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六百八十七章 智慧是智慧的敵人

　　看到那個王座之上的人類終于死去之后，可可這才急急忙忙地跑到啫喱這邊。她一揮手，兩名死靈騎士立刻護在了啫喱的兩邊，將任何膽敢靠近他的青金帝國士兵都趕走。

　　“呼…怎么樣？”

　　可可沖到啫喱的身旁，臉上充滿擔憂地摸著他的臉頰，輕輕問了一聲。

　　此時此刻，啫喱臉上唯一能夠流露出來的似乎也就只有一抹凄慘的笑容了。精神一旦放松之后，他甚至就連話都沒有來得及說上一句，就這樣暈厥了過去。

　　見此，可可連忙讓后面的人魚軍士兵過來幫忙，用擔架把啫喱抬起來。在簡單地摸了摸啫喱身上的傷口之后，她的眉頭不由得皺起，立刻道：“快，把他抬上車！傷勢很嚴重！”

　　人魚軍的戰士們當然明白，這名死靈法師會說出這樣的話究竟意味著什么，當下立刻抬起擔架向著議事廳外面走去。

　　此時此刻，那名皇帝卻是呼出一口氣，從大臣們的背后走出來，說道：“如果可以的話，我可以叫我們的醫生來…”

　　“不用了！”

　　可可的話音中夾雜著些許憤怒。

　　不過很快，她就意識到自己現在的這種憤怒口吻并不適合現在的外交場合。隨后，她深吸一口氣，看著士兵們將啫喱帶走之后，才轉過身面向眼前這些明顯虛驚一場的青金帝國君臣們。

　　那一刻，她的臉上也是浮現出了如同愛麗兒一般的淡淡笑容——

　　“我們雙方共同擊退了魔王軍的攻擊，并且因為這場戰爭的勝利而讓青金帝國和我們人魚軍之間建立了牢不可破的友誼。在這里，我十分感謝陛下您的明智決定。”

　　青金（和諧）皇帝一愣，一時間不知道應該用怎樣的表情來回應。

　　隨后，可可伸手指著那個王座，說道：“如果您不介意的話，我們還是想要將這個惡魔的尸體帶走。接下來，我們很快就會重新返回此處，繼續我們之間的簽約儀式。希望您不要拒絕。”

　　看著可可現在的表情，就算再遲鈍的人都明白，接下來的情況絕對好不到哪里去。

　　可是現在還有什么好說的呢？這位皇帝也只能簡單地應了兩聲。

　　見此，可可伸手一揮，四個亡靈士兵拔地而起，將鑰匙的尸體扛了起來，一并帶走。

　　一直到全都走出這間議事大廳，甚至到走出這座城堡，來到外面的庭院之時，可可才終于有些忍不住，淚水忍不住地從眼眶中涌出，急急忙忙地向著前方停在那里的元素車趕了過去。

　　此時，愛麗兒正站在元素車旁，看著那些士兵將啫喱的身體搬運上車。

　　看到可可現在哭著跑過來之后，愛麗兒柔聲道：“放心吧，他會沒事的。他是我們的英雄，我絕對不會讓他出事的。”

　　聽到愛麗兒那溫柔的聲音，可可臉上的哭腔這才終于有些止住。她點點頭，一行人上了旁邊一輛元素車，很快就駛離了這座小小的青金帝國皇城，向著城外的緊急營地駛去。

　　至此，這場兩夾山之戰終于徹底落下了帷幕。

　　事后總結，人魚軍方面出動了一萬名士兵，其中死亡1208人，受傷587人。相對應的，經過人魚軍的事后統計，擊殺擊傷的惡魔數量超過五千，而被河流沖走的更是不計其數。在戰役的最后階段，一部分的惡魔似乎是失去了最基本的控制一般，不再單純地向著人魚軍的主營地猛沖，而是掉轉頭向著四周的方向竄了出去。這些四散的惡魔和魔獸們的數量就無法統計，但應該也在兩三千以上。

