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中記憶世界的檀香煙霧,在望月一生的影響下開始詭異地擴散開來。
這極度反常的現象終于讓女人注意到了。
她也沒辦法不注意到,筆直向上的煙氣突然擴散得滿屋都是,誰都知道發生什么奇怪的事了。
她轉過頭,詫異地看著煙氣,而在這短暫地耽擱片刻后,記憶中的畫面,真的發生變化了!
母親本該已經去開了門,但現在,她仍在屋子里,看著檀香發呆。
而就是這片刻的耽擱,讓庭院外敲門的人似乎等不及了。
“砰砰砰!”
敲門聲變成了砸門聲。
哪怕是再遲鈍的人都感覺到不對勁了,更何況母親本就不是遲鈍的人,她驚恐地看向砸門的方向,心里知道不太妙。
望月一生看著這些出現了變化的畫面,他有些興奮,有些激動,因為記憶真的變了。
他似乎已經完全忘了就算他改變了事情的發展,但也只是改變的記憶,并沒有影響到現實,更遑論早已過去的歷史。
望月一生的所有心思都沉浸到了記憶的體驗中。
他只是想著,接下來該怎么辦?
門外那個人強行破門而入怎么辦?
不過,比起被破門而入,他更擔心那個人從庭院的圍墻上翻進來。
說到底,兩米高的墻對有心人根本造不成任何阻礙,對方完全不需要破門。
就在這時,砸門聲停了。
望月一生和他的母親同時看向門邊,前者眉頭深鎖,而后者,卻稍微露出了些安心的神色。
望月一生看見了母親的神情,他非常無語。
這是能夠安心的狀況嗎?
不趕快躲起來,立刻報警之類的,還在這里呆著?
很快,望月一生意識到,母親根本就沒有太多的危機意識,在她的觀念中,現在發生的事大概率只是一個有些暴躁的路人離開了而已。
她沒有太將這件事放在心上,也就是說,她對自己的危險處境沒有任何認知,依舊只是在等待丈夫的歸來。
但望月一生知道,如果不是自己剛才橫插一手,歷史早已經按照預定的軌跡發展了。
母親會慘死,這個國家的媒體會大肆報道這起事件,然后說一些無關痛癢,冠冕堂皇的話,然后不了了之。
而且他也知道,屋外的那個人,根本就不會輕易離開。
那個人是有預謀,早已做好了犯罪準備才來的。
他知道今晚那個男人不在家,也知道這個看起來豪華的庭院其實只有一個半大孩子和一個柔弱漂亮的女人。
他早就盯上了母親。
一定…要想個更好的辦法,實際進入這個世界里,才能干涉事情的發展。
可是,要怎么做才可以?
望月一生絞盡腦汁,卻依舊找不到任何辦法。
干涉煙霧已經是他能做到的最大程度的事了,但同樣,既然煙霧都能被他影響,按理說其他事物也能被影響才對。
就在這時,一枚幽藍色的冰倏地出現在他眼前,記憶畫面瞬間凍結,刺骨的寒氣朝著他身體四周急速蔓延,將時間,空間…除了思緒以外的一切都凍結了起來。
緊接著,一個和他一模一樣的人,從幽藍冰塊里,走了出來。
冰冷的氣息輕輕襲來,望月一生頭發在悄悄擺動,他的世界死一般的寂靜,一滴冷汗,從他的額角慢慢向下滾落。
望月一生是不害怕任何鬼怪的,但…在面對這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冰中人時,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
“你在害怕我?”那個“望月一生”忽然笑著問道,“你明明就是我。”
望月一生沒有說話,卻聽另一個自己繼續說道:
“你討厭這個世界,虛偽,無聊,丑陋,沒有任何美感。”
“我也一樣。”
冰中的望月一生看著他,問道:“一切有形之物都將腐朽,只有記憶是永恒的載體。”
“記錄下最美的瞬間,將它永遠保存下來,才是真正的美,你覺得呢?”
他問道。
望月一生點點頭,說:“你說得對,但我現在沒時間和你討論這些事,你是鬼?還是阿斯莫德?”
冰中人有些遺憾地搖搖頭:“我說過,我是你,你很有天份,你了解這個世界的部分真實,但卻無法擺脫,我給你一個機會。”
“煙花只有在最亮的那一刻最美,落下高空后只能變成一粒粒被人踩下腳下的泥,雪花也只有飛舞在空中的那一刻才最純潔,一旦落到地上,也變成了污水。所以…你的母親,就算要死,也要在最美麗的時刻死去,最美麗的姿態死去,不能被玷污,不能…像過去發生的事那樣。”
“你在說什么廢話!”望月一生忽然有些激動,低吼道:“你什么都不懂!我不管你是人是鬼,我問你,有沒有辦法讓我進去!進入冰塊里,進入我的記憶世界!”
“當然。”冰中人笑著說道。
“不過,在這之前,我需要你回答我一個問題,只要你說出內心的答案,我就可以實現你的要求。”
望月一生按捺住內心的不爽,說:“問。”
冰中人看著他,將頭緩緩探了過來,低聲問道:“你…這些年來一直如此憤怒,到底是因為對母親的死而悲傷才耿耿于懷,還是…對她丑陋的死亡給你帶來的負面沖擊而不滿?”
“或者,我重新換一個問法。”
見望月一生半天不答,冰中人又問道:“對你而言,母親被玷污后丑陋地活著,與保留尊嚴美麗地死去,哪個更重要?”
這個問題,宛如一顆炮彈直直地撞進了望月一生的胸膛。
而這時的外界,秦文玉三人已經全都醒轉過來。
三個人都有些沉默,但反應都沒有望月一生那樣大。
記憶這種東西,是最不受人類自己控制的東西之一了,尤其是…一些潛藏的記憶。
秦文玉有些神情恍惚,伊吹有弦也是,唯獨玉木一,更加堅定了些。
不過,他們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望月一生身上。
此刻的望月一生,依舊緊貼著冰面,一動不動。
只是臉上的每一個穴竅…都在往外流淌著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