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之人均是一等一的金貴人,平日里哪里見過這等場面,當下多是嚇得魂飛魄散了。
宮女扶著花容失色的妃嬪狼狽逃竄著,小孩子們嚇得哭聲陣陣,有的走散了的,嘶聲喊著‘額娘阿瑪嬤嬤’,腳下是翻倒的小幾和鼓凳,酒水點心灑得到處都是,場面混亂到了極致。
“快護駕…!”尚未來得及離開的老太后見一名刺客身輕如燕地避開與其余刺客纏斗的侍衛,舉著劍直沖向了乾隆,一時間驚得目眥欲裂,通身顫抖地高喊了一聲罷,竟是直直地昏了過去。
“太后,太后…”愉妃臉色蒼白地喚了兩聲不得,又見皇上那邊情勢緊張,慌亂之下和恪更不知被帶去了哪里,一時也是又急又怕,竟不知該顧哪一頭才好。
到底只是陪著太后來聽個戲,又在這等深宮之中,西苑內的守衛并算不得如何森嚴,而巡邏的侍衛剛巧離開西苑附近,傳人去調動還需要時間,故而目前護著圣駕的僅是一群從八旗年輕子弟中選拔出來的御前侍衛并著幾名太監。
正因此,其余的人卻沒了人保護,四下逃竄間,有人被刺客所傷,驚慘的叫聲刺耳發聵,更讓人頭皮發麻,不寒而栗。
“這些踩著我們先祖的血肉在這里享樂的狗屁皇親國戚們,殺一個賺一個!”
刺客頭領手中的利劍刺入一名小太監的心口處,鮮血迸濺著,染紅了一旁八側福晉王氏身上上好的綢緞,又濺到她的臉上。
她嚇得恍惚失了三魂七魄,一時竟杵在原處動也不敢動。
那把從血肉中抽出、掛著血珠的劍,驀地指向了她。
“阿瑤!”
永璇顫聲高喊,不顧危險大步朝著她跑來。
而他腿腳不甚靈活,腳下橫陳著的桌凳阻礙重重,更有刺客認出他皇子的身份欲取他性命,使他一時之間自顧不暇,唯有雙眼通紅地看著那把劍直揮向王氏的喉嚨處。
“阿瑤,快躲開!”他嘶聲喊,卻幾乎已近絕望。
而正當此時,那刺客拿劍的手卻陡然一晃——
“哐!”
原是一張不知從何處飛來的鼓凳重重地砸了他的肩上,使他手中的劍應聲而落。
一只手豁然將王氏抓住,拉著她飛快地跑開。
欲往上追的刺客被趕來的永璇一刀刺穿后心,轟然倒地。
王氏被拉著躲在了一處花叢之后,全身癱軟著倒坐在地,遲遲無法回神,連呼吸都十分僵硬。
“快、快去把綿志找回來…還有王爺,讓人護好王爺…”她開口,斷斷續續卻分外焦急地說道。
遲遲沒有聽到回應,她若有所感,遲緩地轉頭去看,卻見身側躲著的人竟是方才坐在她旁邊的那位惇嬪。
王氏怔愣著。
她本以為救她的人定是她帶來的丫鬟嬤嬤,卻沒料到竟是一個與她素未謀面的陌生人。
“多、多謝。”
“順手罷了。”汪黎蕓也受了驚,因為緊繃,語氣顯得愈發冰冷。
外面嘶喊聲陣陣,桌椅倒地、碟盞碎裂、宮燈砸在亭邊垂下的幕帳上,頃刻間便燒了起來,火苗順著亭柱攀升,將情形催得愈發駭人。
王氏也不知聽沒聽見汪黎蕓的話,借著花叢枝葉的間隙往外看,目光飛快地搜尋著永璇和兒子的身影。
一片混亂中,她見著永璇手中握著刀,正與兩名刺客廝殺著!
他好歹在云南歷練過一陣子,很有幾分膽量,口中不停地大聲喊著“保護皇上”,心急如焚想要沖上前去護駕,卻只能在原處艱難地支撐著。
“王爺…”
王氏一顆心提到嗓子眼兒,豁然爬坐起身。
“出去只是添亂。”汪黎蕓一把按住她的肩。
王氏稍稍理智一些,死死地抓住衣袖,一雙眼睛緊緊盯著永璇的身影,不停地溢出淚水來。
“王爺若真有個三長兩短,我也絕不茍活…”她喃喃著講。
汪黎蕓聽罷多看了她兩眼。
那邊乾隆被侍衛們護著出了華亭,欲出西苑去,卻被兩名刺客堵住了去路。
先前那名最先近了他的身的刺客顯是身手出眾,雖遲遲也未能傷到乾隆,但一干侍衛們更加未能動他分毫。
“狗皇帝,你誅殺袁家一門,現下又要斬殺我教舵主,毀我白蓮教多年苦心累積的基業,卻又可曾料到自己會有今日?”那人身穿千歲戲服,聲音卻是年輕有力,他說話間,飛身而上,手中的劍削鐵如泥,直是砍下了一名侍衛的頭顱。
頭顱落地,猩紅的血灑到乾隆的龍袍之上,使他的眼神驟然一緊。
此時又有幾名刺客飛快地圍了過來。
這些人出手都是百里挑一的狠辣,又仿佛是抱了必死之心的決然,所向無懼的攻勢之下,竟逼得侍衛們節節敗退。
乾隆已冒了一層冷汗出來。
“待到了陰曹地府,也別忘了回頭看看你治下的‘乾隆盛世’!狗皇帝,你死期到了!”
利刃直逼向乾隆胸前,他飛快地后退間,卻根本快不過刺客手中的劍——
“皇上!”
“皇阿瑪!”
千鈞一發之際,竟見是十一阿哥永瑆快步沖上了前去,反手扣住那刺客的脖頸,堪堪攔住了那致命一擊。
刺客到底身手敏捷,不過片刻就掙脫了他的禁錮,刀柄狠狠地捅在永瑆的胸膛之上,永瑆吃痛后退的間隙,他手中的劍便再次指向了乾隆。
“皇阿瑪當心!”
永璇拖著負了傷的腿上前來護駕,卻見永瑆再次沖了上去阻攔刺客,這一次,卻是穩穩地替乾隆受下了刺客一劍!
“十一弟…!”見他的身形倒地,永璇瞳孔頓縮。
乾隆的神情亦是大變。
他眼神一冷,豁然伸手奪來了已重新圍了上來的侍衛手中的長刀,厲聲說道:“愛新覺羅的子孫都是馬背上長大的強者,這盛世是朕治下的,而不是你們口口聲聲所擁護的那些昏聵無能、連劍都提不起來的廢物!朕今日便要親手誅了你們這些別有居心的狗賊!”
這些讓他夜難安寢,四處生事,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培植勢力的毒瘤,今日竟鬧到了宮中來,真是荒唐、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