　　在戰損方面，人魚軍看起來獲得了大勝。

　　但是相比于魔王軍方面僅僅是付出了那些沒有感情的惡魔的生命，人魚軍這邊的財政負擔也是不小。

　　在這次的戰役之中，新型元素槍損失大約三千多把，其中不乏卡殼，彈藥在槍膛內自動爆炸等等。消耗彈藥超過兩萬多發，直接將這次人魚軍制作出來的全部新型元素槍彈藥打掉了一半還多。

　　此外，還有元素炮十七門，簡易元素炮兩百發，火流星五百多枚。

　　再加上大量的撫恤金和治療傷患的費用，這場戰斗能夠打贏，花費的金錢數額如果用人魚幣來計算的話，估計至少也要超過十萬以上了。

　　不過對于人魚軍方面來說，經濟方面的損失終究還只是次要的，更關鍵的是，這場戰役中人魚軍方面的指揮官啫喱·弗萊世卻是身受重傷，恐怕在相當長的時間內都沒有辦法再次出現在前線了。

　　但是，這場戰役也不能說完全沒有任何的收獲。

　　人魚軍擊斃了魔王麾下的五魔神之一，雷霆惡魔——雷厄。

　　沒有人能夠否認這名雷霆惡魔的力量，但是他終究還是敗了，并且就連尸體都被人魚軍所繳獲。這樣的戰績對于人類一方來說自然是能夠稱得上壯烈。

　　并且在獲得了這樣的戰績之后，哪怕是那些被魔王軍牢牢控制的帝國現在也都已經知曉，在這個世界上還有這么一支軍隊可以正面抵御魔王軍的進攻。或許在那一刻，人們已經開始偷偷摸摸地傳頌救世主的稱號了吧。

　　當然，經歷了這場戰斗之后，人魚軍十分順利地和青金帝國簽訂了貿易協定以及貨幣置換協議。

　　只不過這一次，人魚軍所要求置換的貨幣數量卻是遠遠超出原本的一百萬青金幣，而是變成了可怕的三千萬青金幣。

　　如此數量龐大的青金幣幾乎等同于一口氣就拿走了整個青金帝國將近一半的貨幣儲備。這么巨大的數量想要運走的確需要一點點的時間，不過這并不是什么十分困難的事情。

　　相比之下，青金帝國方面也獲得了大量的人魚紙幣。就此，人魚軍算是將這個國家牢牢地綁在自己的戰車之上，再也不怕這個帝國鬧出什么幺蛾子來了。

　　至于為什么能夠一口氣兌換三千萬？

　　開玩笑，一支面對惡魔軍隊都可以取勝的部隊，小小的青金帝國有膽子敢說一個“不”字嗎？

　　天空中，下著雨。

　　雨水砸在墓碑上，帶來些許的寒意。

　　今年最后的秋熱現在似乎也已經褪去，緊接著而來的就是那慢慢富有涼意的寒冬。

　　現在，已經是十二月。

　　一年一年，日子似乎真的過得很快。

　　愛麗兒穿著厚厚的披風，打著傘，站在這座墓園之中，卻是不由自主地嘆了一口氣。

　　想想自己當初離開瀚海城，前往那個邊境小鎮建立人魚之歌公會，那似乎還是昨天的日子。

　　可是一轉眼，就連1310年都快要過去，十年的時間還真的是讓很多事情發生了改變啊。

　　在略微呼出一口氣之后，她抬起頭，繼續望著眼前這塊墓碑。

　　這是那個孩子的墓，一個因為人類的背叛，而自甘墮落成為惡魔的孩子的墓。

　　一直到生命的最后，這個孩子都沒有后悔成為惡魔。哪怕是死亡的威脅也無法改變他的信仰，更無法讓他有絲毫的悔改。

　　鑰匙的葬禮很簡單，畢竟這是出于啫喱的期望。

　　他不希望這個孩子的尸體被拉出來，作為人類戰勝惡魔的圖騰而開始不斷地宣揚。更不希望這個孩子那瘦骨伶仃的身軀再一次變成人們憤怒的目標。

　　就本質上而言，愛麗兒認可了啫喱的期待，給鑰匙舉辦了一場簡單的葬禮。參加葬禮的人很少，甚至墓碑上也沒有刻下多余的文字。活著的時候，這個孩子不愿意當一個人類，甚至以殺害普通人為自己的崇高目標。但是在死后，他還是如同許許多多的普通人一樣，卑微地被埋葬在這里。估計過個幾十上百年之后，再也沒有人會記得這里曾經埋葬著一名魔神，而他的名字和軀體也會同樣化為泥土，徹底與這個世界融為一體吧。

