾分思念!
窗外涼爽宜人的夜風陣陣吹過,一片微微發黃的葉子隨風飄落在窗臺上,一臉凝重神色的張學武輕吟道:“果然是一葉知秋啊!”
恍然間,張學武忽然想起了一件對他來說很重要的事,那就是他忘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第二天一早,張學武就被副官李明堂喚醒,旅長王以哲要召開營以上軍官會議,各團正副主官、參謀長、政訓官必須到會。
張學武一邊穿著衣服,一邊詢問李明堂今天是幾號,李明堂驚訝的望著張學武,他想不到平日里渾身透著靈氣的張學武竟然也有過糊度日子的時候,于是尷尬的一笑道:“9月16日,怎么了?”
“哪年的9月16日?”張學武的追問讓李明堂更加糊度了,心里合計今兒這位不是昨個真的喝太多了吧?
李明堂心里犯合計,但是表面上還是中規中矩回答道:“民國二十年九月十六日,現在是8點11分21秒,要是參座你在不快點,趕不上9點的會,恐怕要挨王旅長的板子了,你知道的,王以哲可是臉黑手狠出了名的。”
李明堂自顧說著王以哲,而這邊的張學武卻早已經目若呆雞石化了一般,民國二十年就是該死的1931年!9月16日,也就是說還有二天就是九.一八事變了,自己該怎么辦?眼睜睜的看著國土淪喪?還是奮起揮戈一擊?沒有王鐵漢的首肯自己恐怕連一個排也調不動,張學武的腦袋里面頓時亂如團麻。
在張學武的眼中王以哲論長相算不上一個硬漢,這個畢業于保定陸軍軍官學校第八期步兵科的東北漢子少了一份粗獷,多了一股南方人的靈動,筆挺的軍裝上面的鈕扣和武裝帶上的銅活擦得錚亮,腳下的德國一體皮面牛皮鞋踩在會議室的地板上發出鏗鏘有力的聲音。
原本要出席會議的東北邊防軍軍事廳參謀長、代司令官榮臻因為給老父親籌備大壽事宜所以托故未來,王以哲環顧會議室內的軍官,他認識與會的每一個人,能夠叫出他們的名字,甚至知道他們家中有幾口人,幾房小妾。
望著有些心不在焉的張學武,王以哲微微的咳嗽了一下,對于這位深不得淺不得的主,大多時候王以哲都是笑臉相待,因為他清楚,老帥特別重親情,現在的副司令更是如此,王以哲從來不搞當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事情,就好比在私底下他也不管副司令叫少帥一樣。
在東北話里“少帥”是個完完全全的貶義詞!說的是紈绔子弟,如果有人敢當面叫副司令少帥的話,估計也就離死不遠了。
王以哲還記得張學武的哥哥張學成易幟入關的時候指揮第170師,一路燒殺搶掠,民女,最后副司令崩了副師長、參謀長、政訓官,唯獨免職了張學武的師長。
雖然事后張學武破口大罵副司令如何如何,但是在外人眼中副司令可是仁至義盡!
不過讓王以哲慶幸的是張學武并未給他添任何麻煩,從不以自己的身份張揚行事,反而跟下面一群營連級軍官相處得不錯,很有平易近人的味道,王以哲就不明白了,同樣是一個爹的兒子,做人的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
按慣例幾個團長匯報了日本陸軍關東軍的最近動向后,王以哲宣讀了副司令的手諭,調國防軍21旅和補充旅入關,隨即王以哲又布置了各團的駐扎地域,620團同騎兵團駐守北大營南端筒子房,并叮囑山炮一營的意大利艾維多七五快炮要全部入庫,步兵武器彈藥要嚴格控制,如遇侵犯當不予抵抗,一切按照南京方面蔣主席8月16日“銑電”的指示辦理。
王鐵漢見王以哲布置的差不多了,于是起立開口道:“旅座!有情報日本人將兩門二十四生的要塞重炮拆散運進了大和旅館,現在天天夜里放列、操炮、校正標尺,炮口指向的就是北大營,咱們成天在他們炮口下面也不是回事啊?”
王以哲深深的吸了口氣道:“這事榮參謀長通報過,我能怎么辦?整個沈陽城附近就咱們這一個國防旅,進攻大和旅館拆了狗日小日本的炮兵陣地嗎?那里可是日本人關東軍的獨立守備第二大隊的營房,別忘了副司令平日里的訓教,我們是軍人,當以服從為第一使命,必要時刻挺著死為國成仁,犧牲小我完成國家。”
王鐵漢微微嘆了口氣道:“這仗讓咱們副司令打的,刀槍棍棒都拿入關了,現在可好,連條掃疙瘩都拿出去了。”
王以哲瞪了一眼王鐵漢道:“就你啰嗦屁嗑兒多!這幾天你跟著我,我不放心你,部隊交給張學武帶!”
張學武一見王鐵漢一臉委屈模樣,于是站起來進言道:“旅座,雖然眼下都是國防軍了,但是這東北四省可是咱們東北軍的根啊!中央在南京,他們如何曉得咱們東北的實際情況?咱們不主動挑釁,但是防人之心也不可無啊!”
東北軍各部隊向來都以抱團為榮,當兵是這樣,當官的更是如此,王以哲見張學武替王鐵漢說話,于是微微一笑,有些考校的意味道:“那好!咱們就聽聽620團張參謀長的高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