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卻聽馮霽雯道:“那就好…”
她這才松開小仙的手腕。
“太太您這是被噩夢被驚著了,奴婢給您倒杯熱茶,您吃罷再接著睡,可好?”
馮霽雯點了點頭,拿手掌按著仍狂跳不止的心口。
小仙去倒熱水,她卻望著漆黑如墨的窗外出神。
實則她除了祖父與舒志,方才還想問一問和珅如何了。
只是這個問題,小仙怕是答不了她。
也不知云南如今是什么情況,更不知和珅能否與緬甸談判成功。
可如何才能保證八阿哥毫發無損,又不至于失了大清顏面?
然無論他能否交差,她所想所盼卻是他能平安返京。
廣濟寺里的平安符,據說是極靈驗的。
但愿能夠保佑他此行順遂。
翌日。
偌大而繁華的北京城籠罩在晨早的熹光中。
萬里無云,是個好天兒,卻仍凍得人縮短了脖子,忍不住搓手。
傅恒里的下人們已灑掃完,主子們也都起了身。
傅恒夫人用罷早飯,問罷福康安的情況之后,眉心不禁微微隆起。
這個犟頭,竟然還在佛堂里跪著。
這都一天一夜了。
見得她神情,伺候了她多年的貼身嬤嬤不由道:“佛堂里不比各院燒著地龍,也沒燒火盆取暖,那地磚那樣涼,跪了這么久,三爺只怕也是硬撐著的…俗話說得好,母子沒有隔夜仇,三爺他年輕氣盛地慣了,夫人罰一罰,讓他長長記性便過了吧。”
“嬤嬤興許不知,并非是我罰他。”傅恒夫人嘆了口氣,道:“是他想要借此來壓我,迫我妥協。”
“這…”嬤嬤一頓之后問道:“可是三爺求夫人什么事,夫人沒答應?”
傅恒夫人只搖頭不語。
非是她不答應,而是著實答應不得。
“…”嬤嬤見狀也不好再多問,只又忍不住道:“卻也不能讓人就這么不吃不喝地跪著啊…”
夫人雖未說什么,但必然也是十分心疼的。
“這么跪著,確實不是個法子。”
傅恒夫人猶豫了一下,繼而喚了丫鬟過來。
嬤嬤只以為她是要松口了。
“給三公子送個跪墊過去。”傅恒夫人開口吩咐道。
送個…跪墊?
嬤嬤眼角微微抽了抽。
可以,這做法果然很夫人。
“還沒有消息傳來,定是傅恒夫人從中作梗,不肯答應。”
清蕖院中,阿碧有些著急地道。
金溶月冷冷瞥了她一眼,訓斥道:“不過才一天而已,沒出息的東西。”
阿碧被她訓的臉色一白,遂不敢再多言。
余光中卻見原本側躺在床上的金溶月緩緩坐了起來。
“姑娘要起身嗎?”阿碧忙上前去。
“服侍我更衣洗漱。”金溶月眼神里帶著一抹迫人的冷意。
成日躺在床上,一味逃避現實,總不是長久之計。
如今既然還有一線生機,就應當盡力一搏,為自己謀劃出一條不一樣的生路來。
她還不想死,還不想讓自己在泥沼中過完余生。
因為那些虧欠她的人…還沒有付出代價。
金溶月坐在梳妝臺前,望著鏡中倒影,微微瞇起了一雙眼尾上揚的桃花眼。
這一日,她一反常態地梳妝打扮,一反常態地吃飯喝藥,甚至還進了書房。
晚間,消息便傳到了金簡的耳朵里。
他聽罷不過一聲冷笑。
早便料到了,她是絕不可能真正去尋死的。
自己的女兒固然不可能沒有半點感情可言,但這本就為數不多的感情,早在金溶月一次次地給予金家重創之時便逐漸涅滅了。
這種感覺等同是原本絕好的一粒棋子,如今不單單自毀了一切,還令他損失慘重。
這樣不知輕重的女兒,他即便是想喜歡,卻也喜歡不起來。
尤其是如今她看待自己之時,那雙冰冷徹骨,充滿了怨恨的眼睛,在這種眼神的注視之下,仿佛他是一個極不稱職的父親一般!
可她落得如今的地步,即便是被逼嫁入海蘭察府,也皆是她自找,怨不得旁人分毫。
金簡心中無半分憐憫,只是吩咐道:“將她看好了,若有什么異樣之舉,立即稟于我聽。”
下人剛應下來,便又有仆人走了進來,通稟道:“老爺,夫人來了。”
“她來做什么?”一提到尤氏,金簡便皺眉。
這幾日來為了金溶月的事情,尤氏沒少同他鬧騰,給他添亂。
“夫人道想去清蕖院看一看二小姐。”
金簡聽罷不耐煩地道:“讓她去吧”
別來煩他便是了。
有了金簡的準允,尤氏這回前往清蕖院,便沒有人再攔著。
想到女兒可憐的遭遇,尤氏剛踏進清蕖院內,還未來得及見著金溶月,眼中便已忍不住泛起了淚花。
“二小姐呢?”
尤氏被請入了堂中,又往里間瞧了一眼,因沒能瞧見金溶月,不由問道。
“母親。”
金溶月的聲音此時自身后傳來。
尤氏忙回過了頭去。
金溶月自堂外行了進來。
只是待瞧見她的裝扮之后,尤氏臉上的神情不由微微一滯。
素凈慣了的金溶月今日竟反常地穿了一身猩紅色繡白梅曲裾,臉上還描了嬌艷的梅花妝,蛾眉朱唇,較平日里的清傲,眼下卻是十足的冷艷灼目。
“月兒,你這是…”
“在家中悶得久了,給自己找些事情做,聊當是打發時間罷了。”金溶月語氣平淡。
尤氏眼中的意外褪去一些,上前握住了女兒的手,滿面心疼地道:“我的好女兒,讓你受苦了…”
金溶月任由她拉著,母女二人來至了內間的美人榻上坐下。
尤氏有心想要跟女兒單獨說說話,便屏退了一干丫鬟。
“月兒,娘不問你究竟有沒有做過那些錯事,那事情既是已經過了,就要看開一些,也當是長個教訓。”尤氏勸慰著女兒:“你如今還年輕,好日子還在后頭呢。”
金溶月聞言看向她。
“母親,我還有機會嗎”她問道。
尤氏聞言心底陡然一酸。
不忍看女兒的眼睛,她將金溶月輕輕擁進了懷里,輕聲說道:“你且放心,這門親事母親絕不會答應的,你父親他應也只是一時氣急而已,待過些日子他平靜下來,我再去求他…你父親他亦非鐵石心腸,今日不就讓我瞧你來了嗎?”
金溶月聽罷眼中盡是嘲諷。
她未有多說,只靜靜地依偎在尤氏懷中。
尤氏又說了許多安慰之言。
金溶月不知聽進去多少,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緩緩從尤氏懷中直起了身來。
尤氏又愛憐地的撫了撫她腦后的青絲。
金溶月卻自袖中取出了一張折起的紙張。
ps:第五更 大家可以碎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