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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好沉…眼皮好重…
不知道過了多久,陸寒從昏睡中醒了過來。還沒睜眼,他的身子就感到了一陣陣的震動,這是船只開動時特有的感覺。自己在船上?
他用力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是一面粗布帳頂。他動了動嘴唇,便聽得身邊一個人在問他:“你醒了?”
陸寒艱難地轉過頭去,看到一個穿著軍服的年輕兵卒正站在床邊看著他。
是官兵的船。
陸寒一顆心終于落了地,他安全了…
負責看守他的兵卒趕緊給他灌水。
他們還不能完全信任他,畢竟他是從賊船上過來的。不過看他那白皙細嫩的模樣,也知道十有八九不會是那些在水上討生活的兇徒。
緩過神來,陸寒再次向兵卒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兵卒倒很和氣,他是老兵了,看得出河盜是啥樣良民是啥樣,對于自稱童生的陸寒自然不會過多留難。這兵卒還告訴陸寒此時已是第二天的早晨,他昏睡了一整個晚上。
“我的同伴們呢?”陸寒急急地問。難道只有他一個人逃出來了嗎?
“這…”兵卒拿不準該不該跟他說這些。
在陸寒的一再追問下,兵卒才告訴他,經過一夜的交戰,他們俘虜了兩艘賊船。不過帶著人質的那艘船卻逃出了包圍圈往蘆葦蕩更深處逃竄了,現在前鋒船只正在抓緊追捕。
一個小校模樣的人來再問了他一些問題,以確認他的來歷。陸寒渾身上下的衣裳都換過了,因為他是被人從水里撈上來的——就是沒換過他也拿不出任何身份文件,路引和考憑都在被河盜搜走的包袱里呢。
但那小校也沒為難他,和他說了一陣子話就走了。又過了一會兒,有一個穿著軟甲的大胡子壯漢走進了艙房。
一直站在陸寒窗邊的兵卒忙向那大胡子施禮,叫了一聲“總兵大人。”
陸寒也從床上支起了半個身子向這大胡子總兵行禮。
“免禮。我是江城大營水軍總兵雷震,你就是陸寒陸公子?”
陸寒敏銳的察覺到這位總兵大人的用詞有些古怪。他說的不是“你叫陸寒”,而是“你就是陸寒”,難道他以前聽說過自己?
陸寒可不敢夜郎自大地認為連一位遠在江城的總兵都認得自己這小小童生。
“小生正是陸寒。”
雷震打量了一下陸寒,發現他氣色很差,便問那兵卒:“他身上有傷?還不快給他包扎。”
那兵卒忙說:“回總兵大人的話,這童生身上沒大傷,只是手上有些破皮,都包扎好了。身上還有些發熱。”
雷震說:“既然知道他發熱,為什么不叫醫官快去”他把那兵卒打發走了,才對陸寒笑呵呵地說:“陸公子,粗人不懂事,你有怪莫怪。”
陸寒正是摸不著頭腦的時候,心想我還敢怪人?這從五品的總兵對自己態度這么奇怪,像是故作親熱似的,自己有什么值得他拉攏的?
幸好雷震很快就解開了陸寒的疑惑:“龔大人親自吩咐我要注意陸公子…”又說了一通他是如何盡力剿匪,可惜賊人太過狡猾之類的話。
陸寒的一個疑惑解開了,又添了新的疑惑——布政司龔大人親自吩咐雷總兵注意自己?
不過他此時想的是另一件事:“雷總兵,我在那賊船上的時候,聽那賊酋和手下說起什么‘黃龍浦’、‘九曲灣’的,也許他們逃去了那里。”
雷總兵聞言一震,忙又追問他當時聽那賊酋還說了些什么。
陸寒不厭其煩地把自己偷聽到的許多話都跟雷震說了。雷震看醫官進了艙房,吩咐醫官一定要將陸寒的身體照顧好,便匆匆離去。
是日午后,陸寒便被雷震派出的一艘快艇送往江城。
當陸寒被送到江城后,在城門守衛的駐軍竟直接把他送進了布政司衙門。
陸寒不喜反驚。
這是怎么回事?
當他被人安置在布政司衙門后宅的一間客房里時,陸寒的疑慮更重了。他是什么牌面上的人,竟能有這樣的待遇?聽那些人的口氣,這還是龔大人親口吩咐的…
他坐在客房里思前想后,怎么想也想不通。過了一陣,他聽見從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像是有人在拼命跑動一樣。
這是府衙后宅,怎么會有人這么沒規矩的亂跑?
