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衣著普通,甚至在一群錦衣華服的公子哥兒中間顯得有幾分寒酸,但那一身卓然的氣質,偏偏令人印象深刻。
馮霽雯下意識地望去,眼前卻忽然闖進了一張帶笑的少年臉龐。
“遠遠地就瞧見像是你倆,結果還真是!月牙兒,幾日沒見,你怎又瘦了這么多?從背后瞧著都快認不出是誰了!”那彥成張口便是一大串,“你是不是成日都不吃飯的?這樣下去可不行,會把身子弄垮的。”
馮霽雯失笑道:“衣裳襯得顯瘦罷了,這幾日冷的我不敢出屋,成日不是睡便是吃。”
只是今日這身讓馮婆子剛改過的旗服腰身處又收了不少,故才給人一種又忽然瘦了不少的錯覺。
咳,看來秦嫫的這點小心機,還是很奏效的嘛。
“是么?”那彥成似信非信地動了動眉毛,想到方才遠遠瞧見的那個背影,以及面前小姑娘明媚的笑臉,忽然后知后覺地道:“月牙兒,我才發現這幾個月的功夫,你跟變了個人似得。”
畢竟是個典型的古代直男,對于一些日漸不起眼的小變化是很難擱在心上的,而若非常常相見,一點一滴地見證著這種變化,他大抵要認不出馮霽雯是誰來了。
“女大十八變,有什么好稀奇的?”紫云看向他,掩嘴取笑道:“你以為都像你呢,十多年來都還是這幅性子,就像大舅舅說的一樣…永遠長不大的三歲半。”
“我哪里長不大了?這些日子在官學里,先生都常常贊我大有長進呢。”
馮霽雯聞言笑瞇瞇地道:“那待會兒在詩會上你可要露一手兒,好讓我們瞧瞧長進在了哪里。”
“就是,長進不長進可不是光憑你嘴上說的…”
幾人說說笑笑的走遠,后方刻意放緩了腳步沒有跟他們一起的兩個章佳家的小姑娘撇了撇嘴。
“也不知道二哥怎么就這么喜歡跟她一塊兒玩,打小兒就是這樣,待她可比待你我親近多了!不知道的還當他們才是親生的兄妹呢…”章佳吉菱揪著手中的帕子十分吃味。
“二妹想的未免也太單純了,依我看還只怕不是兄妹之情那樣簡單呢。”章佳吉毓望著前方漸遠的背影口氣莫測地說道。
“什么意思…”章佳吉菱愣了一下,遂愕然道:“你的意思該不會是說二哥和她…這怎么可能呢!”
“怎么不可能?說是表兄妹,可到底沒什么血緣牽扯,何來如此深厚的感情,依我看…”
“吉毓,你在胡說什么呢!”
背后忽然傳來少年人的低斥聲,讓兩個小姑娘嚇了一跳,慌地回過頭去,見是一同出府來的那永成才松了一口氣。
“二哥同袁家小姐定有親事,你們方才的話若叫旁人聽了去可知會帶來怎樣惡劣的影響嗎?”那永成板著一張臉低聲教訓道:“出門在外,言語上也不知小心謹慎一些,可是上回大伯母罰你們罰的還不夠?”
二人被他說得略有些后怕,可嘴上還是不肯服軟認錯兒,“要你提醒么?我們又沒有四處張揚。”
“就算有事那也是我們大房的事,與你們二房何干?更用不著你來教訓我們。二妹,咱們走——”
“我說你們…”那永成望著二人帶著丫鬟離去的身影,忍不住連連嘆氣。
真是屢教不改,遲早要惹出大禍來。
另一邊,那彥成馮霽雯與紫云三人已來到了‘清風廊’。
清風廊乃是香山別苑中一處極為別致的建筑,與一般的長形游廊不同,其為一座環形相接的游廊。長廊占地廣闊廊身轉折起伏,遠遠縱觀似一朵五瓣梅花之形。而為廊身所圍起的中央空地則挖了一方碧波蕩漾的綠塘,塘心一株枯荷聳立,未修未剪,卻給人一種孑然自傲之感。
廊中設有兩人一座的長形矮幾,廊沿外垂著細密的青竹簾,阻去了微微寒風,另又燒有火爐,加上來人漸多氣氛熱鬧,談笑聲四起,倒也讓人感覺不到寒意。
馮霽雯幾人趕到之時,已沒有什么好位置可挑,便隨意找了兩張相鄰的長桌,那彥成與丁子昱一張,馮霽雯與紫云一張。
“坐下來可就等同是參與進詩會當中了,屆時詩詞書畫你若一樣兒也拿不出手可丟人著呢,若是不行,就趁早站到一旁看熱鬧,省得到時候下不了臺。”剛一坐下來,那彥成便擠兌起了紫云來。
“你都敢坐下來,我有什么不敢的。”紫云皺了皺鼻子。
環顧四周,幾乎已然坐滿了,她可不信這些人都是負有才學之輩,遠的不說,就說與她們面對面只隔了三尺寬走道的這幾桌人當中就有她認識的,其中幾位可是京中出了名兒的紈绔子弟,有的甚至連大字都不認幾個的。
總而言之都是些死豬不怕開水燙,仗著臉皮厚來插科打諢的角色。
馮霽雯還沒她認的全,但也認出了其中一位紈绔的代表人物來——汪黎雋。
眼下這貨正拿嘲諷的眼光看著她,若說有的人連眼睛里也會往外冒臟話的話,那他必然是要拔得頭籌的。
馮霽雯淡淡地掃了他一眼,直接無視了他的目光。
實話說,她來之前已經做好了經受眾人各種嫌惡諷刺目光的洗禮,可在這兒坐了好一會兒也沒見有誰注意過她,汪黎雋還是頭一個——可嫌棄她的人多了去了,他算哪根蔥啊。
這時紫云悄悄卻捅了她一下,低聲道:“你瞧…他怎么也來了?”
馮霽雯聞聲順著她的視線望去,只見來自廊外石階處走進來了兩名少年,走在前頭的一位身姿挺拔如松,圓領錦袍外套一件醬色羊皮坎肩兒,腳上踩著嶄新干凈的鹿皮油靴,炯炯有神的眉眼間一派意氣風發的神色。
這一出現便幾乎吸引了在座姑娘小姐們目光的少年人不是福康安又是誰?
“不是說被禁了三個月的足嗎,這頂多才倆月吧?傅恒大人怎么就給他放出來了?”紫云皺著眉頭咕噥了一句,因為茶樓之事一直十分地不待見福康安,認定了他只是個欺凌女子的紈绔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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