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上他。”耳邊忽然傳來亙陽的聲音,“他身上有龍珠的力量。”
怔然,荀子翎身上有龍珠?可是蘭亭…我再次掃視全場,當舞姬退下后,竟是再也不見蘭亭身影。
“不要管你的男人,龍珠更加重要!”生氣的話語話當在腦中,“待我自由,賜你仙身,長生不死,要多少個男人都可以!”
他的話讓我生氣,忍不住反擊:“你懂什么你懂愛嗎你愛過嗎!如果心愛之人都能被別人替代,那就不是愛了即便男人再多,你的心依然空虛寂寞!”憤怒之間,我摔了手中的酒杯,“啪!”一聲摔落桌面,酒花漸濕我的裙衫。瞬間,整個大殿陷入死一般的寂靜,在殿中表演的藝人惶恐下跪。
我恍然回神,望著突然靜謐的空曠大殿,和那些垂首而拜的人,發現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已經在他人眼中,不能再隨性而為,我的任何一個細微動作,都會對身周的人產生巨大的影響。
皇宮里果然人人自危,謹言慎行。娘說得對,皇宮這種地方,不適合我。即使我無心,也會讓很多人因我而受無妄之災。即便我氣蘭亭,也不能頭腦一熱嫁給祁麟輝。將自己陷入沒有退步的懸崖。
好險。差點被女人的沖動所害。
“龍兒,是不是他們的表演你不喜歡,來人,把他們拖出去,仗…”
“不!”我打斷祁麟輝的話,他臉色陰沉,堂中的藝人已經瑟瑟發抖,“不是不好看,是太好看了。是我不好,還帶著海盜習性。我們海盜喜歡都會拍案叫好的。賞,請皇帝哥哥重重賞他們。”
祁麟輝再次展開笑顏,揚揚手,樂聲再起,大殿短暫的緊張氣氛在酒氣歌聲中再次消散。
我提裙起身,雖然氣亙陽對愛情隨便的話,但龍珠畢竟是正事,正好出去透透氣,找找蘭亭。祁麟輝拉住了我的手臂,關心地問:“龍兒去哪兒?”
我沒好氣地說:“去茅廁你也要管嗎?”
他微微一怔,又笑了,似乎我只要在他身邊,就算不給他好臉色看,他都開心。他此刻變得再次單純的笑顏讓我情不自禁地將另一張純真的臉與之重疊,他也曾說過,只要能天天看到我,就很開心,只要能守護我,即便只是做我的情人。
哼,男人愛你的時候,花言巧語,誓死鐘愛。然而,當與現實產生碰撞時,幻想終究敵不過現實而破碎。美人魚的愛情,注定是一個漂亮易碎的肥皂泡。
他放開我,對兩個宮女招招手,她們跟隨在了我的身后。
從歌聲舞曲中離開,回歸殿外的安靜,回首遙望那座高高在上,在燈光下金碧輝煌的大殿,他如同地上的星星一般美麗,但是,卻遙不可及,讓人心生寒意。
“你們不用跟著了,在這里等候即可。”
“是。”
打發宮女后我獨自前往偏殿,那里是今晚藝人們休息的地方。藝人出出進進,分外忙碌。我走向那里,立時引起了騷動,看到我的藝人紛紛下跪,讓我非常不適應。幾乎像是過街老鼠匆匆進去,身旁呼啦啦跪落一片。
他們跪下也好,一下子讓我看到本來被雜物,戲服和人遮掩起來的荀子翎,他的臉上依然戴著那個黑紅面具,高高地站在跪地的藝人之間,突兀而惹眼。
“荀子翎,跟我…本公主出來。”我快速說完這句話,轉身逃出,頭一回感覺我的存在讓那么多人不自在。
我本海盜女,把酒向天歌,誰敢擋我道,打到你心服。日與海浪舞,夜與兄弟賭,海上稱悍婦,在家不怕夫。
可是,一朝成公主,手腳被束縛,渾身如長刺,心里不舒服。所以,我從出生就不是大家閨秀的料,更不適合做公主。
手提累贅的裙衫,一路跑出偏殿,進入旁邊的花園深處的白色涼亭,荀子翎緩緩跟來,腳步不疾不徐,悠閑坦然。
轉身之間,雙手放落裙擺,撲簌墜地。四周安靜無人,月光撲朔迷離,花香彌漫,清新怡人。一時間,帶走了我在大殿內如坐針氈的煩躁和對蘭亭將我一人丟棄在店堂的氣郁。
抬眸看向站在亭外的荀子翎,他似有意站在臺階之下,好讓我與他平視,而不再是吃力地仰望。
他靜得宛如亭邊的花草,月下的空氣。他像一尊亭前的雕塑,只是這皇宮中又一個帶著童話氣息的卻又孤獨寂寞的擺設。
“生日…快樂。”在我尚不知如何起頭時,他輕輕地說。久久地,我看著他,心情變得復雜,和他幾番相處以來,他與亙陽一樣,屢屢救我。只要我需要幫助,他必然會及時出現。
但是,他即能算到一切,卻沒有阻止一切的發生,他站在歷史大河的岸邊,靜靜地,看著歷史從他面前經過,滾滾流到過去。沒有對任何一個在河流中掙扎的人施予援手。
在給蘭陵暖玉送葬的船上,他提醒我小心。在我離開東都時,他還是提醒我小心。既然他知道我有危險,為何不在當時拖著我,拽著我,哪怕和我打一架,說不定都能改變我的命運。
他跟蘭亭一樣殘忍,只是,蘭亭殘忍地將自己過去扼殺,而他是殘忍地看旁人被命運捉弄,他比蘭亭更加殘忍 “我恨你!”三個字,就這樣脫口而出。
而他依然沒有任何表情,因為面具將他的臉完全覆蓋。良久,三個字從面具下飄出:“我知道…”它們緩緩飄散在靜謐的空氣,化作了淡淡的煙霧。
深吸一口氣,長長嘆出,我不能怪他。知命是他的本事,但是他沒有義務助我,也沒有權利去改變命運。誰都不知道,任何的改變會帶來怎樣更為可怕的后果。所以,我不能怪他。剛想說話,他那邊又傳來淡淡的話音:“但我沒有選擇,我不能破壞法則…”
透著一絲無奈的聲音,讓他低落臉龐,露出了他盤在腦后的,長長的紅發。四周再次陷入寂靜,夜風拂過他的面具,揚起了他從頭頂垂落的有些凌亂幾縷發絲。隱隱的,感覺到了一絲從他那里而來的痛,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