陸寒正想著不知是什么人竟敢在這府里橫沖直撞,就看見一個熟悉的倩影一腳邁進了他的房門。
“陸哥哥”
芳菲一手扶著門框,一手撫著胸口,喘氣吁吁地喊了一聲。
陸寒渾身如遭雷擊,看著芳菲,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是不是在做夢…”
陸寒輕輕吐出一句囈語般的話,伸手揉了揉眼,心跳得就快要從嗓子眼里竄出來。
是她。
就在他確認眼前的人兒是他朝思暮想的芳菲的時候,忽然間,陸寒覺得他所有的疑問都得到了解答。一定是芳菲在推動著這一切…無須確認,他直覺的就這么覺得。
“陸哥哥,你受苦了”
芳菲用絹子捂著嘴巴,差點就要哭出聲來。
這還是那個俊逸清爽,渾身上下找不出一絲塵垢的少年郎嗎?
十幾天的囚禁生活嚴重地摧殘了他的健康,他的臉頰青白得看不到一絲血色,頭發亂蓬蓬的隨意挽在頭上扎了個書生髻。身上穿的也不是她給他縫的那身儒衫,而是一件粗褐布短衣,一看就是營中兵卒們的衣裳。
幸好他眼中的神采還在…
“芳菲妹妹…你瘦了。”
陸寒貪婪地看著芳菲的容顏,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一個眨眼芳菲就會從他眼前消失。
就是因為心中有芳菲在,他才能在那樣惡劣的環境里一直支撐下去。
“哎呀,人都救回來了,芳菲你就別難過了。”
盧夫人是跟芳菲一起過來的,只不過芳菲心急跑快了幾步,所以盧夫人這時才走到門前。
“是,夫人。”芳菲抹了抹眼角的淚水,忍不住又哭了起來:“我就是高興…”
盧夫人伸手摟住了她的肩膀,輕輕拍著她的背脊撫慰道:“傻孩子…”
盧夫人也為這對有情人能重聚感到高興,雖然她素來講究規矩,不過此時此刻也并未不近人情地把他們隔開。她拉著芳菲在桌子前坐下,也讓陸寒在對面坐了。
這樣一來,因為有她這長輩在場,兩人也不算太逾矩。
芳菲迫不及待地問了陸寒別后的情形,陸寒撿些不太重要的說了,免得芳菲擔心。
但芳菲又不是那沒見識的,自然能從陸寒所說的只言片語中推斷出當時情況的兇險危急。一思及此,她的眼淚又不禁噗噗地往下掉。
多年來,在陸寒心中芳菲都是極堅強自立的,他從未見過芳菲如此柔弱模樣,看得他的心都緊了起來。要不是盧夫人和兩個丫鬟在一邊站著,他多想把芳菲擁進懷里,緊緊地抱著她撫慰她…
芳菲好容易才收了淚水。她也有些不好意思,兩輩子加起來都沒哭得這么慘過都是被這陸寒害得自己這般失態…可是一想到自己差一點就再也見不到他了,她怎么能不后怕?
在這件事之前,芳菲從沒發現陸寒在自己心中竟然有這么重的分量。
也許是因為她在這世界覺醒的第一天起,她就知道自己將來注定要嫁入陸家,所以有著一個酷愛自由的靈魂的她,對于被人安排的命運感到不愉快。
因此,就也對這樁婚事有了淡淡的排斥——盡管她明白陸寒是個很好的男子,更明白他對她的感情。
直到發現自己可能要失去他,芳菲才知道,如果這世上沒有了陸寒,她甚至不知道前路該怎么走下去…畢竟這幾年來,她都已經習慣了將自己余下的人生與陸寒聯想在一起。
“行啦,芳菲,你看陸公子不是好端端的坐在你面前了嗎?快別哭了。”盧夫人又讓自己的丫頭去給芳菲打水凈臉。
芳菲又和陸寒說了一會兒話,陸寒忽然說:“院試是在明日吧?”
“是。”芳菲應了一聲,擔憂地看了一眼陸寒:“陸哥哥,要不咱們先別考了吧。你看你的手都受傷了。”何況考試是何等費精神的事情,她怕陸寒虛弱的身子支撐不住。現在都快到傍晚了,距離考試也就是半天的時間…
“沒事的,都包扎好了。”陸寒說道:“但是我的路引和考憑都丟了…”
芳菲聞言,不由得救助地看向盧夫人。
盧夫人倒是爽快:“這好辦,你先歇著,一會兒我讓管家領你到前衙去,讓他們衙門里的人來辦就是了。你們陽城的學政大人也在衙門里籌備明兒院試的事情呢這是正經事,不怕辦不下來的。”
話雖如此,也得有盧夫人的體面,才敢說這樣的話。辦路引可不是小事,不然豈不是人人辦得。
“陸哥哥…”
芳菲眨著水光盈盈的大眼,還是不太放心讓陸寒去考試。
陸寒輕翹嘴角,柔聲說:“芳菲妹妹,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既然這樣都死不去,那小小的院試又算得了什么呢?
(大難不死,必有后福的說芳菲的福氣一直是大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