　　“會長姐姐，你想什么呢？”

　　旁邊，可可打著傘，幫愛麗兒遮擋去那些雨水。

　　愛麗兒略微吸了一口氣，緩緩說道：“我在想，他究竟是遭遇了怎樣的痛苦，才會在最后一刻都覺得當一個惡魔，比當人類好多了。”

　　可可點點頭，也是望著墓碑上那簡單的文字，說道：“我嘗試過讓他以僵尸的模式重新站起來，這樣我或許可以問出一些有關魔王軍的配置。可是這個家伙的靈魂很明顯已經不在這幅軀殼中了，而且他的身體也和其他的惡魔一樣無法被我操縱。唉，魔王伊戈，看他一副溫文爾雅的模樣，做出來的事情卻總是那么殘忍。”

　　愛麗兒沉默了片刻，隨后抬起頭，轉身離開。同時說道：“查到是什么人背叛的嗎？”

　　可可跟上，繼續說道：“查出來了，最近有一個死囚，名叫汪汪的，之前曾經是一個鎮長。死刑執行完畢之后也沒有仔細清點就埋了。現在重新確認了一下之后才發現，死掉的是另外一個死囚，這個前鎮長消失不見。綜合時間點上來看，應該也就他有可能了。”

　　聽到汪汪這個名字之后，愛麗兒呼出一口氣，輕輕點了點頭。

　　隨后，可可也是再次開口說道：“這個汪汪并不是很清楚我們的具體行動，但他能夠僅僅通過我們放出來的一點點的宣傳，就做出了判斷，并且在投奔了惡魔之后還可以用他的判斷說服那些惡魔真的出動主力部隊來進攻我們。會長姐姐，我覺得吧…我們之前的那種讓所有人都能夠掌握知識的做法，是不是可以稍稍收斂一點？”

　　愛麗兒微微一愣，轉過頭看著可可：“為什么？”

　　可可略顯為難地說道：“只要一個不小心，我們的行動就有可能被人猜到，而一旦有人背叛，那么我們的戰略意圖就會徹底暴露。我想來想去，還是覺得這唯一的可能就是給與他們的知識太多了。如果按照往常，像汪汪這種人只能是個大老粗，最多動動手動動腳，破壞性最多也就是他身邊的人。可是現在，這種叛徒一旦掌握了知識之后，就會立刻變成對我們威脅極大的敵人。”

　　“所以我想…我們現在是不是可以稍稍收攏一點知識？讓只有被我們徹底認同的人才能夠學習知識，然后掌握權力？不然，讓那些完全不知底細的人學到那么多的知識，這對于我們人魚軍來說，可能反過來有害啊。”

　　愛麗兒的眉頭再次皺起，她轉過頭，上下打量著眼前的可可，看著她，說道：“你怎么會有這種想法？”

　　看到愛麗兒的表情之后，可可顯得有些緊張。但她還是強撐著笑臉說道：“我只是說出我的想法嘛。會長姐姐，我們一開始人手不足，的確需要大量掌握知識的人來幫我們。可是現在，我們好歹也算得上是一個區域性霸主了吧？如果還是不對我們的知識加以限制的話，那些掌握了更多知識的人如果沒有能夠得到相對應的地位和財富的話，或許真的會再次背叛我們也說不定。所以，我們還是加以限制的比較好。”

