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多著呢。”馮霽雯移了移身子,面向況太妃笑著問道:“您看我是不是白了好些?”
往前的馮霽雯給人的印象也不算黑,但多是靠涂脂抹粉堆砌出來的,再加之脾氣暴躁,飲食沒有節制,臉上黃氣很重,加上長痘兒,故卸下脂粉后,皮膚狀態實在讓人不敢恭維。
望著她笑嘻嘻地向自己仰著臉,一副嬌憨和氣的模樣,況太妃心頭不禁一軟,嘴上卻還是道:“十多歲的小姑娘,還比不得我這個大半截身子沒入了黃土里的人,竟還敢說自己白?”
馮霽雯覺得自己有點方。
望著面前這張挑不出一絲瑕疵的臉龐,她反問道:“我能跟您比嗎?”
她才不要自取其辱。
“年紀擺在這里,你占著這么大的優勢,卻說得如此不爭氣的話。”況太妃掃了她一眼,道:“我如你這個年紀時,膚色不知要比如今好上多少倍,如今到底是老了。”
馮霽雯瞠目結舌地看著她。
這位年輕時到底得美到什么地步了啊…
還能不能給她們這些顏值平庸之人一條活路了?
馮霽雯拒絕再討論這個話題,抱起了凈槐玩兒。
“凈槐似乎胖了,是不是最近魚吃多了?”
她也是后來才知道,靜云庵里養的那一池魚不是用來觀賞的,而是凈槐的伙食。
況太妃自己雖然吃素,但并沒有刻意改變動物的本性。
“不是胖了,是有孕了。”況太妃一面吃茶,一面淡淡地說道。
馮霽雯吃驚地問:“靜云庵里不是沒有其它的貓兒嗎?”
“山后的野貓。”提到這里,況太妃輕皺了一下眉頭,似是覺得自己高貴的凈槐被玷污了。
馮霽雯卻忙地問道:“那到時候下了小貓崽,能不能留一只給我?”
她很喜歡凈槐,但也不想奪人所愛,所以一直沒開口跟太妃討要。
當然,就算她開了口,估計也沒什么用。
太妃聞言淡淡地“嗯”了一聲,算是答應了。
馮霽雯欣喜不已。
又留了片刻,眼見時辰不早了,馮霽雯便告了辭,并稱等鞋子重新做好了之后便過來。
況太妃面無表情地點頭,卻同玉嬤嬤一起將人送出了大門外,眼瞧著馬車消失在視線當中才折身返回。
馮霽雯剛回到府上,便有下人來報,說有人送了一只包袱過來,稱是在城外撿到了她丟下的東西。
因來人是男子,故仆人并沒有聲張,只讓人直接送去了棠院讓馮霽雯鑒定。
馮霽雯一眼看罷,連忙地問:“送東西的人呢?”
“回姑娘,已經走了。”
“可有留下姓名嗎?”
“并不曾。”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馮霽雯陷入了短暫的沉思當中。
對方直接讓人將東西送還到英廉府,顯然是知道了她的身份。
但卻沒有提出要回自己東西的打算,更連姓名都不曾留下。
一來大抵是那些經文確實不重要,二來…是因不愿給她帶來不必要的麻煩嗎?
“把帶回來的那些經文燒了罷。”她這才對小仙吩咐道。
當時在靜云庵中,她并沒有聽從況太妃的吩咐,讓小仙將那些東西立即焚燒干凈。
馮霽雯笑了一聲。
對方思慮縝密,倒顯得她多此一舉了。
不過,由此看來北京朝陽群眾做事不透露姓名的習慣,原是從數百年前沿襲下來的么?
這一場雨水下來,北京城內外又冷了許多,不少人已經穿上了棉衣。
可身上是護住了,寒氣卻同往年一樣從腳底往上鉆。
皮革制成的翻毛長靴不是誰都能穿得起的,羊毛襪也是稀罕物,大多數窮苦百姓只能穿上加了層棉布里子的布鞋,或是再多套上一雙襪子來御寒。
如今還好,等再冷些,手腳難免又要同往年一樣長出凍瘡來了。
但今年卻注定和往年不一樣了。
聽說有兩家叫做“慶衣閣”的制衣鞋帽的鋪子里,出了一種新樣式的棉鞋,里頭竟是直接夾了棉花進去,穿到腳上十分暖和——既有尋常百姓穿得起的粗布面料兒,也有專供富貴人家做工精細用料講究的上乘品。
新鮮的東西向來傳的快,加上穿上確實舒服,不過三五日的功夫,名聲便在城中打響了。
慶衣閣加緊請了工人和繡娘,卻仍然供不應求。
沒過多久,其它的鋪子也開始紛紛效仿起來,甚至還有人因此有了其它靈感,從腳上聯想到了手上,做出了夾棉的手套來,只是遠遠沒有現代分成五指的手套的靈活度,戴起來固然御寒,做活卻不方便了,故而并沒有像棉鞋一樣引起很大的熱潮。
雖然后面遭了別家的模仿,但走在最前頭的兩家鋪子這回還是大賺了一把,甚至因為棉鞋而帶動了店鋪名聲的緣故,使得鋪子中的衣帽等也好賣了很多,馮婆子和劉婆子來報賬時,上頭的盈利直將慶叔嚇了好一跳。
短短半月的功夫,竟比之前一整年賺的都多!
慶叔將此事稟到馮英廉那里,一直沒有怎么重視此事的老爺子也十分驚訝。
得了馮英廉的示意后,慶叔給馮婆子和劉婆子各自封了個紅封子,因主意是馮婆子想出來的,故而要更豐厚些,劉婆子也不吃味,到底是跟著馮婆子沾了光,自己沒怎么太出力,故也喜滋滋地收下了。
這一日,馮舒志久久無法確定的騎射先生人選終于是敲定了下來。
此人名叫紀迎明,原是綠營軍里一名退伍的馬兵,雖已年近五十,但身子骨十分硬朗,騎射功夫更是半點沒有荒廢。因退伍后一直無法適應普通人的生活,故而之前便在一戶正藍旗的官宦人家教習子弟騎射,但隨著這撥子弟們逐個成了年,已無需繼續教習,而小的年紀又太小,三五年內還接不了茬兒,故才閑賦在家。
而馮英廉之所以能找到這號人物,全賴得袁枚從中引薦。
馮霽雯得知后,一陣哭笑不得。
先是介紹了丁子昱,后又引薦了紀迎明,這位名留青史的大詩人袁枚,現實中怎么活像是個不收費的人才中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