　　若是以往，這樣的想法恐怕會遭遇到愛麗兒的呵斥。

　　但是現在，愛麗兒卻是不由得開始默默思考眼前這種局面的狀況。

　　知識，的確不應該被珍藏起來，成為少數人才有能力窺探的秘寶。

　　但是現在看來，不假思索地把所有的知識貢獻給所有人，的確會在某種程度上讓事情變得無法受到控制。

　　除了一些基礎知識可以大范圍地傳播以外，一些高階的知識或許的確需要加以必要的限制。

　　或者說，到了某種程度以后，這些知識將不會再被稱之為知識，而應該稱之為“秘密”。

　　想到這里，愛麗兒略微呼出一口氣，說道：“這種事情需要慎重處理，一個弄不好，我們就會重蹈以前那些貴族皇帝們的覆轍。”

　　聽到愛麗兒這么一說，可可立刻笑開了花。她點了點頭，說道：“放心吧，會長姐姐！我一定會處理好的。比如讓那些只有經過了一定的考核，通過之后才能夠獲取某些專業知識的方法。啊，還有！我會注重在考核過程中增加對對方忠誠度和心智的測試的！”

　　愛麗兒也是點點頭，臉上帶著些許的微笑，隨后再次抬起頭望向前方。

　　如今，人魚軍已經在一場硬仗中直接擊敗了魔王軍。就結果上來說效果當然顯著，這讓愛麗兒也是略感欣慰。

　　那么接下來，要怎么做呢？

　　隱隱約約的，愛麗兒有某種預感。

　　在新的一年里面，這場與魔王軍之間的戰爭恐怕會徹底進入某種白熱化的階段。到時候，恐怕一場完全和上一次的封魔戰爭徹底不一樣的戰爭，將會徹底擺在自己的面前。

　　為了能夠確定接下來的目標，愛麗兒不由得加快腳步走出墓園，向著市長官邸走去。

　　等到了市長官邸之后，愛麗兒回過頭對著旁邊的可可說道：“把大家都叫過來，我想要商議一下接下來的戰略方針。”

　　看到愛麗兒現在一副如此嚴肅的表情，可可略微一愣，但隨即就表現出一副十分激動的表情，立刻點頭，前去召集所有人去了。

　　而等到愛麗兒脫去身上的外套，回到自己的房間重新換了一套室內服裝，走向議事廳的時候，卻看到除了啫喱之外的所有人魚之歌的公會成員，以及一些將領級別的人現在都已經在這里坐好，等待著她的前來。

　　“諸位，很抱歉在這個時候將各位叫來。估計可能會耽誤大家吃完飯的時間，我會讓人弄點小吃過來的。”

　　愛麗兒的臉上流露出略帶歉意的笑容，掃了眾人一眼之后，緩緩走向自己的座位。

　　人魚之歌的成員們現在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也并沒有表示什么。沉默片刻之后，愛麗兒轉向那邊的瑪歌，開口問道——

　　“啫喱現在的情況怎么樣了？”

　　瑪歌聳聳肩，一臉無奈地說道：“八根肋骨骨折，多處內臟破裂，視覺系統和聽覺系統紊亂，經常出現幻聽幻視，大小便無法自理。說實話，能夠撿回一條命來我都覺得已經十分幸運了。至于接下來的戰斗…會長，我說一句話，我們最好還是不要對接下來的戰斗還能夠讓啫喱出場抱有期待。”

　　愛麗兒倒吸一口冷氣，點點頭，說道：“務必要全力治療啫喱，有什么需要的藥材或是醫療器械，不管多昂貴多重要都給我上，不需要顧慮成本。順便告訴他，接下來的戰斗我們會連同他的位置一起努力，所以讓他安心養傷吧。”

　　或許，是現在的氣氛太過緊張了吧，瑪歌不由得笑著說道：“會長，你真知道心疼人我估計吧，他能夠養好傷至少也需要一年多的時間。甚至可能連續兩三年下不了床都有可能。這樣的話，他的工資和將近能不能交給我啊？我可以用他的錢來幫他治療，這樣也算是減輕財政負擔嘛”

　　正說著間，瑪歌似乎意識到了旁邊可可看著自己的眼神。那兇悍的眼神讓這位神父捂著嘴再次憋笑了兩聲，隨后不說話了。